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剑光跳跃自袖中弹出,望向泽北荣治的眼眸,透明冷淡的平静逐渐为山火激荡的凌锐冷厉所取代。 "拔剑。" 他不会不战而输,也不会束手就擒,因为他姓流川,更因为--他答应了那个白痴,会保护自己,答应要以后都在一起。 所以,不能输,不可以输。 他一定要活着见到那个白痴,活着和他一起过以后的所有岁月。落凤关城楼上。 蓝衣俊魅的男子,举着望远镜,探视着远远扎营的山王驻地。 旁边,绿衣的秀逸青年站在城墙边,聆听着将领的禀报,碧蓝眼眸望向身边的人:"七皇弟,你看到了什么?"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仙道彰淡然一笑道:"发现很好玩的事,四皇兄不妨也看一下。" 藤真接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放到眼前,调整好角度,便将远方的动静纳入了视野中。 "山王军在做什么?"藤真开口,"不像要攻城的样子?" "动作很隐秘,想必是不想让这边发觉,"仙道淡淡回答,"而且调动人数不多,应该不是攻城,但倒底是什么目的,就不清楚了。" 说话间,城楼下有喧哗声起。 红发的男子,自垛墙上疾冲上来,手心中的金色令符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那是流川的兵马令符,为何会在樱木手中?交换的眼神中有着惊疑。 "马上给本天才调派人手,本天才要赶去帮狐狸。"粗犷的男子不理睬惊诧的两人,径自对着那些将领。 "是。"知道年轻统帅对这个强盗首领的信赖程度,也清楚错非是事态紧急元帅绝不会将令符易手的将领立即领令而去。 "樱木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了。"仙道微笑着向对方打招呼。 樱木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天才没时间和你这扫把头瞎扰合,等狐狸回来再慢慢跟你算帐。" 说完,转身便走。 "等一下,"仙道身形如魅,倏到他面前,盯着他问:"流川呢?" "闪开。"樱木眼一横怒道。 "你说出流川下落,我自然让开。"迎上他挑衅的凶狠眼神,仙道仍是从容冷静。 "你他妈的,狐狸正和那个什么北泽的家伙在铸冰谷,本天才要去帮他,你想搞什么,滚开,再不滚本天才不客气了。"樱木咬牙切齿地吼着,脸色甚是凶恶。 北泽?泽北荣治?仙道眸光一沉,猛地抓住樱木的手:"什么地方,带我去。" "放开,死扫把头。"樱木另一只手扬拳便揍了过去。 躲过他的拳头,仙道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泽北相当厉害,流川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不快点去怕会危险。" 樱木怔了下,旋即跳起来,怒吼了声:"死狐狸,敢诓本天才。" 甩开仙道的手,便冲了出去。 仙道转身朝藤真拱手:"四皇兄,这里就偏劳你了。" 藤真颔首。 仙道便飞身追上了樱木。 待两人身影消失后,藤真举起手中的望远镜,静静地看着。 身后,脚步声传来,高大男子站在了他身后。 "花形,你懂不懂打仗?"藤真淡淡问身后的人。 略知一二。"花形恭谨回答。 "那就好。"放下望远镜,藤真道,"山王那边正在集合军队,看情形是有可能准备攻城了,落凤关才四万兵力,而我手中,没有兵马令符,也不能调动碎叶城内的军力。" "您的意思是......"花形望着他。 扬唇淡淡浅笑:"如果山王现在攻城,就得靠这四万兵马应付山王大军,花形 ,你能陪着我一起防御么?" "您在哪,花形就在哪!"高大的男子沉声如是说。 "很好。"浅笑隽然,藤真看着城墙,"以我金翅皇朝四皇子、朝廷钦令监军的身份,命落凤关内所有士兵於半个时辰内集合,准备迎击山王鞑子。" "是。" 剑光如虹,倏闪而至,刀剑相交间,白衣的少年退后数步。 血光骤现,淡淡血痕自臂上泅出,染红雪白衣袖。 呼吸急促,喘息音,苍白脸庞抹上异色晕红,身上已有数处创痕,血正缓缓自各处伤口流出,慢慢地渲染着大片的白衣。 殷红的颜色,眩得刺目,纵眼去,是片狼狈,然而那双眼,仍是清冷如月、卓然冷厉,不因受伤而磨损傲气,亦不因惨败而黯淡,依然耀眼璀灿如星。 即使是生死相搏,泽北荣治仍不免惶惑,惶惑於这少的为何在处於如此明显的劣势下还能保有这种不屈不折不挠的斗志,丝毫也不因伤害和挫折而磨去分毫,相反的愈见凌锐。 流川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会拥有一身如此的峥嵘气势和不败意志。 深吸了口气,右手垂下,手中剑斜指地面,左袖迎风微微闪动间,火红剑光跳动弹了出来,剑似烈火,炫红耀眼。 抬起头,透明眼眸望向泽北荣治,苍白脸上慢慢挑起的,竟是抹浅淡而坚定的微笑。 这个人,是他一定要超越,一定要胜过的人,不管於公还是於私。 右手,冰虹切割大气,左手火影拽过长虹,疾斩过去。 金铁交鸣,人影一触而分,各自退出了尺许远。 泽北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被割去一截的袖口,眸光微黯,他带领山王大军东征西讨,和无数的武林高手交手过,还从未让人近过身,这次居然会让一个已伤在他手下的人割去了双袖的袖袍。 流川枫,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再假以时日,怕是自己也不是对手了。 养虎为患,这个道理他懂,既然此人无法为他所用,那么就趁其未完全强大前将其一举击溃了。 思及此,眸光中杀气更盛,一摆手中的刀,刀如雷霆,直斩向喘息间的少年。 看着逼近的刀,流川枫站直身了,迎上刀光,长剑一折一卷,狂扫出去。 如果真的躲不过,也不可能让对方活着离开这铸冰谷了。 刀光穿过剑影,直逼向人。 "当"的一声,淡淡的透明物体疾奔而来,不偏不斜地击中刀身。 刀偏,斜斜自少年肩畔掠过,划过斜斜的刀痕。 "流川......" "狐狸......" 身形晃动,蓝衣的男子和红发的少年都穿过瀑帘,飞跃至少年身畔。 旋身退后,泽北荣治看着来人:"仙道彰,樱木花道......" "好久不见,北泽......"微微一笑,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流川枫前面。 泽北荣治眉一挑:"你还是一样健忘哪,是泽北才对。" 仙道只是优雅浅笑,微弯腰拾起方才击偏刀锋的物体,是柄带着透明的冰蓝玉尺,尺端已经裂开了条缝隙。 "狐狸,你骗本天才。"樱木瞪向身畔一身染血的少年,指控中难掩慌乱。 "白痴。"瞥了他一眼,整个人放松下来,便倚在了对方身上。 "狐狸,狐狸......"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及仍在外淌的血,樱木眼眸中被怒火烧红了,错非是流川倒在他怀中,他早就冲上去和泽北荣治拼命了。 "泽北君......"仙道双眼盯着泽北,淡淡的微笑,声音轻柔而温和,"不好意思了,在下绝不能让您再伤害这个人了,如果你想和他再战的话,就请堂堂正正的战场上见吧,至于您看中的那条捷径,怕是也不能用了,本王已吩咐了五千弓箭手在对岸恭候大驾了。" 泽北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对二,仙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手,就算杀得了他们两人,自己也占不到多大便宜。 衡量之下,他收起刀,朝仙道微微一笑:"那么,战场相见了。" 音落,人已拔地而起,自先前落下的地方返回。 "死扫把头,你为什么放那家伙走?"樱木扶着流川枫,愤愤地瞪着他问。 仙道转身,望向脸色苍白的少年,幽黑眼眸中关切盈然:"你......没事吧?" "没事,"抿唇,黑亮眸子迎上他,"我欠你这个人情,会还你的。" "我不是为了要你欠我的人情才出手的。" "但这是事实。"流川枫盯着他,"我欠你的,定然会还回来。" "流川......"仙道笑容中添上了轻然无奈,"先不计较这个可以么,刚才我所说的是诓泽北的,若他返回捷径那探看便知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先回落凤关,调派人手去防御?" "不劳你这扫把头操心,"流川未答话,樱木已抢先开腔了,"嘿嘿,你以为本天才那么笨么,在你跟那个劳什子藤真说话的时候,本天才就将通往捷径的地图交给落凤关的将领了,现在已经有人赶去了,嘿嘿,你这扫把头虽是找诳语,幸好本天才够聪明。" 仙道无语,这个看似粗犷鲁莽的男子,居然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啊!自己和藤真倒是轻看他了。 "白痴。"流川枫骂了他一句,淡淡道:"别高兴那么早,一旦那条捷径无法使用,泽北定然会下令他的铁骑军立即攻城。" "那怎么办?"樱木闻言又紧张兮兮地望向他。 "先回落凤关。"斩钉截铁说出这四个字,想要直起身,却牵动了伤中,眉便微蹙起来。 "笨狐狸,不要乱动,没看见你身上都是伤么?"半是心痛半是埋怨地拦腰轻松抱起对方,转身疾奔入瀑帘后。 仙道若有所思的眸光停留片刻,便跟了上去。
一夜风云,一地烽火,狼烟起。 落凤关上,苍白着脸的少年静静凝视着刚刚褪却杀戮的战场,剑眉微蹙。 身畔,藤真随立,目光也是在观望对方的军营。 "狐狸......"风风火火急奔而来的红发男子一身银色盔甲,手中拎着那把颇为沉重的大刀,得意洋洋地开腔嚷道,"本天才回来了。" 眸光转向他,声音清清淡淡的:"其他人呢?" "放心,有本天才在,一个都不会少地回来了。"拍拍胸,粗犷脸庞笑开,咧嘴的大大大笑容,有些呆傻,却让人安心信赖。 "做得很好。"淡淡一句,笑容浅浅抹上了脸庞。 云淡风轻,浅秀隽然,就那么突其而来的、毫无防备地逼入红发男子的眼,扰乱了一湖心水,荡起涟漪轻漾。 樱木便回以更大更灿烂的笑容。 真好,狐狸笑起来的时候比以前多了。 转眸,望向城外,流川枫开口:"明日,你休息,由我带兵出城迎战!" "什么?"前刻还沉浸在那浅浅微笑中的人听到这句话便倏地弹起来,"不行,你伤没好,本天才不准你去。" "笨蛋,我不去谁去?"瞅了他一眼,流川枫声音沉稳平静,"山王两日来都无功而返,明日定然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势,无论如何,都必须由我带兵出战,才能稳下军心。" 樱木不说话了,昨日他们自铸冰谷回赶回落凤关时,山王军队果不出所料的开始大举攻城,幸亏狐狸临走前有过交待,再加上那个藤真健司的调遣指挥,才得以挺住山王的突然袭击。 饶是如此,也免不了一番血战,藤真健司让一枝流箭伤到肩胛,而狐狸就更不用说了,最后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一记手刀把人给劈晕了。 今日一天,都是他和仙道负责上场杀敌的。 "流川......"仙道从容平稳的声音传来,人亦自垛墙下走上来,一身戎装,少却平日的温文俊魅,更多了份凌厉霸气与剽悍。 目光自他身上掠过,又落在了身畔一样是苍白脸色的透逸男子,唇角抹过淡淡的弧度。 这两个人,谁更适合君临天下呢? 入夜,主营帐内。 流川枫伏坐在案前,手中握了枝朱砂笔,睁大着眼,看摊在案上的地形图。 有风,自外吹进来,将灯火吹得一阵摇晃。 他抬起头,望向门口。 帐营前,高挑挺颀的蓝衣男子站在那,顶着脸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道:"我可以进来么?" 剑眉轻扬,流川枫冷冷道:"你不是已经进来了?" 笑了笑,放下手中捞起的营帘,走近案前,看着案上的地图。 "流川元帅可是想到什么退敌之策?"看着流川枫,仙道微笑着问。 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图上,挑眉间,手中朱砂点落。 看着落笔之处,仙道抬头看了流川枫一眼,道:"要请君入瓮,需有饵才行啊!" 笔搁上墨砚,盯着他,流川枫淡淡道:"我知道。" 凝视他,仙道微弯唇,眸光轻沉:"你要以自己为饵?" "那又如何?"挑眉,流川冷淡的眸子迎上他的视线。 "太危险了,我不希望流川元帅因此受伤。"仙道微笑道。 "战场上,生死由命,"流川枫站了起来,直视仙道,淡然道,"况且,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这个皇朝,只是为了自己。" "怎地算是为了自己?"仙道问。 "因为我讨厌输。"丢下这句话,流川枫便不再理他。 讨厌输么?那就莫怪了。 唇角上扬,仙道加深了笑的弧度。 流川枫哪!你要我如何才能卸去你那身冰心傲骨,为我所用呢? 第 九 章 碧血金戈问情天 月明如水,银河清浅横贯过深蓝天幕,疏朗繁星闪烁间,有流星划过,拽出长长的灿烂光芒,美丽而短暂。 落凤关上,巡逻的士兵仍在来回巡视,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袭白衣在夜风中翩飞狂舞,幽冷眼眸似月,冷然凝视着远处的山王驻营地。 "枫......"从身后传来清朗不失柔和的声音。 回头,青衣如兰的秀雅男子站在那,望着他,浅笑隽然。 "你来,做什么?"流川枫淡淡 地问了句,目光自他肩上巡过。 "睡不着,想找你聊聊。"轻轻一笑,藤真跃上垛台和少年一起迎风眺视远方敌营。 "山王大军,最近似乎有些乱了。"藤真开口。"泽北荣治带领铁骑军,东征西讨,所到达之处,所向披靡,唯独这落凤关,他倾尽了十万铁骑军之力大肆进攻三日,未能占到半点便宜,我看他们的士气要大落了。" 淡淡睨了他一眼,流川枫开口:"现在言之尚早,再过两日便知。" 藤真微微一笑,转眸望向他:"枫,你为何而战?" 抿抿唇,流川枫吐唇回答:"心。" 一个字,最简单却是最直接的答案,就像一开始相逢遇见的时候那样,不为任何改变,不因任何动摇。 藤真碧蓝眼眸投向夜空,在垛台上坐下,许久,才轻轻笑出声道:"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到底是流川王爷的儿子,恒和暗夜的弟弟,还是父皇的儿子,我的皇弟呢!" "为什么想问这个?"流川枫的声音平静冷淡。 "只是想知道!"藤真转眸投向他,"我知道你一向比我聪明,很多事情都早已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而已,但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流川枫收回视线望着藤真,许久才开口:"如果,我让你选,你要的是权倾天下的威风霸气,还是纵横四海的傲气?" "若真要选,自是后者。"藤真回答。 "我两者都不要要。"流川枫淡然道,"不管天地,我随我心。" 不管天地,我随我心?是么!所以能够安然泰之地处於权力漩涡中淡然不为所动,所以可以轻易自他们的情仇爱恨中脱身,仍一身干干净净、冷冷淡淡地做他自己么? 难怪风流天下闻的老七也拿他莫可奈何了,更何况自己,一开始就接触得太早,被这个人里里外外地看透了,便也失去了一切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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