谭小飞迅速的将手机往枕头下一塞,扭过脖子又恢复了一张笑脸,对着张晓波着问到:“你醒啦?”
“嗯。”张晓波直起身子来,凑过去仔细检查了下他背上的伤,确定没有裂开,才哑着声音问到,“还疼吗?”
“打过麻药了,不疼。”谭小飞安慰道,那哄小孩子的语气,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而是张晓波。
张晓波着急了一晚上,这下才算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忍不住教训道:“你啊,刀子也敢往上凑!不要命了吗?”
张晓波神情异常严肃,他是真的生气了。谭小飞这才发现他整张脸苍白的吓人,像一张纸片似得,只有眼眶红红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只得将脑袋埋在枕头里,隔了好久才轻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体验过自己心爱的人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那种感受……”
比起自己受伤,更让谭小飞无法接受的是张晓波受伤。他见过张晓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连一点回应都没有。焦虑和惶恐如荒草一般蔓延,可又觉得下一秒也许会醒过来而抱着一丝希望。那种在希望和绝望之间交替的感觉,能将人活活逼疯……谭小飞醒过来的那瞬间,看见张晓波安然无恙的待在自己身边,那一刻便觉得,这是老天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我这不是正体验着呢嘛!”张晓波喃喃的回了一句。
谭小飞从枕头里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自张晓波和谭小飞在一起,他最多只说过一句“不讨厌”,从来没有正面表达过自己对谭小飞的感受,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谭小飞目光灼灼,烧的张晓波脸皮滚烫,他咳嗽一声,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一张脸在晨光里泛出好看的粉红颜色。
这么久终于等来张晓波的主动表达,可此刻谭小飞的胸口却像有一把锥子在狠狠的戳着他的心似的,钝痛到简直无法呼吸。
张晓波见谭小飞脸色异常难看,带着几近透明的苍白,着急的问到:“怎么了吗?是伤口疼了吗?”
谭小飞将脑袋再次埋进枕头里,鼻间充斥着消□□水的味道,好半响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你等着,我去找医生!”张晓波着急的手足无措,扭头就要跑去叫人,却被谭小飞一把拉住。
谭小飞拉住张晓波的手,将他的手掌垫在自己脸颊下面,轻轻蹭了蹭,柔声说到:“张晓波,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张晓波愣在原地,不知道谭小飞怎么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正想问呢,病房门“磕”的一声被推开,话匣子带着弹球走了进来。
“霞姨,你怎么来了?”张晓波扬头问到,好奇的朝他们身后看去,“三叔呢?”
“闷三儿刚刚已经回去了。”话匣子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的说到,“弹球儿一早和我说小飞被人打进医院了,我吓的魂都没了,打了车就过来了呗,怎么样,没事吧?”
“谢谢霞姨,我没事。”谭小飞对着她笑了笑。
“你说你们这帮孩子……成天在外面都招些什么人!搞成这样,报警了没啊?”话匣子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还是报警。
谭小飞苦笑着摇了摇脑袋:“不用报警。”正因为他当初就是从飙车那个圈子里出来的,所以他知道,报警对老八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遭到对方更疯狂的报复。
“那你打算怎么办?”话匣子问道。
“这亏我自己吞了,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要再去生什么枝节了。”谭小飞语气很平静。
他肯吃这么大的亏,这话匣子倒是没想到的,吃惊之余,甚至有些佩服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的谭小飞心思竟比闷三他们还成熟。能屈能伸,大丈夫所为。
“对了,弹球儿,小飞受伤的事,你除了和霞姨说了,还和谁说了啊?”张晓波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到。
“嗯……就和殷姐还有侯小杰都说了啊。”弹球回到。
谭小飞和张晓波对视一眼,一起扶着额头一起幽幽叹了口气。侯小杰知道了,就代表阿彪也就知道了,阿彪知道了,那所有人都知道了。谭小飞想息事宁人,可天不遂人愿啊!
“晓波,我们溜吧!”谭小飞强撑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行吗?”张晓波赶紧去扶他。
“再不走,一会等阿彪他们来了,这病房就没法待了!”
张晓波只得拿衣服给谭小飞披上,和弹球一左一右扶着,亦步亦趋的往医院门口走去。记得上次张晓波从医院逃跑还是跟着张学军,为了躲话匣子。这次连话匣子都成了共犯,几个人猫着腰,做贼似得往医院门口跑。
刚到门口,就看见阿彪带着十几辆超跑,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吱”的一声急刹,十几辆豪车横七竖八的停在了医院门口,完全不顾看停车场的老头在他们屁股后面“嗳嗳嗳”的追,心急火燎的就往里面冲。
谭小飞他们几个脚底一转,拿手遮着脸,从侧门走到街边,拦了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的绝尘而去。
第二十九章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阿彪他们去医院扑了空,扭头就把谭小飞堵在四合院里了。张晓波也知道谭小飞和阿彪之间的事,自己插不上嘴,带着弹球、候小杰他们一起去酒吧收拾烂摊子去了。可怜谭小飞麻药刚退,疼的一脑袋汗,还得看阿彪在院子里摔东西。
“又是老八那个杂种是吧!上次我就不该手下留情,就该打死丫的!”阿彪顺手又摔了个花盆,吓的准备出门买菜的张婶拎着菜篮子又退回屋子里,“碰”的一声将门关的死死的。
“行了,酒吧刚给人砸了,你现在连我家也要砸是吧?”谭小飞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披着件风衣,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看不出受了那么重的伤。
阿彪被那句“我家”噎住,楞在原地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干嘛。他和谭小飞认识七八年了,自认为这个世上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可谭小飞和张晓波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勾搭到了一块,他却毫无察觉。倒也不是看不起同性恋,只是,谭小飞之前从没有有过这种倾向,最多也就是对谁都不冷不热的,除了车,对什么不上心的样子。所以就算现在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过起日子来了,他也没什么真实感。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谭小飞慢悠悠的从裤兜里掏了支烟,可光把香烟送进嘴里这个动作就费尽了他的力气,背上的伤口,比当初一刀砍下去时疼多了。
“嗳!”谭小飞叼着烟,冲着阿彪的背影扬了扬脑袋,“帮我点个火!”
阿彪掏出火机走了过去,“啪”的一声点燃,然后用手挡着风,递到谭小飞的身前。谭小飞身子微微前倾,叼着烟对准火苗,只是这个动作都做的颤颤巍巍。好不容易烟头前冒出点点火星,谭小飞两颊肌肉猛地一缩,烟头上红光一闪,然后他整个人像是支撑不住似的朝后仰去,虚弱的靠在了墙上。
阿彪看见他额头上一层薄汗,咬着牙将火机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说到:“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你别拦着我,不把老八那孙子打的再也不敢踏进北京城一步,我都……”
“我TM说这事就这么算了!!”谭小飞猝然打断了他,语调虽然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阿彪扭头,看见谭小飞将嘴里的香烟拿下来夹在手里,然后重重的吁出一口烟,白色的雾气从他唇角徐徐扩散。院子里一时寂静的可怕,只有挂在屋檐下的鹩哥在笼子里蹿上蹿下,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阿彪。”沉默良久,谭小飞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深深地无奈,“如果是以前的我,这口气我当然是咽不下的。你知道的,以前我做事不计后果,并不是仗着我爸,而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飙车飙到生死关口,那一瞬间我也会怕,可怕还是要去做,因为我连我的命都不在乎,可现在,不同了……”
“小飞……”阿彪知道他想说什么,本来想劝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若是换了以前,他还会说,男子汉大丈夫,捆在女人身上算个什么事?可现在张晓波又不是女人,而谭小飞对他,也不像玩玩而已。
谭小飞仰头看了一眼檐下的鹩哥,对着它说到:“波儿,叫一个!”
鹩哥通着人性,听见谭小飞叫他,立马尖声回到:“晓波!晓波!”
谭小飞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挑起,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这句是他刚把鹩哥买回来时教的,一学就会。张晓波玩命教它叫“爸”,这家伙却怎么也学不会,气的张晓波天天骂他笨。
“说这话虽然有点肉麻,但我现在也算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我就想和张晓波安安稳稳守着酒吧,不想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了。老八那性子你也知道,睚眦必报,人犯他一寸,他就要还人家一丈,你要再去招他,这事就没完没了了。”谭小飞说完这话,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老八的那条短信,脸色再次沉郁了下来。他知道,老八没把心里那口恶气出完,这事就不算完,他不是怕老八,他是怕老八去找张晓波。谭小飞不在乎自己的命,可张晓波的命,他却是在乎的。
“……”阿彪抿着嘴没说话,他心里憋屈,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恶狠狠的踹了一脚脚边刚刚砸碎的花盆。
“阿彪。”谭小飞将手里长时间没抽的烟丢到了地上,“我们认识这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吧?现在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阿彪似有所觉,抬头一看,谭小飞斜倚在墙上,闭着眼睛,神色疲惫。
“你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阿彪着急的说到,再神经大条,再后知后觉,他也能感觉出,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谭小飞心里还藏着别的事。
“别提以前的事。”谭小飞轻声打断了他,“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兄弟,那就答应我,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帮我照顾张晓波……”
张晓波从聚义厅回来的时候,阿彪前脚刚走,而且破天荒的把自己刚刚砸碎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走进屋里,发现谭小飞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张晓波帮他把被子拉至脖颈处,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张晓波回来之前,抽空打了个电话给闷三。昨天事情太多,他都忘了问闷三为什么会正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酒吧里。闷三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喝酒,张晓波只听见电话那头闹哄哄的,闷三砸着酒杯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显然喝的挺多,舌头都大了。
张晓波刚想挂电话,忽然听见闷三在电话那头大吼一声:“你们都TM给我安静点!”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张晓波听见闷三对着电话一字一句的说到:“波儿……能找到个为你豁出命去的人,这辈子!够了!三叔……三叔再也不管你们了……不管了!”
张晓波急匆匆往家赶的脚步顿在了原地,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头已经挂了电话。闷三的意思他懂了,张学军不在了,闷三便是他的长辈。现在有了长辈的肯定,他和谭小飞的关系,好像板上钉了钉,又好像心里戳了印,张晓波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有些苦也有些甜,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张晓波看见谭小飞的睡颜之后才终于爆发。
谭小飞睡着的样子毫无防备,两条浓黑的眉毛舒展着,刀削斧刻的脸庞略显苍白,看上去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纳西塞斯。张晓波的心满满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涨开一样,他忍不住在谭小飞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唇瓣贴着谭小飞的,轻轻含住了他的唇珠。
就在这时,谭小飞忽然张开眼,手臂一撩就将张晓波拉到了床上,圈入了怀里,然后撬开了张晓波的嘴,加深了这个吻。唇瓣相贴,舌尖在彼此的口腔里探索纠缠,用力的吸附允舔着,渐渐的,两个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张晓波脸憋的通红,一把推开谭小飞,喘着粗气说到:“别扯到伤口……”
已经晚了,谭小飞心想,不过对着张晓波,他是不会说的。谭小飞放开张晓波,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从身后摸出一双红色的拳击手套,递给了他:“送你的。”
“送我的?”张晓波好奇的接过来,“为什么送我这个?”这双手套显然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护腕处的搭扣都有些磨损了。
“这个拳套是我第一次得到拳击冠军时得到的奖品。”谭小飞朝着他笑了笑,“我想用它,来教你打拳。”
“你还得过拳击冠军?”张晓波瞟了他一眼,“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啊?”
“还有很多……”谭小飞半真半假的说到,“说出来吓死你。”
张晓波哈哈笑了起来,他将拳套戴在手上,从床上一跃而下,学着从电视剧里看见的,双脚分开,双手摆在下巴前,朝着空气中呼呼的打了两记直拳,然后扭头问到:“怎么样,我的姿势标不标准?”
谭小飞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还行。”
“对了,你怎么忽然想起要教我打拳了?是嫌我昨天太没用了吗?”张晓波走过去,拿巨大的“拳头”抵着谭小飞的脑门问到。如果谭小飞敢答是的,他就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谭小飞用脑门轻轻撞了撞张晓波的手,笑嘻嘻的说到:“我是怕你以后再遇到像我这么不讲理的人,就你这动不动就炸猫的性子,肯定又要吃亏。”
“哈哈!再遇到你这样的人,我就再让他爱上我不就行了!”张晓波冲着谭小飞一挑眉,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得色。
明明是玩笑,可谭小飞心里却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伸手再次将张晓波拉进怀里,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良久才说:“晓波,我不许你爱上别人。就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就算你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说让你去找别人的话。这一辈子,你就是我谭小飞一个人的,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你知道吗?”
张晓波下巴抵在谭小飞的脑袋上,他的短发刺的自己下巴生疼,可这一刻,他心里却是暖的。张晓波是个极度害怕孤独的人,哪怕那时候黄毛吃他的用他的,他也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说过,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害怕自己一个人生活在那空荡荡的房子了。
张学军走了,张晓波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可现在,谭小飞来了,他又将自己的心里空的那一块填上了,张晓波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到:“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第三十章
因为聚义厅被砸,所以张晓波索性歇业休息几天,正好陪着谭小飞在家养伤。不过说是养伤,对方却是没一天消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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