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不应受任何人的拖累。
那人只是捧起他的手,附在自己的伤处,言语中满是委屈。
“疼……小墨错了你不要生气。”
你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为什么不会生气!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心痛的极点就是麻木,正因为麻木了,他们才可以这样镇定自若的演好自己所假扮的模样。
纪墨宇明明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眉目俊朗依然是成年男子的轮廓,却还是装成那年离开之前的样子。卑微,小心翼翼。
“恶不恶心?”他看见他的僵硬和满目的惊诧悲戚。“已经加冠的男人装成幼稚孩童的样子不觉的恶心吗?”秦仪寒到彻骨的冷笑,纪墨宇只能笨拙的躲开他的目光。
心在流血,师傅你能看见吗?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从未离开过小墨,不是如今回来的纪墨宇。他会睁大眼睛撒娇,小小的身板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惹人怜惜。是自己再也学不来的童真,自己再怎么装都只是会令人作呕。
纪墨宇突然死死扣住秦仪的手,向自己的方向一拉,逼迫对方抬头看向自己。他看着秦仪,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俨然像换了一个人。
“秦仪,你看好了。这才是纪墨宇,你从未认识的纪墨宇。”
秦仪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被他的转换之快吓住。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这一点倒是一样。
“这样的我……你就不喜欢了吗?”他看着他,目光中竟带着一抹卑微的祈求。
“……”
“你跟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两个人。”
秦仪就这样看着那人澄澈的眼眸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低着头半天无法言语。
还能说什么,两个人而已,呵,他爱的不是这样的自己。口中有丝丝铁锈般的味道,不知下唇早已经被自己撕咬破,献血淋漓。捧起那人的手,放在另一边无伤的脸颊旁。
“打到我死心。”
又是一声脆响,寂静深夜响彻天际。
“可死心了?”
双边的脸颊都高高肿起,纪墨宇只是抬头看着他惨然一笑。
“我爱你,你看我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包子脸。”那种绝望,明明拼尽了所有,却依旧成不了他爱的那人的绝望。
秦仪在他笑那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却为了掩盖反手又是一掌。他不能让他看见,就算疼的想把痛苦源头的心脏挖出来。
那个人只是乖乖的跪坐在那里,不吭不响。他确实长大了,心那么痛,伤口那么痛,他一一忍了下来,并能在对方面前露出讨巧的笑容。
“我累了,滚出去。”手在衣袖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斜倚在床上,露出一丝厌恶。纪墨宇想要为秦仪盖好棉被,却因为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太久双腿麻木狼狈的踉跄了一下。固执地为他掖好床被,带着一身伤痛轻轻掩上了房门。
纪墨宇倚在门后,奢望能听到屋内的声音。
我爱你,但我却活不成你爱的模样。
有滴清泪划过红肿的伤痕,勾起一抹刺痛。小时候的自己受了委屈会吵,会闹,而每当如此秦仪都会细心的哄他,但现在的纪墨宇只会逞强地背过身,将一切心痛混着血泪生生吞下。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打开了那个人的房门。最后一次,最后一点奢望。
但屋内那人却仿佛在等他那般,静静的坐在床边没有灭灯。他看着他,眸里是淡然。
“秦仪,纪墨宇喜欢你。从小到大,没有一刻不是喜欢你的。”那人听后却只是无奈的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我要上你。”
纪墨宇将他湿乱的长发挽到耳后,看那人结束后在自己身下轻轻喘息的样子。
“在这里这样用力,会很疼……”
那人没有回答。
纪墨宇苦笑一下,却带着无奈的宠溺。他感觉到脖颈的凉意,上面横着一把长剑,锋利的剑刃划破肌肤淌下数滴血珠。剑锋缓缓下移,对上那人的胸膛。
“你要杀我,对吗?”
到这一步他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的可以坦然面对那人抵上的剑锋。他不过想让自己死。手拂过那人的额发,抚上他的唇。
他为了够到他身子只能向前探去。
血晕染上衣衫,他向前一送,秦仪亦没有收手。剑锋刺入,却不深。
但那一瞬间,心脏已被他刺穿,彻彻底底的死去了。
在刺入的那一刻,哪怕他的指尖能颤抖一下。
都不会那么的疼。
他看着他,满目悲戚。
“断了师徒关系。”
“为什么?”仿若再没有力气般微弱,却有着幼稚可笑的执着。
“乱伦,禽兽不如。”
如果在向前一步,就这样刺穿,会不会就不那么痛了。明明心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过来补上几刀,再唾弃的看着那卑哀的残渣。
你说你会等我长大,等我娶你。
你说在外面累了就回家,有人会等我。
你说只要我愿听你就为我弹一辈子的琴。
你说等我长大你亲手帮我束发冠。
你说此后每年除夕会陪我看烟火花灯。
你说等那樱花再绽放时就酿成酒,埋入土里等我们老了再挖出来对饮。
秦仪,你是个骗子。
握住剑身,手掌伤口淌出的血顺凹槽流下。起身下地挽了个的剑花,他亲手教的。剑锋划过一道冷光,乌黑绸缎般的长发纷纷散落一地,激起一层烟尘。
剑被丢弃在地上,发出一阵嗡鸣。
“纪墨宇在此叩谢秦仪十九年教养之恩!”
双膝重重磕在地面,俯身,首叩地。
三下闷响。
从今以后,纪墨宇再没有能牵挂的家。
从今以后,纪墨宇生无可恋却再没弱点。
我不在乎以后人会怎样看我这个短发异类,这只是警戒自己不要再那么天真的全身心付出去信任一个人。
“秦公子,在会。”
抱拳鞠躬,行为举止好像瞬间由黄发稚童成了耄耋老人。
那抹年少的稚嫩被那人硬生生血淋淋地挖去。
在人群中匆匆而过,引起不少惊怪的目光私语。
这次,竟比当年还要迷惘
当年的他知道,无论自己在哪,一定会有归宿,会有人在等他回家。
这次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纪墨宇极少喝酒,酒量更不怎么好,更别说借酒消愁。不过今天不一样,醉了,也会比清醒好受些。
酒能麻痹神志。
空酒坛一个个被店小二撤走,再换上满满一坛
纪墨宇趴在桌上,已经醉到不醒人事,却依旧本能一般的向嘴里灌酒秦仪…
你这个骗子……
酒里有毒,自己下的毒。
要记住这份痛,蔓延全身心脏痉挛的痛楚不堪。以后自己不会再动情,不会再留意任何一个人。
不然这份痛,就再发作一次,让毒素流转全身。
他醉倒了,彻彻底底的酩酊大醉。
当纪墨宇主转醒时,眼神迷茫的望向窗外耀眼的光芒,这辈子十八年竟好似南柯一梦般,梦醒了再与自己无关。
闭上眼睛走马灯般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从小到大,家人的模样已经不再清晰了。
记忆里围绕着的竟只有一人,那个喜欢穿一身白裳,恍若嫡仙的人,那个牵着自己手会叫自己小墨的男人。
纪墨宇施展轻功上了对面的一座极高的山岭,他坐在草堆里,望着远处群山。
如今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联,关于纪墨宇这世上的牵挂所有已经了清。
自己现在只身飘泊江湖,无名无姓,自由自在。
想推翻朝廷当皇上,想沦为街市当乞丐,甚至堕入烟花当男妓都可以。
完完全全的自由自在毫无束缚。
心里很空
那又何妨?
一身红袍地萧穆雨顷冉教圣殿,望着远方山峰雾气缭绕竟有些失神。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对面那山岭的最高峰上有一个人,他正慢慢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迷蒙。
秦仪他在那处客栈门堂,身旁市井繁杂。
千里之外那棵樱花树,如今应该繁花漫枝了。
轻轻咳了几下,伸手折下面前一株不知名树的花枝,勾起一抹淡雅的笑。
恍然不知嘴角渗出了蜿蜒的血丝。
蹉跎一生,不过陌路。
第14章 第十四章
砚清烦躁的扯了扯领口,指尖却不经意触到颈上的吊坠。
润泽的翠绿,精致的玉鸳鸯。那鸳鸯昂着颈项吻部似与何物相接。
还是翠绿色的玉鸳鸯,还是那天红绳,还是那么多年前自己笨拙系的死结。
当时为什么要系死结!害得现在都摘不下来
砚清即使这样想,手却轻轻摩挲着那玉。就像是触碰那还未好的伤疤,疼着却一直无法痊愈。
房门打开,萧暮雨踱步进来。他坐到床边,直视着砚清的双眸,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砚清看着他,没有回答
“砚清,如果胸前被别人刺了一刀,只有把刀取出来,伤口才能好。如果一味硬撑,总有一天会因为伤口发炎彻底倒下的。”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好吗。”
“好,我听。”
萧暮雨看着砚清的有些闪躲神情,怅然一笑。
这么多年的往事,竟然要让自己这个局外人来讲
“砚清,你母亲的确是秦仪杀的。”
他看到那人的瞳孔猛然收缩,别开脸去。
“嗯,我知道。”
“可是,那只是纪哲荀的母亲,而非你的生母。你们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并不感兴趣,知道的也不多。当年,你不是被秦仪抢走的,而是你的养母将你拱手献给他,奢望一命换一命,求得亲子纪哲荀的平安。而秦仪杀她的理由,是因为她将你生母也是他师娘逼疯,活生生的人……就被这样……”
“但是在秦仪杀了你养母后又将纪哲荀带回来,□□裸的引狼入室。为了什么?!不过是你的一句话!”
那个疯女人……原来真是自己的母亲?
秦仪……你这个骗子……骗了我多少年……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肯亲口对我说!!
“砚清你冷静一下…”
萧暮雨看着砚清神情恍惚有一丝心惊。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强制性的冷静下来后,突然的一句,很轻很轻,萧暮雨根本没有听到。砚清摇摇头,那时候的事萧暮雨是不知情的。
要找到秦仪,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为什么要将自己逼到那个地步。
他不是不爱自己……
当刀尖取出时,即使伤口还在流血,却已经无关紧要
“秦仪在哪?”
“我不知道,两年前,他跟你同一个时间失踪的。我尽了一切力量却都没找到他。”
“那放我走,我去找他。”
“好,明天我送你。”
萧暮雨长舒一口气,那么多年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移开了。现在的砚清已经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将他送回去了。
…
“老大啊!”
萧暮雨送砚清回去,大老远就听到季珲像死了亲爹一样的悲惨哀号。砚清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又瞥了一眼萧暮雨身后那些风光凛凛的护卫。
一阵心塞…自己这老大是不是做的有些失败啊…
“老大!我还以为你死了啊!”
贺星也过来掺活上一句,他跑得最快,已经扑到砚清身上。后面的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但是把砚清捂了个严实。
现在后面的萧暮雨却是暗暗羡慕他们,这些人即使没个正形可也能看出是真的担心。如果自己也发生这些事的话,身后那群人怕是早已经定好继承人了吧。
砚清在这里,确实过得很好。
“那我就送你到这吧,再见。”
“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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