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姐幸福么?老八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谁能说她不幸福呢?小妖对她好的那是没得说没得挑,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是,红泪姐快乐么? 她是那样深深的爱着大当家啊! 老八觉得红泪姐一定不怎么快乐。 而让红泪姐不怎么快乐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顾惜朝。 顾惜朝是谁--是连云寨的罪人,是毁诺城的罪人。 可是,大当家说,他和顾惜朝一起赎罪,一起救人。当初顾惜朝杀了多少人,如今他们就救多少人。 这么多年,他们也确实一直在这样做的。 老八确实说不出话来--说不出一句对顾惜朝不好的话来。 虽然他很有资格这样说,并且甚至很有资格去骂他。 可是,那什么佛祖不是经常说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还有,佛祖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当家也说了,与其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若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八似乎觉得自己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是他还是无法对顾惜朝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对于大当家不娶红泪姐却和这个顾惜朝搅和在一起,他始终无法明白。 红泪姐多美啊--那可是武林第一美女。 好吧,暂且承认,那个顾惜朝确实长的不错--可是,男人硬邦邦的身体,怎么会比得上女人柔软芳香的身体抱起来舒服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老八痛苦的捶着头。 他为红泪姐觉得不值,他为红泪姐觉得可惜--输在一个男人身上。 可是,到如今,怎样纠结都没用了--红泪姐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大当家和顾惜朝已经纠缠了好多年了。 一切都已注定,再无什么更改的可能性了--他们应该也不想更改吧。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看到了顾惜朝的变化--他现在做的,都是对的。 所以老八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当年刺他一枪,如今重见之日,只觉得那枪是再也刺不下去了。 一时气氛很尴尬,戚少商淡淡的叹了口气,轻轻按了按顾惜朝的手。 顾惜朝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老八找了个理由就出去了,见过大当家的喜悦与见到顾惜朝的憋屈正相抵,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他就离开了。 戚少商望着这连云大寨,感觉时间真的已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回头望去,都已记不起那年的自己是几何年岁了。 他走过去,环住顾惜朝的肩,像哥俩好一样的动作--如今,似乎他们已不必再用什么亲密动作来证明亲密,只简单的一个眼神,就已知道对方的心。 他说,"惜朝,别怪老八......" 顾惜朝抬眼朝他笑笑,带有安抚味道的为他整了整白衣的前襟,"说实话,他没一上来就要我命,我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你只要记得,无论怎样,我和你一起担。" 于是顾惜朝就在这春日的边关里笑的异常清朗--大概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在权利的中心日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过着每一天,反到不如来到这边关大漠之处,即便有难以面对的事情与难以面对的人,却终是可以得一丝欢畅的笑。 一起担,所以就不会觉得有压力--我既已诚心忏悔,你若仍然无法接受,那么,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忽然想起那句话,你若无意,我便休。 对待感情的态度与处理事情的法则其实有些相通--曾经的错误,我既已真心去悔去改,若还是得不到你们一个原谅,或者释怀--那么,我唯求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这就是顾惜朝在那一瞬想到的。 他忽然想,这么多年过去,息红泪可还如当年一样,岁月不减其美貌?沧桑不改其雍容么? 不知这一次见到她,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开场,又换得怎样的一个结局。 想起当年鱼池子里,君失红泪,我失晚晴的荒凉--而一晃如许年,君与我,站在一起。 顾惜朝爽朗一笑,望向戚少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过什么?关于息红泪的。" 戚少商紧了紧环住他的手,淡淡的笑,"当然。" 戚少商曾经说,他们一人拿出半条命来,让息红泪杀。剩下的半条命,合在一起,总能互相照顾着过上个三、五十年。 两个人共用一条命--这大概是最让人动心的誓言。 人越年轻时,越爱轻易许下誓言。 我与你一生相伴,我与你情缘共牵。 等到年纪越大,会发现越来越不爱说誓言,不敢说誓言--因为知道了,理解了,世事易变,沧海桑田。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所以,能在成年之后,还能坚定的说下誓言,真真是一种大幸运。 如今,他和他,竟然已到,而立之年。 若是无戚少商,顾惜朝大概会终生怀才不遇,大概会换得一官半职,在官场中浮沉数十年,磨平棱角。 若是无顾惜朝,戚少商大概会一生呆在这边关大漠,日日狼烟里冲锋,马背上杀敌,还有如花美眷,黄沙飞舞中过似水流年。 若是没有顾惜朝,息红泪既不会流泪,也无须叹息--她会幸福的嫁给她最想嫁的人,过着快乐的日子。 可是,没有若是。 人生永远没有假如。 于是,这么多年的纠缠,终是换得一个,尘埃落定。 他们--是注定的。五十四 息红泪的泪 春天是边关最美的日子--其实在连云山水的人心中,春夏秋冬,那都是最美的日子。 看惯了大漠风沙的人,很难住的惯中原平坦--所以息红泪即便嫁为人妇,却依然不放弃自己的毁诺城。 碎云渊那是天下最美的地方--碎云渊的姑娘那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而最美的女子,仍然是那个息红泪--真正的美丽,岁月是取不走的。 息红泪无疑就是这样的女子。 息红泪默默的看着正并肩走进来的那两个人--忽然有种望见曾经时光的感觉。 真的,很好笑。 一个是负了她的人,一个是与她有仇的人,望见这两个人,第一感觉竟然不是怨不是恨,反而是回忆起自己的从前。 那些悬崖上拈花为一笑的时光,那些战乱中萧瑟得一吻的时光。 看来--真的已不再年轻了。 开始学会回忆,甚至懒得去仇恨。 她暗暗的为自己叹了一叹。 她仔细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两个男子,一个白衣潇洒不羁,沧桑的是味道,年轻的是外表。一个青衫绝代风流,皱眉的是气度,展颜的是风华。 她豁然发现,时间真的是最好的安心药丸--若是倒退个五、六年,也许依她的脾气,上去就要给那个人一箭。 可是,大家都不年轻了--那两个人的事,即便久居边关,也还是听得个清楚,知道个明白。 说实在话,她真的曾怀疑过顾惜朝的目的--她怕顾惜朝再来一次背叛,再来一次追杀。 她曾让小妖暗中派人盯着他--最初的时候,她坚信他一定又在算计,他的算计也就只有戚少商看不透。 可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顾惜朝有无数次可能的时机,能够将戚少商再次扳倒,可是顾惜朝没有这么做。 她还以为他在隐藏--可是,如果一隐藏,便隐藏了这么多年,那这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阴谋。 顾惜朝从来都很聪明,顾惜朝从来都不愚蠢--所以息红泪在暗中这么多年看过来,渐渐的变了看法。 她曾想过杀他,可是她不愿意戚少商恨她--她曾恶毒过,她曾想,戚少商,我让你死不悔改,我让你再受一次原封不动的背叛。然后,你就知道,你要为你自己所做的事后悔。 可是,顾惜朝真的让她出乎意料--息红泪第一次,竟然相信了他。 也许--他真的想回头。 后来,他们两个人的事就传了出来--他们是一对。 息红泪其实能感觉到,一早就能感觉到--顾惜朝是戚少商的梦靥,也是他无法割断的联系。 她只是不愿意去往那上边想--可是,即便不去想,事实也会自动走到她面前。 他们真的是一对。 他们那么坦然的走在一起--根本不介意别人说什么。 她轻轻的叹息,叹年华就这么走过--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人的心志总是会慢慢的成熟,这一刻的息红泪没有冲天的怒气,没有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她只是慢慢的拿出神哭小斧,掷给顾惜朝,很淡很淡的皱皱眉,然后说,"你们走。" 淡然的似乎只是赶走一个不愿意招待的意外来客,又平静的似乎只是为了看上一看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男子。 那一刻的顾惜朝忽然觉得,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般聪明的女子--也许冷眼看花的,是这个女子,而不是他和戚少商。 她若是冲上来就要杀他,或者骂他,也许他心里会觉得已经不欠她什么了--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那么疲惫而疏离的让他们走,甚至都不多说一句话。 可是顾惜朝却知道--这辈子,恐怕很难还清她了。 "红泪......"戚少商也没想到,息红泪竟然以这般的态度来对待顾惜朝--虽然,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却听息红泪摇摇头,慢慢的说,"我不杀做过好事的人。" 那一刹的顾惜朝终于知道,原来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只看你有没有想要去改变的心。 忽然有万种心绪,纷杂而至--顾惜朝拿起神哭小斧,斜斜削断一缕发。 忽然察觉,流年已过,叹青丝似墨,想来也点了星花。 四处飞扬的发,缓缓落地。 顾惜朝一字一句的说,"息城主,割发代首,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自古以来,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不可随意毁坏,顾惜朝这般做法,真的已是非常严厉的自惩。 以顾惜朝的心性,宁可战,也不会这般--可是他却这样做了。 息红泪不是不动容的。 她在那一刻忽然很想流眼泪。 不是为了年华过,不是为了伤情别--而是为了眼前的这个本该与她有深仇大恨的男子。 原来,你可以成为一个好人。 息红泪永远都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终是愿意看到一个人慢慢变好。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有一个好丈夫,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戚少商深深望着端坐于上的--自己曾唯一动心过的女子。 终其一生,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红泪......请,幸福。" 春日的毁诺城中,飞花满天。 望着白衣青衫遥遥消失的影子--息红泪有些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少商,你知道么,其实你是个无情之人。 你曾说,你若无心我便休。 可是,我依然在这里,而你却毅然的离开,只望着那个人的身影。 息红泪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可是,从今以后,你若无心,是我休。 况且,也是该休的时候了--白驹过隙,且看了一遭岁月峥嵘,不过都付之杯酒荣华。 也不知是谁的歌声,从远处飘来。 "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飞泉落韵怡然夏,飘叶成诗好个秋。 巫山原属古追求,你若无心我便休。 冬雪寒江抛直钓,春潮野渡泊孤舟。 水因有性山长在,你若无心我便休。 红泪笺成何处与?天涯渺渺路悠悠。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自¤由¤自¤在□¤□□□ 五十五 李伯纪的纪 宣和七年,冬。 金以宋收留了一个辽国的降将为借口,背弃与宋的盟约,兵分两路发动战争。 西路由完颜宗翰带领,攻打太原,东路则由完颜宗望带领,攻打燕京。 后来,宋将郭药师投降,宗望命其作为引导,向京师进逼。 赵佶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吃了那么多年的毒药,如今正在慢慢的恢复中--受不起惊吓。 可是,金人就偏偏要给他惊吓。 赵佶听见报急的公文传来的时候--诸葛正站在他的旁边。 他清楚的看到皇上的腿抖成了筛糠--那个全天下最有权利,也合该最有威严的人,此刻惊恐无比的握住他的手,颤抖的说,"唉......没想到金人这样对我。" 话还没说完,这个皇帝就晕了过去。 诸葛忽然有种末世之感--这就是他一心扶持的皇上么?这就是大宋的天子么? 诸葛第一次很想笑。 一个智者,也许一定要稳重,一定要淡漠,很少,可以尽情的笑。 诸葛却在心里尽情的笑了--这到底,是谁的悲哀? 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赵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位于太子赵桓,自己匆忙带着童贯等亲信逃往镇江避难。 赵桓亦想逃跑--而此时,大宋出了一位良将。 在诸葛先生多次的建议下,原太常少卿李纲李伯纪被召回朝,任兵部侍郎,力主与金一战。 在他的坚持下,赵桓不得不放弃逃跑的想法,下诏亲自督率抗金。 那一年,宋的末世之前,天下都听见了一个声音。 李伯纪在那软弱的天子面前,厉声喝问所有列队的禁军将士。 "你们,是要誓死守卫城池,不做降兵,还是要临阵脱逃,做那缩头乌龟!" 那一刻的大宋,脊梁挺了一挺。 千百名禁军将士齐声回答,"吾等愿死守京师!" 直到过去很多年,历史都不曾忘记--那个皇朝的末世,依然有这般傲骨铮铮的血性男儿,誓死一战,不离不弃。 那一天的赵桓也哭了--当将士们一听到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时,那欢呼声顶破了悲悯的历史苍穹。 他忽然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自己,也是有点骨气的。 可是,他的骨气,也只有那么一天。 他听见那个铁血汉子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留守京师,谁若再说逃跑,立即处斩!" 军纪严明--即刻加固城池,修护城河,誓死保卫京师。 金军抵达东京,准备了几十条战船,准备火攻宣泽门。 李伯纪招募敢死士兵两千人,在城下列队防守,用挠钩钩住金军火船,并投之以大块石块,金人火船纷纷被击翻,金兵纷纷落水。 京师保卫一战,胜利在望。 金人见李伯纪军纪严明,京师久攻不下,便放弃迎战,转而议和。 赵桓在宰相白时中与李邦彦的谗言中,决定议和。 割地赔款,甚至尊金主为"伯父"。 割"太原,中山,河间"三地--这是大宋的土地啊。 嫉恶如仇的李伯纪拼死扣留割让诏书不发--并再次击退金人,得胜而归。 谁知赵桓为了讨好金人,竟下令罢免了李伯纪。 此事引起天下百姓不满,以陈东为首的一千余名太学生在宫门外伏阙上书,"乞复用李伯纪。" 朝廷不回应,百姓与太学生长跪不起。 无奈,朝廷终于同意复用李伯纪--不久,金兵再次围攻汴梁,李伯纪率领全城豪杰、百姓与官兵奋起抵抗,再次取得胜利。 可昏聩的皇帝终是软弱,为了不让金人更加愤怒--竟然又将李伯纪逐出京师,远谪夔州,还扣了一个帽子,"专主战议,丧师费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是夔州--白帝城里,并不是洋溢着诗仙曾经的"朝辞白帝彩云间"。 大宋国土,一日可得不可得还? 随后,金风细雨楼得到消息--金人派出好手十三名,一路上追踪李伯纪,欲杀之而后快。 若是--李伯纪一死,大宋更加没有像样的将才,大宋便是真真岌岌可危。 得到这个消息时的戚少商与顾惜朝,迅速赶往奉节。 那时的王小石正在汴梁,带领着京师的武林同道,与官兵和百姓共同抗敌。 而当时的压力,并不只来自于金人的入侵。 那时的方应看终于再也藏不住狼子野心--与金勾结,窝里反,给大宋倒戈一击。 几乎是致命的。 王小石几乎崩溃--虽然他自始至终防备着他。 他的挽留剑出鞘的时刻,方应看却收起了血河神剑--"我现在,还不要和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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