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勤自幼就曾听过一些谆谆告诫--情爱是短暂的,权势才是永恒。 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毕生最想要的并不是爱恋,而是权势,他具有争夺帝位的身分,因此取得帝位也成了他最大的梦想。 语冰因为缘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们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他们不再争执时,他才察觉语冰已在他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有最重要的地位。 慎勤有几分后悔没追上语冰的脚步。 当慎勤回到慎王府时,远远的便瞧见有一群人围在慎王府前,不知道在观看些什么。 待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央,旋即见到总管愁眉苦脸地站在堆东西旁边,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些东西。 慎勤没询问总管这是怎么加速,因为他的注意力已被那些物品吸引,他认得堆在最下面的布匹,一匹百凤穿花的绸缎是他替语冰挑选的...... 不!不只是百凤穿花的绸缎,还有放在上头的玉如意、折扇、扇袋与小巧可爱的小金鞋......样样都是他所赠给语冰的。 [这是?]慎勤望向总管。 纵使慎勤知道是何人拿来的,他仍希冀总管会给他不同的答案。 总管仅是苦笑,什么都没有说,却胜千言万语。 这下子他可亏大了,与北威将军府的婚事告吹,又被语冰一脚踢开,[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似乎十分适合用在此时。 [唉!]慎勤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语冰很火大,全盼萦楼的人都知道他很火大。 打从下午语冰突然归来,又将慎勤送的东西悉数搬回慎王府后,盼萦楼里里外外,甚至是附近邻居、摊贩,都知道语冰心情很差,大家也晓得绝对不要在此时打扰他。 连平常最爱调侃语冰的绯声,一见到语冰难得出现的惊人气势,也乖乖闭上嘴,不敢再惹恼他。 素来说话从未超过三句的默言,也都破例开口安慰语冰。 就连盼萦楼的厨子湛忧,也不用任何人提点,在晚膳时端出六菜一汤,外加两种点心,样样都是语冰爱吃的。 湛忧将那些佳肴第个端到语冰面前,希望语冰的心情能好一些,可语冰一口也没吃。 就连懒散成性的星流,也在开店时分,从二楼窗外往下看看语冰的情况,他更主动地表示今晚可以多接待两个客人,希望能以增加收,让语冰的心情转好。 不过,这一切都未能使语冰的心情好转。大红灯笼挂上盼萦楼的门前不到一刻钟,始终笑不出来的语冰,终于决定躲进房间里,打算窝在他心爱的金床上,直到心情平复为止。 全盼萦楼的人都知道语冰心情不佳,因此自然没人有胆子提醒他应该做的工作。 ******************* 语冰刚回房没多久,盼萦楼便来了个罕见的大贵客。 来者是个三十开外,看似温文儒雅,目光却极端锐利的人。 他身上的衣袍、配饰并不多,但是件件均为上等货。 他似乎不希望太过招摇,因此并未带侍从,唯一陪伴他的是一匹马儿,此马目光有神、体型健壮,该是万中选一的好马。 看到此等贵客,绯声等人还是不敢去打扰语冰。 任谁都知道语冰不单单只是心情不佳,最大的原因是失恋的伤楚,这种时候,谁打扰他谁倒霉。 [敝姓未,单名一个决字,太平庄未决。] 这人的声音温润好听,态度不卑不亢,看他的神情,似乎非常自傲自己是太平庄未决。 未决是个名满京城的人物,但是看过他的人极少。 自盼萦楼开张以来,未决从未到过盼萦楼。 未决之所以有名,又能在盼萦楼引起骚动,凭的自然是银子。 约莫两年前,未决这人忽然出现在京城里,他造桥铺路不留余力,更开办了义学,还请大夫到穷苦人家治病,并买下大片田地,以微薄的租金秀给贫农。 他更以惊人的财力,在京城里开起各种铺子,一间接着一间,也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出租。 虽然便宜出租,可是未决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去年元宵,太平庄所搭的灯台是全城最大、最美的。 太平庄贴出来供人猜的灯谜,给予的奖品不是糖果、糕点,一百余题里最小的奖是半两银子,最大奖是十两金子。 这年头一般人家十两金子就能过一年,太平庄这大手笔把未决的名号打得更响亮了。 听闻过未决林林总总的事迹,也难怪他会在盼萦楼引起一阵骚动。 绯声想起盼萦楼里有个心情低落的语冰,亦没有忘记语冰生平最爱的东西是金子,基于相识多年的情谊,绯声派了个人上楼去请语冰下来,好加入抢银子的行列。 [我找语冰。]未决缓缓地道出四个字。 [语冰是不卖的耶。]旁边一名等着打赏的小厮,有些失望地说道。 这小厮原来打着如意算盘,等着带未决去找姑娘时,能拿个大大的元宝,没想到未决不找姑娘家。 [没关系,我不是来狎妓、冶游的。]未决浅浅一笑,不理会众人,径自举步踏进盼萦楼。 如果说未决并非世族出身,一定没有人相信,瞧他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优雅气质。他说话虽然轻柔,却没人敢反对他的话。 未决的[贵气逼人]是正常,比长皇子元狩和慎王爷慎勤更迫人,亦属应该。 [未决]这两个字,是一个化名,太平庄之主也是方便他在京城,在昭阳国内活动的好身分。 眼前这个三十余岁,骑着一匹宝马的人,乃是当今皇上擎阳的皇后--太宁。 擎阳对太宁几乎是唯命是从,太宁仅是细声细气的话,已足够让擎阳照着他的心意办事。 谁教擎阳先爱上太宁,起步点就输了一截,往后岁月里不曾赢过,也属正常。 [语冰正在休息,请您先到偏厅等会儿,我马上请他下来。]绯声客气的话语里有着不容反对的坚决。 绯声不愧有着一流的交际手腕,他一个箭步向前,便阻止太宁再向前走,不着痕迹地给了太宁一个软钉子碰。 [不用了。] 太宁浅然一笑,不理会绯声,他绕过绯声,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他住二楼吧?我自己去找他。] 大伙儿见绯声采取行动,也跟着围上去,阻止太宁的行动。 见状,太宁随即从怀中掏出几个元宝,一一交给围在他周遭的人,大家看见元宝笑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想到阻止太宁上楼。 太宁望着最坚持的绯声,摸出一只金元宝,摊放在白玉手掌上,等待绯声作决定,决定他是要阻止到底或是从善如流。 绯声心想[有钱当赚直需赚],便开开心心地取走金元宝,恭敬地让路。 [你们能否先离开一下,我有事情想跟语冰单独谈谈。]见众人皆同意退下之后,太宁和颜悦色地说道。 闻言,大伙儿都很配合地退去,退去的速度比潮水还快。 太宁吁了长长一口气,在身上放这么多元宝,真是重死他了;不过,还好有带,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些人。 ************ 绯声派来通知语冰的人没有来,因此语冰仍窝在金床上不动。 那人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元宝实在太诱人,他宁可等着被骂,也不愿错过拿到大笔赏银的好机会。 于是,语冰仍窝在金床上,丝毫不知楼下的风波。 当太宁走进房里,便径自坐下,点亮一盏油灯。 他仔细一瞧,发觉连油灯也是纯金所做,上头雕着多种花样,十分精致美丽,缺点是金子的传热太快,点上没多久整盏灯就烫得拿不住手。 [我不想吃,你别忙了。]语冰闷声说道。 语冰将头埋进绣被里,如此一来,自然看不见来者是谁,他还道是绯声或湛忧,将饭菜端进他房里,准备逼他吃。 [我也没有逼你用膳的打算。] 太宁朗声说道,惊得语冰登时从金床上跳起。 [你是谁?]语冰全身紧绷,十分惊恐。 语冰也不晓得是一朝被蛇咬,或是其它莫名的原因,他对不该出现,偏偏又出现在他房里的人,感到特别惊恐。 [太平庄未决。] 太宁报了一个语冰可能会有兴趣的名字。 [久仰大名,不知您来这里所为何事?]语冰仍是十分紧张,完全忘了换上笑脸来迎接贵客。 [上勾栏院做什么?这点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您是在说笑吗?]太宁似笑非笑地说出此语。 [您若是来寻花问柳的,便不会出现在我房里,任谁都知道我语冰是卖人不卖已的。] [说的也是。]太宁点了点头。 [所以,不知未爷来找我有何贵干?]语冰谨慎地问道,十分纳闷这人是怎么进入他房间的。 他今天已将窗户用木条封死,眼前这人没理由能不破坏窗户就进来。 语冰怎么也料想不到,他是被一堆元宝给出卖了。 [一方面是我最近闷得发慌,另一方面那人也算是我家的小辈;晚辈犯了错,做长辈的不出面处理,恐怕说不过去。]不过,他今天前来的原因,主要是闷得发慌。 [呃?] 太宁没头没脑的话,语冰听得一头雾水。 [未决是我几个名字之一,在这座城里也算得上有名,不过我有另一个名字,比未决响亮得多,听过的人应该不只昭阳国有,就连其它的国家也有。]太宁决定将皇后的身分抬出来,以方便行事。 [有那么多名字不累吗?] 语冰问了一个傻问题。 [还好啦,有必要时也是挺有趣的。]对于名字、身分太复杂的问题,太宁倒是挺想得开。 [说得也是。]语冰点点头,认同太宁的话。 [我另外一个名字叫太宁,太平的太,宁静的宁,是天下太平的意思。]太宁笑得很诡异,等着语冰出现有趣的反应。 不过,语冰的反应向来比一般人慢。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后,他才如此问道:[是我想到的那个太宁吗?] [我目前还没遇过第二个和我同名,而且也住在皇宫的太宁。]太宁径自吃着湛忧做的蒸糕,漫不经心地回答。 [啊?]语冰嘴巴张得老大,吓愣了。 昭阳国的传奇人物就是此位太宁,昭阳国第一位男性皇后,亦有传闻说,皇后太宁说是,皇帝擎阳绝对不敢说不是。 [你要愣多久,愣完了就通知我一声,我们开始谈正事。]太宁一本正经地对语冰说。 一说完,太宁将第一块糕点吃完,在伸手拿第二块前,他替自己倒了杯茶。 他着实很饿,更何况这些糕点还真不赖。 [您上勾栏院来,皇上不会抓狂吗?]语冰回神后的第一句话,又是一个傻问题。 [应该是很抓狂吧。] 太宁的态度依然优闲,完全不把擎阳看在眼里。 [不然我也不会为了躲他,弄到一整天没吃饭。] 太宁摸摸肚皮,还想再吃一块。 瞧着太宁的神态与口吻,语冰又是一怔。 这种感觉,此般调调......他好象在那里见过。 嗯,如果太宁再年轻个几分,眼里再多一些半梦半醒的感觉,假使他眸底染上几分水气,简直就跟星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我没跟他说我要来盼萦楼,要不然这里老早就被官兵包围,进不来罗。]太宁俏皮地眨眨眼。 [咦?你是太宁,寻不就是湛忧口中的太宁主子。]语冰指着太宁,终于想起来湛忧跟太宁有些渊源的人。 [是啊。] 太宁淡淡地说,明显地表现出他今日前来的目的,跟湛忧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说完,太宁也吃完第三块糕点,喝完热茶,结束点心时间。 [听说,你跟慎勤来往很密切。]太宁认真地问道。 太宁坐直身子,收起顽皮的神情,表示已进入正题,不再嬉闹。 [我们两人已经不再来往了,不管你过去听到些什么,将来都不会再发生。] 一提到慎勤,语冰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眼底掩不住伤楚。 因为慎勤最后说的话真的伤了他的心,终究,他对慎勤来说仅是个男宠、娈童,不值得真心以待。 [那么,你喜欢他吗?]太宁笑笑地问道。 他向来喜欢照顾人,虽然他的照顾在旁人看来,跟整人无异,但是出发点和结局往往都是好又圆满的。 慎勤和他并不亲近,但况是擎阳的孩子,总是他爱人的孩子。 [重要吗?]语冰蹙眉反问。 [很重要。]太宁很慎重地点点头。 [为什么重要?] 语冰不懂,这跟太宁有何干系。 慎勤是二皇子没错,可是慎勤并非与他亲近,可以料想到,纵使将来慎勤即位,他能捞到的好处也有限。 [我来就是为了问你这个问题。] [我喜欢与否,又能改变什么?你何必要剥我的伤口?]语冰微愠地说。 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将太宁赶出去,再窝回他的金床上自怨自艾。 [别人能不能改变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没办法改变慎勤,他老子总有吧?]太宁不怀好意地说。 他可是昭阳国的皇后太宁,一个让皇帝专宠独爱近二十年的人,就算皇帝不肯依,只要他吹吹枕边风总能让他去做。 [喜欢!]语冰忙不迭地点头。 他等着看太宁怎么整死慎勤,最好让慎勤得不到帝位,回到盼萦楼来找他,又被他赏了闭门羹。 哈哈,一想到慎勤的狼狈模样,他就高兴。 [就等你这句话。]太宁拍了拍语冰的肩。 [那就麻烦您了。]语冰笑得十分开心。 两人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狼狈为奸。 远方,慎勤突地打了个哆嗦,像被人下咒一般。 第九章 太宁离开盼萦楼后,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慎王府。 这一次太宁没有从前门报名求见,他可不想引起大麻烦,因为这种举动甚至可能会在宫闱之中引起纷争。 太宁将爱马藏好之后,翻墙进了慎王府。 早在慎王府兴建之初,他就留了一份设计图,方便将来有需要时使用,现下就是需要的时候。 太宁行事向来缜密,就连慎勤何时会在什么房间出现也打探得一清二楚,而慎勤欲与北威将军府联姻一事更不用说。 唯一出乎太宁预料的,便是语冰今天的举动。 照太宁原先的计划,他打算今天规劝慎勤打消争夺帝位的念头后,即可回宫安抚气得七窍生烟的擎阳。 依他看来,慎勤打消念头后,他将一心一意地对语冰,不再过分地参与朝政,可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可惜,语冰先跟慎勤翻脸了。 看来,慎勤需要想法子好心安抚语冰,才有幸福快乐的日子可过。 太宁几个起落之后,便到了慎勤最常出没的书房。 书房,是慎勤与语不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慎勤会坐在此处发楞,可见他对语冰用情至深。 太宁没敲门即进入慎勤的书房内。 [出去!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来此打扰。] 他以不容反抗的口气说道,低垂着头,感觉得出他十分伤怀。 [我有事找你。]太宁的语气平和。 他怎么可能会被慎勤吓到? 太宁姿态优雅地往书房靠窗处一坐,大有想看慎勤能拿他怎么办的意味。 他之所以选择在此处落座,唯一的原因是几上有一壶茶,和满满一盘看起来很好吃的桂花糕。 他的肚子还饿着呢! 慎勤抬眸一瞟,旋即坐起身子。 他为的倒不是因为尊敬太宁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向来将太宁视为头号敌人,他没有在敌人面前毫无防备的习惯。 [是你?] 慎勤的口吻与其说是讶异,不如说是敌意。 [你想要皇位吗?]太宁咽下第一口桂花糕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与你何干?]慎勤不答反问。 如果敌意可以化为利剑,那现在慎勤的目光便是一把冷森森的剑。 [擎阳很听我的话,如果你能够找出理由说服我,由你当皇帝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跟擎阳说。]太宁笑了笑。 太宁的态度平和,可说出的话,却对慎勤具有极大的诱惑,令慎勤不禁动摇了。 慎勤拉开嗓门,正滔滔不绝地将满腹理想说出,却被太宁不耐烦的打断。 [看来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并不想知道你当了皇帝之后想做什么,反正到时候我应该不会在昭阳国内,你做得好或坏,与我无关。] 太宁小口微张,咬下第三口桂花糕。 [那你想知道什么?] 闻言,慎勤一头雾水。 [当皇帝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宁的态度仍是一径的优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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