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不论是谁,把这张纸交出来的人必定是狼子野心,他构陷皇子,还离间我们父子兄弟的感情,不可轻饶啊!”敦贝勒立刻正色劝告康熙。
:“朕自然明白,若真是八阿哥有牵扯,这会子你们早套好了招,何必跳出来求情?只是此事关联甚多,不是一时半会查得清楚的,少不得委屈你们几个了,这事,你说交给谁去查比较好?”康熙拍拍儿子的肩膀。
:“皇阿玛,儿子觉得此事牵扯甚多,不如请宗人府同内务府一同协查,长辈们德高望重,才能镇得住场子啊!万不可交给外姓人,白白污了皇室的名声。”敦贝勒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不妥当。”康熙摇摇头:“雅尔阿江心思粗陋,你皇伯父又卧病在床,哪里有人可以胜任呢?”
敦贝勒一脸的不以为然:“皇伯父那里哪里是真的病了?”
康熙一笑:“真的病了假的病了如何?那是朕的长兄,你们的伯父,他有心推脱,难道朕就不能放过他一次?你日后也记着,骨肉血亲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
敦贝勒不做声,其实定郡王很适合查这个案子,况且正好可以揪出那个下黑手的人,还能布置自己的人手,多好。
只是皇帝为人太阴冷,拿亲儿子做筏子查事情,一点招呼不打,实在伤人,敦贝勒才不打算提醒他呢!
:“你觉得让你八哥来查如何?他本就管着刑部吗,现在代理着内务府,名正言顺又有能力,正好洗刷自己?”康熙等不到敦贝勒的推荐,只好自己开口。
:“皇阿玛觉得好,儿子自然也觉得好!”敦贝勒想想没有反驳。
:“行,待会你去传朕的旨意,让八阿哥九阿哥回去,然后你再过来,委任的旨意你帮朕参详参详。”康熙笑得很和煦。
敦贝勒听了这样的交代,心里暗恨康熙为了离间自己兄弟几个,真是不遗余力,幸亏哥哥们不爱起疑心,不然一定有想法。
敏贝勒接了旨意,扶着定郡王站起来:“皇阿玛可还有别的旨意?”
敦贝勒摇摇头,碍于身边两个小内侍,不好开口:“皇阿玛没有别的旨意了,明儿还是照常!”
想了想又看看定郡王的有些打颤的腿,要不要提醒哥哥明天可以托病把差事拖一拖,也煞煞皇帝的性子?
旁边的内侍却掏出一个小瓶子:“皇上才刚让奴才去内库拿的好药油,请定郡王拿回去,明儿万不可误了早朝。”
几个人都愣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连消带打,反正就是一个都别想逃过的意思?敏贝勒一把抢过瓶子,打开了闻一闻:“倒是好东西,哥,你拿着。”
定郡王客客气气谢了皇恩,旁边厢房的哈哈珠子也出来了,驾着他往外走,敏贝勒跪得时间不长,跟在后面轻轻地骂:“还指望挑拨我吃醋,他想得美!”
定郡王横了他一眼,小声说:“说什么呢!这里是皇宫,你有几个脑袋说他他他的?还不闭嘴?”
敏贝勒没了声音,怏怏地跟着出去了,外头马车等了很久,车夫赶上来:“贝勒爷,怎么才出来啊?”
敏贝勒不耐烦地说:“急什么啊?火盆熄了吗?带着的披风呢?还不拿出来给王爷披上去?”
扶着定郡王上了马车,马车里面被火盆烤的暖和的不得了,定郡王把腿挪过去,这时候才轻声嘶嘶抱怨:“我的腿都跪麻了,地上真冷,幸亏有人塞了两个棉垫子给我!”
敏贝勒凑过去,心疼的搂着定郡王,拿手搓着他的膝盖:“是小柱子吧?没白塞给他那么多银子,关键时候还靠得住!明儿要好好赏他个大红包!”
定郡王微微发着抖,半闭着眼睛说:“皇阿玛今儿把老十留下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明儿见了他不许嚷嚷,也别缠着他,这时候咱们还是远着点好!”
敏贝勒不服气地说:“都不知道皇阿玛抽什么风!白白罚了你,也不给个说法!”
:“他是皇帝,难道还要给你交代不成?更何况,我情愿不听他的说法!”定郡王冷冷地盯着火盆里半明不暗的火,脸色十分的阴晦。
:“哥,你还没缓过来吗?明儿还要早朝,要不你委屈点,靠着迷瞪一会子,到了你府上我抱你进去?”敏贝勒小心地问道。
外头的帘子掀开了,小厮端着个盘子进来:“主子,带着的热汤可要喝一点?”
敏贝勒大喜,抢过来,亲自端到定郡王口边:“哥,来,喝一点暖暖胃,吹了半天风,肯定难受。”
定郡王一笑,接过碗:“你倒想的周全。”
慢慢把汤喝完,定郡王觉得暖和了点,不由得叹气道:“幸亏有你,不然可不受罪?说起来,这世上对我这么好的,也就是你了!真是不知道我前世积了多少福报,才修得你这么好的弟弟。”
说着眼圈都有些泛红,敏贝勒有些不好意思,竖起两只眼睛:“哥你难道对我就不好了?搞不好是我做的好事多才有你当我哥哥呢!”
定郡王也不反驳,微微笑着,反手把敏贝勒搂过来:“放心,我也一辈子对你好,对你最好!”
第二日,挣扎着上朝的定郡王被康熙单独留了下来,静静听完了康熙的吩咐,定郡王摇摇头
:“儿子不能查这个案子,儿子也不适合查这个案子,其实皇阿玛有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保证让皇阿玛满意!”
☆、第315章 松杉色露真如相(下)
康熙淡淡地看着定郡王,捉摸不透这个儿子想干什么,昨儿自己无缘无故发作了他,还罚他跪着,当着那么多人下他的脸面,他今儿上朝不怨不怒,连自己递出去的求和信号也不搭理。
:“儿子才接受内务府,诸事尚未熟悉,况且事关兄长,儿子序齿在末,不敢承担,凌普那边已经要有重大突破,还请皇阿玛换个人选!”定郡王缓缓说来,毫不艰难。
望着康熙他甚至可以笑出来:“儿子明白皇阿玛的意思,皇阿玛心疼骨肉,自然不能容许宵小随意构陷皇子,背后贼人这番做作儿子心中也深以为恨,只恐不能平静相待!”
康熙点点头:“八阿哥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此事不宜外传,一时间哪里人手可以腾出来办理?”
定郡王笑着说:“皇阿玛又在考验儿子,明明三哥行事周全,四哥性子谨慎,皆是好人选,皇阿玛偏偏要儿子做这个人情。”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你想到不错,朕还怕你你一时激愤,一定要自己亲手抓出凶手才好!”
:“儿子自然是生气的,好端端被人诬陷,可是儿子更替哥哥们不值,不止是大哥,便是二哥,儿子也觉得事有蹊跷!”定郡王握紧了手心,多番铺垫就是为得这番话,可不能演砸了!
:“你在胡说什么!”康熙果然怒了!
:“你二哥居心不良,窥探帝位,密谋谋害于朕,妄图联络朝臣行不臣不子之大不忠大不孝之事,你怎么敢替他求情?”康熙果然发怒了,口气阴沉沉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八阿哥留!
定郡王手心微微冒着汗,只觉得嗓子发紧,他不是没有见过康熙发怒的样子,应该说,他太熟悉了。
前世里见多了,自己什么都没做,被举荐,他发怒,生病,他发怒,连送礼他也要发怒,从废立太子之后,时时带着自己,唯恐自己离了他的眼睛就要造反,又不敢杀了自己一劳永逸,怕担了杀儿子的恶名,这样畏首畏尾的皇帝,早已不是自己心中那个英明神武的父亲了!
可是每一次自己还希图一些温情的时候,他总能用残酷来伤害自己,帝王的手段刁钻古怪,时不时又要怀柔给天下人看,真是恶心。
再次直面康熙的愤怒,心里的愤怒还是那么汹涌,可是不甘心的狼狈,被放弃的酸楚,已经荡然无存了!
:“皇阿玛不过是当局者迷,皇阿玛纵然不相信儿子,也要相信皇阿玛自己啊?皇阿玛乃盛世明君,天下归心的帝王,二哥早已被人严加看守,里外皆是皇阿玛的心腹,他如何能传递信息出来?皇阿玛何必多疑自此?”
康熙的目光愈发阴狠起来,定郡王毫不畏惧地继续开口:“固然那手书上是二哥的笔迹,可是二哥是皇阿玛一手教养长大,他的书法习自皇阿玛,上书房内个个都临过皇阿玛的笔贴,想要伪造一份又有多难?”
:“放肆,八阿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康熙终于失态了,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他一把把书案上的奏折,笔架统统挥到地上。
噼里啪啦,书房里飞满了纸张,旁边伺候的小内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都缩着身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砚台碎了,碎片溅到定郡王的衣服上,落下几滴墨印,定郡王却一点不退缩,他直视着帝王,口气开始严厉:“皇阿玛夜半梦回时分,难道没有怀疑过?太子殿下是您一手抚养长大,亲自教导,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诸人见了太子个个都是要跪拜了,他是您选定的大宝继承人,有什么必要心急自此?”
:“你给朕闭嘴!”
康熙冲过来,一巴掌甩到定郡王的脸上,定郡王被他打得眼冒金星,一个趔咧,差点站不住,可是定郡王还是不肯住口。
:“儿子那天亲眼见到了二哥,亲口问过他,二哥誓神劈愿不曾做过,皇阿玛你心里一定也动摇过!可是皇阿玛你为什么不给二哥一个机会,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愿意还大哥一个清白,为什么不能还二哥一个清白?都说君无戏言,您自己选的储君,怎么能说废就废!”定郡王口中的字字句句如利刃捅进康熙的心里。
是的,午夜梦回,康熙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呢?真的是小人吗?可太子身边又哪一个人不是自己派去的呢?太子暴躁,太子无礼,太子跋扈,可这些不都是自己教导他的吗?
当初那个被自己领着上朝的翩翩儿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康熙不是没有后悔过的!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明明只是打算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给他一个教训,怎么就弄假成真了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康熙也想知道!
可是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居然敢当面指出自己的疏漏,这还是那个恭顺的定郡王吗?自己印象里的他不应该是乖巧懂事不惹麻烦的吗?
他替大阿哥出头,朕明白,他们兄弟亲近,惠妃也有面子情,况且他自己也被人牵累进去,年轻人想要报复很正常!
可定郡王同太子一向关心不亲密,太子屡次的示好,可没见定郡王有所回馈,不然自己也不用话大力气拉拢十三贝勒亲近太子了。
可如今太子落难,宗室里人人都闭口不语,他却挑出来正颜厉色的为太子求一个清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瞧着朕老了,打算扮演忠臣在太子面前邀功?
康熙想想就气得肝疼,左右瞧瞧,捞起一个笔筒就往定郡王头上砸过去,定郡王倒也硬气,站到笔直,躲都不躲一下。
偏偏那笔筒投歪了,康熙更气了,他看着定郡王一脸的倔强就觉得生气,谁都不喜欢被人说中自己不想被人发现的心事,偏偏他说了不算,居然还敢指责,他不知道敬老忠君吗?混账!
康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四周瞧瞧,从影壁后面拉出亲兵过来,拔出他腰间的佩刀就往定郡王头上砍去:“你这个混蛋!”
定郡王也愣了,哇塞,腰刀啊!笔筒砸不死人,腰刀可是会劈死人的啊!正想着要不要躲开,外头冲进来恒郡王同十四贝勒,还有敏贝勒。
敏贝勒一大早就进宫了,本来是想着去养心殿等等哥哥的,他找人预备了大夫同偏方,要整治整治定郡王昨儿受寒的腿。反正哥哥要把差事分给别人,今儿肯定有空。
正巧在宜妃娘娘宫里遇见了自家的五哥,恒郡王好久没见这个弟弟,也挺想的,说了会子闲话,隐隐透出太后娘娘想发作宜妃的话,敏贝勒一琢磨就自己家母妃没干什么好事,拖着恒郡王就走了。
想着正好去给康熙请个安,顺便接接自家哥哥,路上遇见交接了差事的十四贝勒,几人就约着一起去,谁知道内侍在宫殿门口把门一栏,说是定郡王同康熙在里头密谈。
恒郡王正拉了敏贝勒要走,里头就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几人面面相觑,后来又听见康熙的怒吼,别人还好,恒郡王不爱惹事,十四贝勒也稳重,可是敏贝勒哪里受得了自己八哥吃亏?
头一热就冲进去了,恒郡王不能放着自己亲弟弟冲撞帝躬不管啊?一咬牙就进去了,十四贝勒一看这架势,自己要是缩了脑袋,以后都别想抬得起头了,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哗,康熙正举着砍刀要去砍定郡王,敏贝勒冲了上去,可是耐不住力气小,挡不住啊!
恒郡王顿时魂飞魄散,急忙赶上前去:“皇阿玛,皇阿玛,您别这样,你饶了弟弟吧!他不懂事,您慢慢教,别这样啊!”
康熙急红了眼:“你们让开,朕要劈死这个家伙!”
十四贝勒不敢上去拦,只好扑通一声跪在康熙面前:“皇阿玛,皇阿玛,你瞧仔细啊,是儿子们啊?您真的要杀我们吗?”
敏贝勒也急了,带着哭腔说:“皇阿玛,您这是存心的吧?儿子们做错了什么,您要打要罚随便,你要砍死八哥,连我一起砍死算了啊!”
康熙本就是一腔无名火,说白了不过是被人看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他原也没当真想砍死定郡王,那笔筒不也故意丢偏了吗?说白了,再讨厌那也是亲儿子啊,大阿哥二阿哥都舍不得杀,怎么会因为几句顶撞就杀了八阿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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