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迷茫。不知道是否就这样向下,甚至于不知道身处哪里。
脚步越来越慢,我趴在扶手上向上向下望,全是一片漆黑。徘徊着,身体越来越软。
又忍不住呕吐起来,我弓起腰,抓着扶手的铁栏,人就缓缓蹲坐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的一章!
又是七夕,七夕快乐还是要说的~
☆、失忆
“让我好找,你怎么坐在这里?”
谭小流的声音一响,楼梯间亮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她从口袋里掏纸巾给我,硬把我拽起来。给我擦着脸上身上的秽物。
我呆立着,想了许久,恍然发现自己还在这里。
“这……是几楼?”
“七楼。好好的怎么不坐电梯?”谭小流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我看,好像觉出什么不对,
“你吃了什么?”
头还沉,但我越明白几分。胸前的衣服还湿着。大约没过去多久。
我甩开她,用力敲在头上,没有感觉。又对着扶手撞了几下,砰砰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也不过是闷闷的。
“你这是干什么?!”
谭小流吓住了,一把上来拉我。我忽然觉得厌烦,甩脱她,踉跄着逃似的急步往下走。脚底一空,人就扑倒下去。还好已是最后几级,竟没什么感觉。
谭小流扶我靠墙坐着,上下打量。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像陷在云里,好软,好累,就不想再动弹。
“南姐叫我送你回去。”
她看着没什么大事,又等我坐了一会儿,想要扶我站起来。
我猛然清醒过来,只觉得恶心。再度甩开她,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用不着,滚。”
楼梯还在眼前旋转,没有办法迈步,只好站定在那里。
谭小流不和我计较,又上来扶,“你这副样子,出什么事怎么办?”
“你……你管不着。”我大着舌头坚持道,
“滚……滚,听得懂么?就算是条狗,我现在叫你滚,别他妈老是主人说什么就干什么。”
我看到谭小流低了低头,眼睛里露出阴鸷的光,只是一瞬,又和缓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办,就在这儿坐一宿?等会儿散场了这儿少不了要走人,你现在嫌丢人,一会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我,又要碰我。
我冷笑着,心抽痛起来。
“奴才相。都他妈省省。我……郑乐,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就算南楠叫你当奴才,你也记好了,不要叫你伺候谁都屁颠屁颠上。看清楚,你面前的,跟你一样,也是南楠的一条狗。你要管我,我不配。”
我说着,拿住她的腕子,忽地运力,拧在她背后。
她一时吃痛,却不肯吭一声。
“少他妈跟……跟着老子,滚远点。”
我说着把她推到一旁,迈开步子,倒也勉强踩住了,就扶着墙,拽着扶手,飞一样跑下去。
我从楼梯间推门而出,大厅里金碧辉煌,灯光闪得我睁不开眼。我冲出大堂,跑到马路中央。有车从身旁开过,剧烈的风刮过,要把我刮倒一样,我就清醒一点。喝大了的人摇开车窗冲着早已被甩在后面的我比着下流的手势。于是我追着,一脚深一脚浅。
摔倒了,再爬起来。
有急刹车的声音,有谩骂的声音,再然后天都黑透了,什么都听不到。
在荒凉的夜里,茫然失所。
我沿着马路没命地奔跑。那样跑着跑着,好像回到了和刘静怡一起野外训练的时候。为了不被淘汰,为了荣誉,奔跑不息。又好像回到在梁婆街的时候,身后是一群拿着刀的亡命之徒,我只能不断向前跑着,不然就是死亡。再然后,好像看到南楠在前面,骑着送给我的哈雷。红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风里传来引擎的咆哮声。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盲目地追逐着,追也追不到。我喊她,她不肯等我。于是红色逐渐变成一个点,看不到。即使再也看不到,我也沿着那条路疯了一样追逐。
远处水滴敲击岩石一样有节律地发出啪嗒声,声音逐渐放大,频率也渐次增快,像云子倾斜坠地,轻轻巧巧,却是接连不断地紧随而来。
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不知道前方是哪里,转过道弯,却是一面墙。磨砂的马赛克瓷砖拼接,和周围景物并不协调。敲击砖面,竟然发出清脆的回响。砖面似乎松动,一片片忽然剥离跌落,露出纸糊一样透光的薄层。戳破一个洞,强光像箭一样激射而出。
忽然惊醒。
模模糊糊里,觉得自己吐了好几次,吐到伏在地上站不起来。
但是有熟悉的香气扑来,加上腹痛,我睁开眼。
没想到在这里。
任晴披着外衣给我喂温水。
我很仔细地看,画面渐渐清晰,柔光下巴掌大的小脸,卸了妆清秀的样子,柳叶眉簇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紧张似惊疑。
“我怎么在这儿?”嗓子哑着,口腔里全是腥味。
“你不记得了?”她咬了咬嘴唇,指了指我手里攥着的细铁丝。我好像明白几分,觉得更加茫然。
“我半夜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门开着,你一个人趴地上……”
地板上还有我吐过的痕迹。我心口一震,扶着额想要站起来,又坐倒在地。头疼得像要炸了一样。
“你……打电话了?”
“还没有。我本要打电话,看清楚是你,想先扶你起来,你不肯起,还……”任晴顿了顿,改口道,“非不让我找别人,我就去倒水,才一会儿你就清醒了。”
我苦笑。浑身又痛又冷,之前身上被火烧一样,现在又觉出冷。这种感觉,十足是药力刚过,加上酒精的作用,浑身无力。
“我可能……喝断片了。不要和南楠说,我这就走。”
我努力站起,腹部一阵钻心的痛,任晴扶我起来,我就靠着墙站着。
我背过身,抽纸巾捂住口,干呕,浑身痛得抖。
“你这样,怎么走?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任晴吓住了,慌忙说。
我攥着拳抵在墙上,开不了口。身上全是土,手上和腿上刮的都是口子,不知道整晚上借着药力是怎样折腾,到这会儿身体就像完全抽干了。这一夜,竟是这样长。
她再要扶我,我忙说,“不,不要。我歇一下。”
她就小心地,不敢碰我。
我这样说着,知道自己不是歇一下就好,腹部越发痛起来。清楚自己不能那样喝,但是拿在手里就都喝了。混着的,都是高度酒,光是闻酒精的辣味就扑面而来。如果南楠不硬拖我出去,我可能直接横着去了医院。
我提起一口气,“能洗澡么?”
她慌乱的点头,“热水不太够,你随便冲冲好了。”
我点头答应。她扶着我进了洗手间。叮嘱我有事尽管叫她。
我关上门,打开水。调到最凉。夏天的水,毕竟还是温热。衣服渐渐打湿,身上那些口子挨到水,有的冒出血来,腹部又是剧痛。我跪在瓷砖上,水哗哗地打落在我背上。就那样轻的水滴,我也觉得承受不起。
血腥的气息在喉咙里翻滚。血滴落在水流中,冲成细细的丝状,然后飘散了。
眼睛越来越沉,身体也渐渐支不住。水流包着我,我就靠着墙跪坐着。细微的水花打在脸上,像轻柔的抚摸。
最后还是无知无觉被送进医院。
南楠来看我。叫谭小流到外面等着。谭小流木然地望了望我,我想起那一晚和她说的话,又想自己半夜三更不肯她送,却出现在她女人家里,她得多想揍我。
我猜任晴应该什么都说了,我在天上城失控的样子她们也都看见了。
谭小流不发一言就合上门出去了。
南楠虚握了握我的手指,
“你还好吧?”
我摇头,张开嘴,声音又是哑着,
“什么时候能出院?”
南楠欲言又止,叹息,
“你好好呆着吧。”
我想这样不是回事,怎么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我还上不上班了。但明显感觉提不上力气。
我努力不要回想,我们就那样静静呆着。我看着她,看得心都疼了,皱起眉头。
“又疼了?”南楠慌张地问,“我去叫护士?”
我拉住她,摇头。
“没事。我只是想,如果你喜欢,以后喝酒都可以叫上我,你要我表演什么都好,我一定好好表现,让你们喜欢。”
我看到她被刺痛了。她用来惩罚我的办法,最后惩罚了自己。
她颤抖着说,
“别恨我,对不起……对不起,阿乐。以后不要查我了,你听到了,不要穿着制服来我的地盘。我绝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我看着她,笑。我可以说都是公事公办,但是我连说的力气都没有。我说得已经够多。
她马上就懂了,
“不要当警察了,好不好!”
我摇头,摩挲她的手指,抬头看天花板,
“有一个做警察的宠物不是很好么?一定比小姐们有趣多了。表演什么好呢?吸毒?注射也可以。或者当场□给她们看?脱光了,把□露出来,像上一次那样自己把冰块塞进去?或者你想塞什么都可以……”
“你够了!”南楠崩溃喊道,扭头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整个人都差一点被带下床,
“你知道的,我很听话,一定做到你满意。”
到现在,我还有什么做不出?
她回过头。满脸泪水。她那样绝望地看着我,好像我又杀死了她的亲爹,她要走出法院时回头看我,一点不肯领情。
我发现自己忽然明白了,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恨。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惩罚彼此?或是自我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一抖故事就跳太快了。完全是写短篇的节奏了。。
雅蠛蝶!!!
☆、温柔
手术结束后,我身体似乎好起来。
我重新开始上班。找卷宗,审人,查南楠的场子。
她发展很快,程徒那里地盘拿下一些,又收编了部分散兵游勇。六合会名下的场子达到近百家,于是我一家一家查,光天上城就走了三次。
我越来越懒于应付,好几次动起手来,索性不再带樊周游,一个人去。没有上级批示,我也敢胡搅蛮缠硬闯。
一无所获。
但是“失忆”就这样流出来了。
白天跑东跑西,晚上被南楠叫去。
没有应酬的时候我们就在她家里,让我吸毒,然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做完我就走。
等到她有应酬的时候,我就去。然后她总能在我面前变戏法一样把毒品拿出来。
于是我开始尝试新的方式,在众人面前。
白色的粉末融在血里,未经消毒的玻璃杯子。我将自己的血抽出来,随意地打在肮脏的容器里,混进夺人理智的毒药,再推进身体。
或者不是我自己推,由着第一天见的陌生面孔,抖着手,歪歪斜斜地将针管扭地生疼。
我的手臂上是大片淤青,丑陋的针头扎过的印子。
我就让那样污秽的血流过自己的心房,流过全身各处,然后在那些陌生的人面前表演着自残自贱的戏码。
吸过之后我都抖得厉害,然后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疯狂。大家都很高兴,因为“失忆”是这样有效,这样让人断不了放不下,兴高采烈沉沦在卑贱里。
起初我看着南楠看我的眼神里压抑着痛苦,我看着她拼命攥紧拳,一次次咽下苦酒,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起身去补妆。但到最后,我已经看不清。我看不清酒杯对面的人影,看不清亲吻的脸庞,甚至看不清身上压着的是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无论多痛苦都没有关系。
因为它叫“失忆”。
我真的失忆了。
很奇怪的,每天早上都出现在任晴房里。
任晴加了一把锁。但我拿着铁丝就像拿着万能钥匙,不需要用心就可以打开。然后就像到家了一样,颓然倒地。
药力退去留给身体的痛楚总是把我折磨到没有一丝力气。或许是南楠吩咐过,纵使完全神志模糊,我也没有喝到多少酒。但即便这样,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起初几次任晴由着我一个人躺在地上,躺到天亮,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好像麦当劳之于流浪汉。
有时候早上我们碰到,她就问我怎么起这样早,我说我要赶去上班。
后来一天我身上全是血,又发高烧。她终于不忍心,把我抱到了当做沙发的床上。
我醒来的时候手臂上划伤的地方已经被她包扎好。我抱着被子蜷缩着,很痛,就攥紧床单。
她听到我醒来,端了感冒药,“你……要请假么?”
“几点……”我嗓子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七点多了。”
我爬起来。之前几次我醒来的都要早一点,够我回去洗个澡的时间。
没有干净的衣服,我就去拿脏衣服。
“你……在这里洗澡直接去上班吧。还有谭小流的衬衣,应该能穿。”
我抬头看她。这些天因为我三天两头的半夜降临,她和谭小流似乎在吵架。但她看起来不像客套,我还是听从地去冲澡。
解开绷带,伤得这样深这样难看,出乎意料,我用水冲伤口,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一样,于是作罢。再用染血的绷带勉强将伤口裹起。
然后头脑稍微清醒一点。
我穿上谭小流的衬衣出来。
“你手上,好可怕。怎么回事?都不记得吗?”
任晴就等在客厅。还站在原地,好像我刚进去。
我点头,一阵神经痛,我就停一停,然后穿谭小流的裤子。我似乎比她还要瘦一点,裤子很松。
“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好。这样,恐怕问题很复杂。还好你是来我这里,不然……太危险了。”
她迟疑着说。
我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她们并不肯不认为我是精神病人。
清晨我迷蒙睡着的时候,谭小流来过,她们的争吵,我都有听到。
“她怎么又在?”
谭小流一推门就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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