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漠扫了眼水镜中那魔族青年,眸光阴鸷,憎恶不假掩饰。 仙尘本就没打算把圣姚留下,若齐木不杀,派去的人便会直接斩草除根嫁祸到齐木身上,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以防万一。不排除渊落会看出倪端,不会下重手也是情有可原。 这一次,见齐木之前,尊上事先去探查了圣姚的尸身,若不是齐木杀的凭仙尊手段定能看出来,一去就指责明显是认定了齐木所为。 明明知道是齐木杀的,渊落却原谅他了,甚至仅凭一面之词就信了! 天差地别的待遇宛如晴天霹雳,仙尘抑制不住暴怒,甚至五脏俱损。恐怖真元肆掠而出,迁怒他人。宫漠任打任骂,毫不吭声。其余所有魔族战兢不已。 圣山腹地。 齐木呆呆的无法动弹,那几句话反复地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念,还有些不敢相信。尊上不说谎话,所以只要是说出来的话全都能信。 “你不杀我吗?” “你让本尊怎么下得了手。”渊落按着他的后脑放在自己肩上,还是那句话,语气却轻了许多,“本尊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么,尊上是身不由己么,所以一心软便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么? 齐木抱住他的腰,这时才觉得有些委屈。 “你让我自废修为,让我滚出魔域,还说不准踏进五域一步。” 渊落轻抚他的背,道:“想说什么都说罢,本尊听着。” “其实尊上那时候知道我是魔族了对吧,只是装作不知道,明明命人杀魔族,却一直不准我动手。我脾气不好,性格也差,失控起来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其实以前就这样了,我还一点都没意识到。” 渊落道:“会撒娇就够了。” 这是什么回答,他疯起来真的很可怕! 齐木恶寒:“你不知道,我只是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我或许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其实我和以前的仙尘没什么两样。” “不一样,别乱想。”渊落皱眉。 齐木微惊。 他不懂,哪里不一样。 渊落道:“不愿本尊与人接触,你杀了相关的人吗?” 齐木眼露虚芒,低声道:“……我想杀。” “忍受不了从别人口中听到本尊的名讳,你杀了说出这名讳的人么?” “……很有点想。” 渊落站起,面对着他:“秦休不止一次说本尊的名字,你也想杀了他?” 齐木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完全没有!” 闻言,渊落顿了下。 而后拍了下他的额头:“全都只是想想。” 真正疯魔的魔族,不计后果不惜一切放纵杀戮,就为了一己之私。 齐木表情古怪。 “你跟魔族差太多了。别总是胡思乱想,乱套身份。这些旁观者清,为了这点小事自暴自弃,简直愚蠢至极。”渊落顺手治愈了他断掉的手臂,冷声道,“平时怎么没见你蠢成这样。” 一锤定音,脑子里嘭地一声爆炸了般。齐木猛地一惊,眼睛眨了一下,两下。 他怎么完全给忘了! 就算这具身体是魔族,体内流着魔血,装着的灵魂不是原来的,幼年有什么深仇血恨欺骗与背叛,那疯子原主他娘所作所为,跟他哪有半点关系! 他才多大岁数,干嘛自不量力还跟尊上比,比不上是正常的,真若没几年就比得上了,当初这货他还看得上吗! 换言之,如今是觉醒了无比强大的血脉,修为一步登天,从此青云直上,完全摆脱了废物名。地府蒸蒸日上,势不可挡,手下太给力,他这个府主当得够轻松逍遥。 心情豁然开朗,心结被解开,浑身轻松了百倍不止。 齐木双目生辉,搂住渊落的脖子,吻了下他的下唇。 “尊上,我最爱你了!完全想通了,我真是犯糊涂,先前是脑抽了才那样。” 浑身脏兮兮的,脸也是。 渊落直皱眉,推开他:“这种话也只有你没脸没皮,随口就能说。” “真心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孤独终老。尊上,我好想去洗澡,有什么好地方,我们去洗鸳鸯浴吧。还是先别回魔域了。” “景色怡人,也无人打扰,有个地方不错。” 两人并肩离开,手牵着手,齐木晃了晃:“真想多住些日子,就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过日子,想的好美。” “你想住多久?” “呃,我想想,八百万年够吗?” 渊落笑了。 两人渐行渐远,安静和谐。 仙域圣地,水镜嘭地一声碎裂,画面消失无踪,再无法看出里头之人的踪影。 那番话不只是说给一人听的,仙尘愣住,这种答案一直不敢相信,他宁愿永远也不要听到。直到最后,他不过只是旁观者,怎么也都无关紧要,心底残存的温情彻底绝迹,仙尘整个人静如止水。 “主上,这……”宫漠躬身道,“属下立刻派人前去,若由着他一走了之,势必功亏一篑。” 仙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必白费力气,渊落若想隐匿行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既然他真身在此,本皇不信他当真弃仙域于不顾,他会回来的。” 杀阵复苏,灰雾翻滚似人头攒动。 仙尘紫眸血光闪现,凛冽杀光洞穿虚空直入仙域以外,无比精准地杀了困于阵中的一人。 仙域外禁制多如牛毛,杀阵一旦开启,意味着整个仙域再度被封印,被困在里头的人出不去,哪怕是无上大能,气运不错的花上十天半月,运气差点的一年半载也进不来。 “很好,既然他不急着回来,那便杀了那些死忠,杀到他现身为止!”仙尘一脸阴鸷地看着盘腿打坐的渊落真身,身侧巨木轰地一声粉碎。 数日前。 圣山中央,正好是杀阵之上。 那处尽是断壁残垣,满目狼藉,齐木瞬移过去抬臂挡住致命一击,身负重创险些身死,他吐出一口口血,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凄厉哭嚎的声音空谷回荡。 震醒了半昏之人。 圣姚浑身染血,残存半口气,她眼眸半阖,目送着那位疯了似的染血背影远去,面上有泪滑落。 丹唇微启,无声道:“谢谢。” 直到乱地空间封锁,唯独只能传送到圣山附近,她不知原因,却也猜到了自己必死无疑。那些魔族也不过阳奉阴违,魔皇并不打算留她,圣姚承认斗不过魔皇,齐木有足够杀她的理由,直到刚才还以为没了活路,却没想到齐木留了她一命。 圣姚拖着残躯爬行,鲜血落地,颤手缓缓拿出仙药灵丹想要服下。 ……必须赶紧离开才行。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黑影挡住日光,无声无息。那人一脚踢来,把到嘴边的仙药踢飞。然后捡起了先前齐木丢下的锁链,狠狠抽在她身上。 “还是不能留下你。” 圣姚头偏向一旁,鲜血顺着面部流下,眼前模糊不清,看身形倒是很像……嗓音沙哑难听:“齐木你!——不得好死!” 那人一顿,而后轻笑出声:“对,说的没错,齐木不得好死。” 又是一鞭,抽断双臂,圣姚凄厉一声惨叫差点背过气去。 “不对你、你不是齐木,究竟是谁……” “杀你的就是齐木,我替他收拾残局。” 那人猛地挥动锁链,破空声惊天,残忍将整个头颅粉碎,仙血混着脑浆横流,死后劈断四肢,狠狠碎尸,死相惨不忍睹。 “至于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看上去到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眼里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森然戾气,直到碎尸后,他面无表情起身扔了锁链,抹去自己的痕迹。 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似笑非笑地望向某个方向。 “很快就要见面了,还真是期待。” 说完,朝着反方向离去,消失在密林深处。悄无声息。 ☆、300·造物主
跟着渊落一路,齐木也没问要去哪。凭尊上的眼力,他看好的地方不会差到哪里去。 到了之后发现哪里不对劲,不禁好奇。 “这是哪儿!” 渊落回道:“天宫仙殿。” 什么!? 齐木脚一歪,偏过头。 “这地方不是封了吗!” “整个仙殿秘境暂且不论,本尊住的地方自然能来去自如。” 渊落轻车熟路般,牵着齐木进去,神阵众多禁制随处可见,齐木没几步就晕头转向。 此地灵泉神曦隐现,祥和而宁静,一如真正的仙境。钟灵毓秀,古树苍翠,灵草如茵。上了年份的老药随处可见。古山育灵,古木成精,纷纷向着两人叩首。 灵气浓郁得聚成水滴凝聚在碧叶上,日光透过灵雾色散,抬头便能看到罕见的天地极光。 “没想到这地方还能再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天宫仙殿!” 之前来仙殿还不知道渊落是仙尊,还在百般为仙尘着想,那时候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完全没想过会有进仙宫的一天。 渊落皱眉道:“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上回是濒死之时被抱进来的,齐木也没印象。 古朴繁奥的楼阁,均由仙品玉石雕琢而成,不只是小楼洞府,甚至是随处一块山石,一株碧草,一朵奇花,均摇曳生姿,像在演化艰涩的道则,暗合大道。 不愧是真正的天宫仙殿,仙尊曾在这里住过千年万载,观摩至尊悟道对生灵大有裨益,这地方的灵草才愈发有灵气。 齐木住下,神蛊的解药有尊上帮忙,骨中蛊总算脱出,脊椎不再剧痛,浑身轻松。神蛊离体的刹那,齐木作为宿主对宫漠的那点莫名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静心修炼,总算是忘掉了先前不愉快的事。 两人如胶似漆日子过得十足惬意快活。仙尊仙风道骨着实养眼,一举一动似乎都跟别的人不一样,齐木就喜欢他皱眉的神情,看着看着就亲上了,亲着亲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人一副清心寡欲的仙人样,放纵起来简直不是人,到了床上自然是说一不二。 主要是齐木想要做什么,渊落都顺着他来,除了下棋怎么也赢不了,其余的也足以让齐木自傲了。 话是如此…… “又输了。” 齐木一捶桌子,连客套话也没力气说了。 “你就不能让着我吗!” “不能。” “为什么!”齐木哀怨道,“都输了千八百次了,让我赢一次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不为什么。” 齐木赌气不说话。教他修炼的时候严厉也就算了,下棋也只是消遣而已,总是输很挫败! “上次你打赌输了,赌约持续到你赢了本尊为止,在此之前你是本尊的,你得好好活着。还记得?” 齐木一愣,上次在齐国皇陵险些魂灭,也正是突然闪现的那一幕救了他一命,不得不说有些巧合。其实这是个很含糊的赌注,并非认主的血誓,单说输了你是我的,其实并不被大道法则约束。生死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记得是记得,只是……想不到尊上也会信这个。” 渊落起身,突然柔声道:“本尊以前也不信。” 齐木没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跟上去:“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那我就是你的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干嘛想得那样复杂。” “你还小。” 齐木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小,但每次从渊落口中听到,总是无可反驳。 “好好我年幼无知,岁数大就是了不起。” 渊落轻笑。 齐木无奈了:“那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说清楚,我没你想得深远,也没太多顾虑。” “本尊嘱咐过的,你有哪一次听从过。”渊落道。 “你总不说为什么不能做,我不知道要怎样才不会妨碍到你,再说你又不管我……” 说到这里齐木默了下,似乎每一次他出事亦或是闯了祸,到最后无法收场总是渊落为他收拾残局。 “并非妨碍,凡事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便是因果循环。唯有至尊能洞悉。” 渊落面色淡然,缓缓道:“世上任何人所做任何事,时机不同处事方式不同千变万化,过程只要有一点偏差,结果会是天差地别,有好亦有坏。本尊得提前推演出各种可能的结果,好的将如何发展,坏结果又将如何解决,才能让大陆长久兴盛。不得有太大偏差。” 整个大陆有多少生灵,每一日又有多少件大事发生,任何一件事又可能影响另外的生灵甚至更甚。大道不稳,得时刻维系,这便是至尊的使命? “好累。”齐木皱眉。 渊落道:“若算无遗漏,关键时候不生变,不会有多大问题。” “若是突然出了大变故,事先又没呢预料到呢?”齐木问道。 “上古至今,本尊不曾料到的变故仅有一次。” “那后来呢,结果怎样?” 渊落道:“大道失衡,黑暗动荡。” 齐木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抗命不从,最后酿成大祸。”渊落嗓音很冷。 齐木轻叹,怎么说呢,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与其说这个世界太扭曲,倒不如说太过残缺不全,以至于道则有些死板。 大道靠生灵来支撑,道则不能臻至完美,哪怕这一位面再鼎盛也能轻易倾覆。这便是上古辉煌一时而后衰落的原因。 这些不是齐木操心的事了,他只是感慨:要说仙尊才是最厉害的博弈者,以整个仙元为棋盘,大陆各个生灵为棋子,掌控大局无尽岁月,曾落到低谷,依旧能反败为胜。 跟他下棋怎么可能赢得了!无怪妖皇陌戟都对尊上评价高到极致。 “仙尊真是万能的么。”齐木喃喃道。 渊落摇头:“这种话只是讹传罢了,万能的并非至尊,而是造物主。” “举世皆知人死不能复生,传说造物主能生死人白骨,颠倒轮回。第一纪元初,造物主还在世,孜然一身,独掌一大位面,秩序法则与万灵皆由他所创,无须信仰加身便能掌控乾坤。” 造物主一词还是从圣姚那听过一次,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至于能复活死人,齐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震惊不已。既然可以,那暮钰是不是也能活过来! 齐木道:“造物主在哪里!” “死了。” 尊上是不朽之身,造物主号称万能,竟然死了? 齐木一僵:“谁杀的?” “没人杀得了他。”渊落有些说不出的羡慕,“世上没有绝对的永恒唯一,大衍之数五十,其一遁去,剩余四十有九。大道有缺,并非完好。造物主,仙元法则为他所创,天地由他而开,但他再强大也会有缺陷,他寿元无多,大限一到自会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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