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甘棠抿着嘴没说话，涣珠又劝道：“前些日子下面进了几只珍珠鸡，先才生了蛋，奴婢给您做蛋羹吃吧？”
林甘棠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乏了，打水来我洗漱吧。”
连着几天皇上都单独招人进御书房，卫风忙得陀螺似的也就连着几天没见着林甘棠，好不容易挨到休沐又被太子桑广招了去喝茶。
太子没在皇宫里，换了身便服，一副贵公子样儿，拉了卫风上轿子：“可逮着你了，我前儿听说外头新开了个茶铺子，里头糕点做得比御膳房还细致，今天咱们可得好好转转。”
卫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甜的，多个没意思。”
太子笑道：“不碍事，差个人给你出去买个黄桥烧饼，咸死你。”
卫风皱眉道：“黄桥烧饼我也不爱吃。”
太子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你这人真没意思，不爱吃就饿着，烦死个人，看你以后娶的媳妇怎么伺候你。”
卫风叹了口气。
茶铺子非常风雅地建在竹林子里，小间里炭火烧的旺，瓶子里斜插着几支腊梅，倒也有些情趣。
卫风知道桑广叫自己出来必然不会只是单纯地喝茶，那侍女送了茶水点心来小心地踮着脚退了出去，太子摸了块银子给王公公：“公公带着挽翠出去也点些东西吃吧，这雪也堆起来了，瞧着好看，女孩子家走动走动倒多些灵气。”
王公公忙躬身道：“不敢叫主子破费，咱家和挽翠姑娘倒也熟识，自去走动走动看看花草便是了。”说着带着挽翠走出门，把门阖上了。
桑广喝了口茶道：“这些日子我听闻了些事儿。林甘棠有个妹妹你知道吗？庶生的那个。”
卫风想了想：“是叫林柯？”
桑广点头：“是了。林老臣想把林柯和老三桑止凑成一对儿。”
卫风冷笑道：“桑止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嗣，林柯不过是个庶生的玩意儿，还想攀这高枝儿？”
桑广道：“林老臣瞧着你跟林甘棠有嫌隙，你又跟我走得近，怕攀我攀不上，老二桑中那里被林家得罪过，根本看不上他，便只得把主意打到老三头上了，不管怎么说，老三头上可是何贵妃，如今何贵妃母家也是有权势的。”
卫风眯着眼睛摸杯沿儿，慢慢道：“三皇子桑止倒是好说，如今主要是二皇子，这会咬人的狗不爱叫呢。”
桑广道：“卫爱卿这意思是？”
卫风笑道：“不是有句话吗，你有一个仇人，你便把被你宠坏的女儿嫁给他，这个人便完了。如今我们虽然没有女儿，但别人家被宠坏的也是拿来一样的用。林柯骄纵，又跟桑中有仇，这要是凑一块可不是热闹的很？年终连炮仗钱和请杂耍的钱都省了。”
桑广喝了一口茶，笑道：“这个好得很，何贵妃也不像瞧得上她的样子，回去你跟她旁敲侧击地说一说得了。”又叹气道：“林家这是怎么得罪了你了，想出这么有趣的法儿来。”
卫风淡淡道：“林家得罪的我，跟林甘棠可没关系，林甘棠现在可是站在你这艘船上呢，可别给他一巴掌推下去了。”
桑广有些差异道：“你倒是把他摘得清楚，这是怎么转性儿了？”
卫风话已经说到位了，笑而不语。
王公公在门前守着，挽翠站了一会儿瞧见边上有卖蒸面人儿的，巴巴地瞧了两眼，王公公笑道：“那面人儿咱家还是小时候玩过呢，挽翠姑娘劳驾给咱家买个来，咱家瞧瞧跟小时候的可还一样了。”说着递过来几枚铜钱。
挽翠知道王公公给自己找了台阶儿叫自己去玩呢，有些不好意思，王公公把铜钱递给她：“去吧，这里横竖有我看着呢。”
挽翠这才道了谢接过铜钱去瞧面人儿。捏面人的摊子前并没有什么人，大冷天的出来的人本就少，又是在茶铺子里，也就是些个姑娘少爷图个新鲜，那人接了挽翠的钱就开始给她捏，挽翠看他手指灵活地上下翩飞，一时看得入了迷，一不留神碰着了边上一个新来的姑娘，忙向她道歉，那姑娘本笑着说没事，一见挽翠的脸马上蹙起了眉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挽翠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唉唉，你没事吧，要是有什么叫我瞧瞧，掉头就走算什么？”
那姑娘撇嘴道：“我可不屑跟你说话，离我远点。”
挽翠有些奇怪，仔细得瞧了她一眼:“我看着你眼熟，你可是宫里的？”
那姑娘冷冷道：“挽翠姑娘贵人多忘事，我是林大人身边的涣珠。”
挽翠笑道：“林大人出来带你少，我没怎么见过，印象不深，我跟你道个歉。”
涣珠淡淡地应了一声。
挽翠想着自家大人跟林大人交好，自己少不得也要跟林家的丫头搞好关系，便招呼道：“前些日子送的桂花雪梨林大人可还爱吃吗？”
一提这事涣珠就一肚子火，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
挽翠被她一冲也怒了：“你怎么这样说话，好心给你送梨倒埋怨上了。”
涣珠皱眉道：“我家大人不吃糖水梨难道你不知道？送东西前不打听清楚了？”
挽翠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你家大人不吃糖水梨又不是我的错，你家大人为什么不吃？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还挑食不成？”
涣珠怒道：“不吃就是不吃，关你什么事？”
两个小丫头剑拔弩张，小野鸡似的互相瞪着眼，几乎要打上一架，林甘棠在后面等了一会儿子没见着涣珠回来，正出来找她，倒发现她跟挽翠对上了，一时间非常头疼，出声道：“涣珠，回来，像什么样子！”
涣珠咬着嘴唇不说话，像只斗败的小母鸡，鼓着脸站回林甘棠旁边了。
林甘棠看了一眼同样气鼓鼓的挽翠，笑道：“涣珠脾气暴，你别往心里去，改日得了空我亲自领着她去卫府给你道个歉。”
挽翠知道林甘棠这是给卫风面子，一时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冲林甘棠福了福身子：“给林大人赔礼，是挽翠的不是，林大人可别跟挽翠一个见识。”
林甘棠点点头，只当她们姑娘家家两句不和拌了嘴，转身要走，那边卫风跟太子谈完了事情正出来，一眼瞧见了林甘棠，忙叫住他：“林大人，真是巧。”
林甘棠回头，看见太子也在，忙上前去行礼，太子拉住他道：“林大人不必多礼，咱们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礼。”
林甘棠瞥了一眼卫风，卫风冲他笑了笑，转身看挽翠：“你们刚刚在这说什么呢？”
林甘棠道：“没说什么，不过是两个小丫头说了会儿话。”
桑广看了看卫风，笑道：“不巧，我后面还有事儿，不跟你们聊了，先走一步。”说着也不要他们起身送，长腿一迈，带着王公公就走了。
卫风瞥了一眼挽翠：“你跟涣珠说什么呢？说的两个人一脸怒气的？”
挽翠跟涣珠都有些尴尬，两个人你看我我瞧你，一个都不说话。
林甘棠也有些奇怪，问涣珠：“你照直说了便是，两人打什么哑谜？”
涣珠眼瞧着搪塞不过去，这才把刚刚的事吞吞吐吐地说了一遍。
挽翠还是气呼呼的，哽着脖子，卫风一听林甘棠不肯吃糖水梨，再一想先前挽翠说的家里长短，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直后悔，林甘棠也没想到两个人是因为这个吵起来，一时间也是非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卫风叹气道：“挽翠，你去带了涣珠再去买两个面人儿，我带林大人去喝杯热茶。”
挽翠讪讪地应了，有些僵硬地拉了拉涣珠，两个人慢慢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雪已经有些积起来了，林甘棠半低着头，脖颈露在外面，因着刚刚的事儿面色微红，卫风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林甘棠披上：“出来也不多穿些，瞧这冻得，脸都红了。”
林甘棠被他一打趣心里更急，忙要挣脱道：“不用，我不冷。”
卫风没理他，把领口给他牢牢地系严实了，这大氅领口镶了一圈狐狸毛，挡风又暖和，衬得林甘棠眉眼精致，卫风多瞧了瞧，收了手，只是手与林甘棠靠得有些近，一不留神手指擦过他的耳垂，柔软的触感叫卫风呼吸一滞，直想捏着那耳垂狠狠揉两把才好。
林甘棠披着卫风的大氅，触手处还带着他的体温，抿了抿嘴角开口道：“卫大人有心了。”
卫风笑道：“我略习过一些武，身子骨倒还好，不大怕冷的。”接着往前迈步，问他：“你今天也休沐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甘棠跟上卫风的脚步道：“是了，听着新开的这家茶铺子糕点倒还细致，便想着来尝一尝，不想倒叫卫大人笑话了。”
卫风听着林甘棠卫大人卫大人的叫，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小火煨着慢慢地就好了。他伸手无意识地去挼边上的竹叶子:“巧了，太子也是听说这家味道好，非拉了我来尝尝。”
林甘棠嗯了一声没说话，两人静了一会儿，卫风叹气道：“糖水梨的事儿……实在对不住，我先前并不知道。”
林甘棠垂着眼睛道：“没什么，我也没怪你。”
卫风听他这么淡淡的心里急，忙松了手里的竹叶子来拉林甘棠，谁之那竹枝柔韧，被他一拉一松地弹上去，一大丛竹子上积的雪团成了团，扑簌簌地直往下砸，林甘棠没有防备，只觉着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忙往边上躲，谁之冬天地上到底结了冰，滑得很，一下子站不稳便要往后倒去，卫风眼疾手快忙揽了他的腰把他拉住，只是那大氅暖和是暖和，倒也是有些重量，又厚实，一时拉不住，被带的往前翻去，两个人一齐摔倒在雪地里。
卫风从林甘棠身上支起身来，林甘棠被摔得有点蒙，卫风突然就很想笑，心想着怎么自己一跟林甘棠见面就止不住地翻跟头，杂耍似的了。林甘棠在雪地上动了动，皱眉道：“卫大人快起来。”
卫风从上面俯视林甘棠，只觉得那白盈盈的雪更显得林甘棠唇红齿白的，一头乌发一丝不苟地梳上去，谪仙一般似的，笑道：“林大人以后心里有什么了可得告诉我，喜欢的不爱的可都得说，别叫我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林甘棠怕有人走过来瞧见，忙胡乱点了点头。
卫风倒是不怕的，这里本就有些偏僻，又有一大丛竹子挡着，太子还给他留了两个侍卫，悄悄地守着，想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想着，卫风倒也有持无恐起来，压着林甘棠不起身。
林甘棠挣了两下起不来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了，眯了眯眼抬手捏住卫风的下巴道：“卫大人什么意思，再不起来我可亲你了。”林甘棠本是开着玩笑想吓他一吓的，他其实不是很确定卫风对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但也不太想追究，本来一场毫无希冀的爱恋，突然就被回应了，哪怕对方只是想要利用他心里也是甘愿的。谁知道刚说完这句话卫风低头冲他笑了笑，一手捏着林甘棠的手腕按在一边，一手撑在林甘棠头边，低头便吻了下来。
林甘棠的嘴唇有些凉，但是比想象中要柔软，带着股奶甜味，大概是刚刚吃了的什么糕点，卫风松开他的手腕，轻捏住他的下巴，林甘棠非常僵硬地一动不动，连接吻都不太会，被卫风捏着下巴张开嘴唇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颤抖，紧紧地握住卫风的手腕，卫风一边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边探入他的嘴唇，钩住他的舌头轻轻吮着。
林甘棠被亲得整个人飘忽在云端似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环住了卫风的脖子。卫风在他唇角又亲了两下，笑道：“林大人刚刚还说要亲我，这就不行了？”
林甘棠涨红了脸偏过头去不看他，卫风起身，拉起林甘棠，给他仔细理了理衣袍，轻声道：“林大人这么青涩的，家里难道没给你塞过填房的丫头吗？”
林甘棠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敛了，他父亲不喜欢他，单宠着侧室生的林柯，对他的事也是从来不上心的，他自己又一心扑在卫风身上，倒也从没有招过丫头小倌，只淡淡道：“比不得卫大人见多识广了。”
卫风前一世被太子强行塞进来几个自己打发不掉的宫女小倌，只是打发那些人到偏院里好生的养着，也没碰过，见林甘棠这样说，心里反倒有些想笑，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卫某只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呢，林大人这么冷淡，别不是尝过了新鲜就要把卫某撵了去吧？”
林甘棠听他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一些，又看他做出这幅样子出来，忍不住笑道：“瞧你这可怜见的，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了。”
卫风揽着林甘棠的腰，轻声笑道：“这可是了，往后卫某就是林大人的人了，喏，林大人都戳过印儿了，往后林大人可得多疼我些，卫某在外面也就是个纸老虎似的撑着样子吓吓别人，回来可丁点儿的委屈都受不得，林大人若是不喜欢我了要撵了我出去，卫某便只得一头撞死在你的前厅儿里头了。”
林甘棠笑着摇头道：“哎哟，瞧这委屈的。”说着一手在他后脖子上摸了摸：“卫大人好好伺候着我，我自是舍不得撒手的”
卫风听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又在林甘棠额上亲了几下道：“我的底儿也基本上都跟甘棠交完了，甘棠若是往后再不信我可没法儿了。”
林甘棠点了点头，又慢慢道：“你跟皇后的事儿，我倒是想了。她既是上了太子的船，我也能叫她下去，她下去了，那动起手来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卫风一听，笑道：“你想出了个什么法儿？”
林甘棠笑着摇头：“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卫风也不急，被他这么一打岔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听说你父亲想跟三皇子攀关系？”
林甘棠一愣，皱眉道：“这事儿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太子刚跟我说的，新鲜着呢，还热乎的。”他瞥了一眼林甘棠：“我就想问问，动手要不要护着林家？”
林甘棠趴在卫风肩膀上，一根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慢慢地卷着：“你随着性儿吧，早晚我得从林家脱出来。”
卫风嗳了一声笑道：“带着嫁妆进我卫府可不就成了，多简单的事儿。”
林甘棠抿着嘴笑笑没说话。
挽翠和涣珠找来的时候卫风和林甘棠正面对面端坐着喝茶，俩小丫头一人捏着一个面人儿，讷讷地都低着头不说话。卫风看了一眼挽翠，道：“越发的没规矩了，锯了嘴的秃葫芦似的杵着。”
挽翠忙向林甘棠福了福身子：“给林大人赔个礼，今天实在是挽翠的不是，林大人万万别跟我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卫风一手摸着杯沿儿，出声道：“这礼不对，前些日子不是跟你说了以后拿林大人做卫家太太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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