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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死当涂——薇诺拉

时间:2015-07-04 19:58:18  作者:薇诺拉

  “对不住了爷,您既然不肯下车,就麻烦陪我跑一趟吧。”

  ☆、四、押沙龙,押沙龙(上)

  我爸出事了。
  前文所说,我对酒鬼深恶痛绝,这事不赖李白,得怪我爸。
  国企体制改革前,我爸捧着的是人人艳羡的铁饭碗,最风光的时候,成天跟着厂领导外出应酬,不知自己只是酒桌前的挡箭牌,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能人。
  那时候我爸每天喝得云里雾里,高兴了就把我一把扛上肩头,为我当牛作马,不高兴了就扯红了脖子爆粗口,还动手揍我妈。
  我妈也不是傻的呀,揍多了就跟人跑了。
  曾经的三口之家变成了老少两个爷们相对瞪眼,灶头常年是冷的,屋子常年是乱的,一纸离婚书带走了一个在家能顶半边天的女人,最终谁也没陪谁慢慢变老,谁也没陪谁把风景看透。
  哪想到祸不单行,国企改革的呼声振聋发聩,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一夜间没了,我爸也把身子喝垮了。
  肝出了大问题,偏偏又中了风。医生告诉刚进初中的我,我爸脑室扩大,疑似得早了老年痴呆。
  就这么一个脑子不清不楚的老东西,依然嗜酒如命,时常就要为它犯浑。
  刚才一个陌生人给我挂了电话,说我爸在他的超市里偷酒喝,被一位女士发现以后还当场脱裤子撒野,行径极其恶劣。
  我身旁坐着难得一见的大客,可电话那头的人威胁我说,若我不马上出现,超市的保安就得扭送我爸去派出所,还要告他猥亵妇女。
  停下车,便再顾不上副驾驶座上的黎翘了,急匆匆地一头栽进雨里,几步跨进了超市。
  超市经理讲话还算客气,带着我去看了我爸闹事的现场。架子上的酒瓶被推倒了一整排,地上全是黄澄澄的酒迹与扎死人的玻璃碎片。对方细数我爸劣行的时候,我面上镇定实则两眼发黑,直到偷偷瞥见了标价,方才吁过一口[]活气。
  万幸,只是六块六一瓶的特加饭。
  “弄得一塌糊涂,不报警都不行吧?”超市经理指了指地上的狼藉,挑了挑他小眼睛上的两道浓眉,露出一脸“你看怎么办”的表情。
  还能怎么办?我来办呗。
  “对不起,对不起,我爸生病呢,脑筋不灵光,砸碎多少我来赔!”我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向人家赔不是,超市经理“哼”了一声,一双豆眼仍然指在地上:“刚才我们保洁阿姨的手都划破了,这地……”
  “我来扫,我来扫!”我心领神会,马上接话,“让阿姨休息吧,给我个拖把簸箕,我来扫!”
  超市里的人给我拿来了扫帚与抹布,也把我爸从保安室带了出来。
  我爸被一个保安推搡着带到我跟前,他一步三晃,颤颤巍巍地来,一见我就认错似的低下头。而那个被他抓了一把屁股的女人就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三十五六,脸上粉厚不匀,身上姹紫嫣红,一见我就破口大骂。
  “你爸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不要脸!家里没女人是吧?逮着谁都动手动脚,还脱裤子啊!”
  女人生得丰满,嗓门也厉害,超市里购物的人都被那不依不饶的架势引了过来,听她张口一句“老东西”,闭口一句“不要脸”。
  “要是神经病就该在家里拴着,出来闹就不对了……”
  “老子能这样,看来儿子也不是个孝顺的……”
  围观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周围的人很快加入了讨伐阵营,仿佛都亲眼见了一个嗜酒的老汉猥亵年轻女人——不怀好意的言语来自四面八方,我故作听不见,任骂声指戳,任笑声冲撞,只跪在地上埋头打扫,一边抹干酒液,一边收拾玻璃残渣。
  我爸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我嫌他大庭广众给我丢脸,存心不与他目光接触。估摸着超市经理还以为我偷懒,轻咳了声,悠悠然往我爸那儿一指:“那儿呢,那儿还有不少碎玻璃呢。”
  当我清扫到我爸脚下时,忽然闻到了一点骚味儿,循着这味道略直起背,我才发现我爸正两股战战地站在我面前,他那条深蓝色的裤子一直从裆部湿到脚踝。
  在众人的骂声下,他失禁了。
  然后他就扯了扯我的头发,见我望着他,便抖动两片干涩的唇,小声辩白:“碰、碰到的……不是摸……”
  惨白的灯光照着一个流言中手无寸铁的老人,他庞眉白顶,脸纹纵横,这样不知所措地站在这个地方,像一个被嚼烂了的笑话,像一口被唾出的痰液。我看见我爸脸上有几道血印子,然后立即想到,该是那个女人自以为被摸之后,怒而兜了他几个嘴巴子。
  我的整副体表在瞬间发烫,而身后的女人仍扯着大嗓门在喊——
  “你们说这老东西是不是不要脸——”
  “你他妈也不掬一泡屎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操行,我爸摸你?”
  我站起身,挺直腰板,恨不能把天下的污言秽语全吐她脸上:“你丫个老寡妇起春心,老婊[]子翻淫[]浪,看你这张月经不调的脸都知道你旱了多久!一见男人就劈叉,可人都不干啊!嫌你脸比母狗丑,嫌你腋味比母猪的还大,你劈了你男人的棺材板自摸还不够,现在又来讹我爸,那么大的脸子你不嫌臊,我他妈都臊死啦!”
  “你再敢骂一句?!你他妈再骂我立刻报警抓你爸,你信不信?!”女人似乎被我激怒了,扑上来就要抓我的脸。
  也有自诩怜香惜玉的男人要替这女人出头,超市里顿时鸡飞狗跳。
  面对伸过来的拳脚,我只有一个念头:死死护住我爸。
  突然间,有人在一团乱里喊了一声,如同抽了釜底薪,大伙儿都安静了。
  “黎翘啊!这不是黎翘嘛!”
  黎翘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间,我讶异于他还摘了墨镜,亮出了身份。
  “爷,你来了!你来了就好!”
  来不及发懵,我一把拽住我爸,半是本能半是狐假虎威,一个劲地往黎翘的身后躲——
  到底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三言两语就把群情激奋的大伙儿给摆平了。
  “结伙殴打他人的行为如何认定我不清楚,我不过想问大家一声,你们是打算跟我的法务谈一谈,还是过来和我合个影。”
  然后超市里的人就一拥而上了,黎翘从头到尾不厌其烦,迷人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甚至还有人把手机递给了我,让我给他们拍个合照。
  从别人的镜头里看出去,这个男人是鸡群中的一只鹤,真好看。
  或许是因为我佯装与黎翘沾着亲故,临走的时候超市经理没要我一分钱,居然还给我道歉,点头哈腰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
  扶着我爸离开了是非地,我只差没给这位仗义出手的大明星当场跪下,一路都在喋喋地感恩戴德,他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停在我的雪佛兰车前,想起刚才那群满足于与偶像合影的路人,我也忍不住掏出手机,对黎翘说:“能不能跟你合个影?”
  没等来黎翘点头,我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自说自话地就去搂他的肩膀,可没想到对方突然对我出手一推,我一步不稳,险些跌在地上。
  “为什么要跟我合影?”
  阳光下,方才看出这人的眼珠比寻常人的颜色淡些,不是更温暖、更常见的琥珀色,却是据傲森冷的烟灰色。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我全没想到这么个简单的要求会被拒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合个影,然后跟下一个乘客说,你认识黎翘,跟他很熟,他眼巴巴地求你拍电影,然后你拒绝了?”
  “我……没必要这样说……”
  “那么,你就有必要自称是第十七届青舞赛的冠军么?”
  一句话让我由头凉到脚底心,可胸腔里却莫名点着一股火。来人的视线太恼人,我便更狠硬地将这目光顶回去,告诉他,“我会跳舞,我跳得很好。”
  面对我一本正经的回答,黎翘居然笑了,笑得艳光四射,白牙尽露,令人眼晕不已。
  笑足了之后,他说,第十七届青舞赛的冠军名叫杨滟,我跟她认识了很多年。
  “脚踏实地活着的人,即使身处逆境也不可悲,反倒是你这样的人——”意味深长的一个停顿之后,黎翘取出墨镜重新戴上,抬手拍了拍我的雪佛兰,“好好开你的车吧,袁骆冰。”
  这个男人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可我分明看见了他墨镜后的眼神,轻蔑夹杂厌恶,如同俯首鞋底一撮泥。
  离开前黎翘彬彬有礼地与我爸打招呼,叫了他一声“叔”,还嘱咐他当心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五、押沙龙,押沙龙(下)

  我住的地方紧挨火葬场,换房子的时候一点没考虑吉不吉利,贪图便宜,又信了中介的鬼话,说这儿其实“闹中取静”。
  初来乍到的我每逢出殡便要难受,闹丧的锣鼓砉然响然,哭丧的人比锣鼓还能闹。
  时间长了才明白,“闹与静”无关“孝与逆”,闹的未必伤心,静的未必不孝,多少子欲养而亲不待,最后都变成了几家坟上子孙来。
  我跟我爸说,你活着的时候我待你好点,你死的时候我就不哭了。
  夜里扪了们心口,觉得尚对得住它,于是日子照过,心如止水。
  小区没车位,我不得不花了点钱打点了附近小区的物业,好处是不必担心乱停车被贴条,坏处就是停车以后还得步行二十分钟。
  连天的雨总算消停了,在天黑透之前,我扶着我爸穿过一条极窄的巷,往家的方向走。
  我爸大约也知道今儿这出闹得太离谱,偏着头,佝着背,与我一路无话。
  上了年岁的老公房,设施不佳,遇上大雨排水沟就容易堵,小区门口这会儿已经积了水,像一片静水流深的湖。我目测水深漫过了小腿肚子,于是便卷起裤腿,脱了鞋,让我爸把鞋拿手里。我跟他说,牛皮的,可贵了,你得给我拿好了。
  然后我就弓下腰,把我爸背在了身上。
  “人家都说子女是父母的讨债鬼,屁咧!上辈子一定是我欠了你了……”水比我想象得还深一点,煞浑煞冷,看不见的地方,还有酒瓶盖之类的东西隔着袜子直硌脚。
  刚蹚过去,我爸就在我背上不安分地动了动,我听见他说:“就这么走了,后来人呢?”
  我爸的脑子时好时赖,这会儿就是好的时候。我跟他有点默契,点头说,那你坐边上等一会儿。
  我来来回回好几次,找了砖头与木板,在出入小区的必经之路上,找准较浅的地方,给后人垫了一条不用脱鞋蹚水的小道。
  既然背了就背回家吧,我又把我爸驮上后背。老东西看着嶙峋,实则若泰山压顶,沉得不得了。我庆幸自己练舞出身,柳腰柔韧,否则定要被他压折了。
  沉默一会儿,我爸开口:“今天在超市里那人……挺好的。”
  想也不想便晓得他说的是黎翘,点了点头:“是挺好的,车费给了两千呢。”
  我爸以重音强调:“长得好。”
  我又点头:“嗯,活人里头是没比的了,神仙恐怕还能争一争。”
  我爸突然打我,就拿我的皮鞋,还不是做样式,结结实实以鞋底板兜了我一个嘴巴子。
  我无辜被打,立马如火蹿房梁般跳起来:“袁国超,你他妈再打我,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撂水里!”
  我爸的转折挺突然,他这会儿比我还生气:“你要不让我抱孙子,我就活阉了你!”
  我知道我爸一直想掰正我的性取向,于是不客气地回嘴:“喜欢男人是我愿意的吗?隔代遗传懂不懂,你孙子要跟你一德行,人家上有老下有小是父慈子孝天伦之乐,我呢,手里提溜个小畜生,背上还驮着只老王八!”
  我爸啪地又拿鞋兜我一个嘴巴子,火了:“我什么德行?!我德行再差也是你爸!”
  “什么德行?在超市里尿一裤子的人可不是我——”险些气急败坏兜不住嘴,努力冷静下来,我问我爸,“哎,袁国超,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存心摸那女人?”
  我爸这人在哪儿都软,独爱对我摆老子的谱。可他嘴皮子没我灵活,被我骂了以后久搭不上腔,半晌才来一句:不记得了。
  我噗嗤笑了:“行啊,你个老流氓,不枉我今天跪到腿软——”
  我爸又不说话,只悄悄搂我紧些。
  “摸就摸了呗,你要真想女人了,改明儿我去街边给你找一个,找一个腿长奶大的,让你来一个老汉推车……”老东西骂我我常勇于回嘴,可他一认怂我鼻子就止不住地发酸,我故意开玩笑,跟老子安抚儿子似的说,“总有一天,你儿子会有大出息,以后你在外头膀胱胀了,就告诉别人你是袁骆冰他老子,所有人都得对你肃然起敬,脱裤子也不会被人扇耳光,想抖鸡[]巴抖鸡[]巴,想尿多远尿多远……”
  小区里有不咋亮的路灯,我披着一脉微光,驮着我的老子,脚踏实地,一步步向前。
  夜凉如水,濯洗城市尘霾,今晚的月亮特别皎洁。
  回到家里,把我爸安顿好以后,我洗毕碗,刷完锅,把我爸尿湿的裤子泡进盆里,便打开电视看了会儿娱乐新闻。
  把桌椅推了推,在狭小空间里挪出一块地方。坐在电视机前,轻轻松松拉开一字马,就如同我刷牙的时候总会把腿掰过头顶。我虽然不信自己还能回到舞台上,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十来年的汗与泪和血吞,不舍得轻易荒疏。
  平时我不太爱看这类新闻,今天不知怎么就格外留心了一下,果不其然,电视画面还没出现就听见了黎翘的名字。
  单独一个专题,标题也是触目惊心——细数天王黎的七宗罪。
  据说今天电视台本有一个为帮助脑瘫患儿的公益类节目,一众明星应邀出席,隆重亮相,唯独黎翘一身由头黑到脚的简装,还迟到了近一个小时。到场以后也不理记者提问,不与主持寒暄,从头到尾没给一声解释,只摆着一张“女人只要看着我就能高[]潮”的臭脸。
  恰巧就是前两天,他刚刚惹上麻烦,把一个前来接机的女粉丝推了一个跟头。
  向粉丝动手,那粉丝还是高中生。这事儿可太大了,媒体人口诛笔伐,可黎翘照旧我行我素,拒不道歉。
  我想了想,黎翘今天迟到好像是因为我,虽然这人视我如鞋底泥,但一码归一码,我不信他推了那个女高中生,也不信他真如媒体口中那么混蛋。
  看完娱乐新闻外出倒垃圾,正好遇上邻居丫头范小离练舞回来,她喊我一声:冰哥!
  小丫头过年之后刚满十八,丹凤眼配瓜子脸,更手长腿长身板精瘦。老天赏了一口舞者的饭,范小离也在老娘皮那儿学舞多年,我猜老娘皮一定颇为中意这丫头的灵慧气质,而我看过她跳舞,确实也挺有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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