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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余孤剑话平生——windvoice

时间:2015-07-08 19:39:37  作者:windvoice

  楚离犹豫了一下,终是在她起身之时,快速踮起脚,粉嫩的嘴唇轻轻在那腮儿处碰了碰,墨馨愣住,小孩却不避闪,黑瞳幽邃,静静地看着她,那里面暖人心弦的东西让墨馨眼睛酸涩,“这么认真做什么,婢子不过开个玩笑。”
  一夜笑闹。
  天明之时,墨馨终于受不住地揉眼,楚离道:“你睡罢,我看着。”
  “嗯……”迷糊之中只觉小少爷声虽稚嫩,却坚定有力。
  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雪落

  夜空中烟花一簇接着一簇,骤然炸开,冷冷坠灭。昏明之间,映的楚府气象万千,却也冷冷清清。
  楚逸臣站在窗前。
  一身笼着黑纱的乌衣似是浸了夜色,衬得那双修长的手,如同美玉。
  一年复一年,与以往,并无不同。
  他看得多了,也倦了。
  “老爷,四夫人已备好了宴席。”仆役在屋外通传,静静等候,没有催促之意。
  那一根根白皙长指曲张摊开,执了薄纸的一角倾近烛台,橘红火苗窜起的瞬间,又被无情丢弃,迅速燃没的焦黑中“除夕”、“尽欢”几字依稀可辨,“何时了?”
  他眯起眼眸,喃喃道。
  “回老爷,快到子时了。”屋外之人反应极快。
  “是么。”微微蹙眉,楚逸臣冷冷道,“下去。”
  “老爷……几位夫人都在等您。”
  “让她们随意便是。”
  楚离无法睁开眼睛。
  或者睁开了,又看不见。
  只觉身畔一片嘈杂,怜悯的,嘲讽的,不忿的……暗暗蹙眉,他无法感应到先天真气,身体羸弱的仿佛从未锻炼,无力、寒冷,偏又无法脱身这无形业障。
  “逆子!做出这等有悖伦常之事,还有脸回来!”
  似是一道惊雷,眼前一道光线慢慢扩散,影影绰绰的身姿慢慢清晰起来。
  “大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空旷的主厅之内,面色苍白的女子拦住怒发冲冠的长者讷讷道,忍不住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幽篁,你…你就认个错罢。”
  “阿玔认为,我有错?……”
  少年语声平静,一个茶杯摔碎在身侧,“放肆,那是你姑姑!”
  飞溅的瓷片划过脸颊,他却一动不动。
  “你,你……”长者无话可说,指着他,简直已说不出话。女子看着他的眼睛,复杂难辨,“幽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长辈如何,他就是歆慕此人。他可以为她抛却一切,面对所有。可是…为何,连你也认为我是错的,如果我错了,那么你呢……
  到底你,还是不信。
  是不信,还是不敢信……少年低低的笑。
  睁开双目,琥珀色的眼眸霎时晕染开夜一般的墨色。
  “不必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一字一顿,竟慢慢笑起来。
  这一幕渐渐模糊,慢慢湮没了视野……
  “小少爷…醒醒……”
  呼唤之声似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楚离睁开眼睛,温暖的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少有生出几许燥热,“墨馨……”
  嗓子哑的厉害,楚离皱了皱眉。
  “别急,先喝口水,怕是昨夜累着了罢。”墨馨扶他起身,端着的蜜水不凉不热,“我还第一次见你睡得这般踏实,”看那接过瓷碗的小手汗津津的,墨馨才奇道,“莫不是被子太热,捂着了?”
  楚离定神喝下蜜水,和缓许多,“做了噩梦而已。”他略一沉吟,“几时了?”
  “快酉时了,”墨馨浅笑,“小少爷睡得沉,可是饿了?”
  微微摇头,掀开被子,枕侧一柄乌鞘长剑。
  竟是不知何时从怀里滑落。
  屋中炭火甚旺,楚离起身沐浴,换了身袖口带有裘毛的小袄,雪白的缎面上绣着兰花暗纹,粉嫩的手指从白色的毛绒中伸出,楚离默然,正想着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墨馨提着食盒推开门,迎面一阵风夹杂了些许凉意,小手下意识缩在毛绒里,倒是暖和的很。
  “睡了一天,可是饿了?”墨馨浑身沾满雪花,片刻功夫就化了,楚离讶然,“外面,下雪了?”
  “方才还是霜冻,待我去厨房的时候才下起来。”
  吃过饭,楚离感觉一阵疲惫,他略略看向收拾碗筷的墨馨,“……今日早些关门罢,”她讶然看过来,才顿了顿,移开目光,“我…困了。”
  墨馨挑眉,莫不是小少爷忘记今日是大年初一,而且,她按捺下担忧,道:“已是睡了一天,怎么这就困了?”说归说,见楚离有些睁不开眼的样子,只得点头。
  ……
  看着她关上门,熄了灯火,楚离小手揉着额头,蹙眉。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脑子甚为清醒,却乏得很。
  额抵了冰凉的剑柄,闭了眼寒意似乎直透心底。楚离渐渐平和下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却是听见了墨馨轻唤,盖被子的声音,带门的声音以及……
  轻若鸿羽的沙沙声。
  雪,想来下的大了罢。
  ……
  “好大的雪,好冷的梅……”少年清润的声音突兀地搅乱一方天地,惹得亭中人不悦蹙眉,却是拢了拢披风。他的面容很模糊,那亭子越来越近,依然看不清,只那人周身恬淡安静的气质,见之难忘。
  心念一动,那层雾便散了。
  那人看不出年岁,一张介于青年与少年的面容略显书卷气,形容极为秀美,手指修长,执了一卷书,长长浅色广袖垂了,他翻了一页,并不理睬。
  少年声音忽然近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的指尖抚过书册一行,目光专注。少年挑眉,忽然伸手抽走那份书册,笑嘻嘻道:“雪这么大,你不觉得冷吗?”他瞥了眼,“素问,你学医?”
  “与你无关。”
  语声悠然,却冷沁的很。
  “哦……?”他眯了眼睛,认真道,“其实你长得不错,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他伸指点了点那人胸口,在他拍来前拿开,指尖转而执起一缕纤长发丝放在唇间,轻轻吻了,“空一缕余香在此,应读那诗经之言,却在这大雪天的看什么素问,太过无趣了罢……”
  “……你,”那人抿唇呼吸急促一瞬,又平静下来,语声更冷,“在下要回去了。”
  挥开那放肆的手,起身便要走却被少年拉住,“哎,生气了么,”他笑的狡黠,“我不过开开玩笑,这就还你。”
  “……”
  待走的远了,他低头扫了眼手中书册,显然不是自己先前的那部,边角部分些许破损。抚平褶皱展开,‘诗经’两个字倒是端正,却难掩轻浮,“大哥……”他的语声竟是十分曼妙,不似先前。他微微蹙眉,低叹,“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管啊……”
  ……
  似乎随着那一声叹息,四周再次蒙上一层雾气,楚离恍然,顿时警醒。
  雾气越发浓郁,只从那边隐约看到那二人模糊的身影。
  “阿玔,这是赔给你的,莫要生气。”
  “唤我师父。”
  “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又是我叔叔,何必呢?”
  “……”
  “要不,你让我亲一下?”
  “胡言乱语。……今日回去把孝经抄写二十遍。”
  “什么?!好,好,我抄,我抄……你莫生气。咦?你脸红了?”
  “哈,阿玔,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打耳洞啊。”
  “啊……阿玔你,你轻点……”少年闷哼。
  “……在你父亲面前还敢这么放肆,你越发出息了。”
  “谁叫他让你扮成男子戏弄我……再说,姑姑,我唤你阿玔不好么?”
  “我是你师父。”
  “谁要你做我师父……”
  “那你要什么?”上药的手一滞。
  模糊的景象中,那低低的语声淹没无痕,雾气翻滚得更加厉害,一股滔天悲意扑面而来,画面也终于不再连贯,破碎开来,那一片片画面泛起淡淡的荧光,燃烧出琉璃火焰。
  气温升高,火焰连成一片。
  楚离抿紧唇,看着它们环绕过来,几乎紧绷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剑殁

  上无天,下无地,这虚空间全是那诡异的火焰默默燃烧,待及袭体,却带着刺骨的寒。
  从肌理开始麻木,伴随着心中散开的凉意,一点点,一寸寸蔓延开来。楚离试着调用真气镇压,冰凉的真气仿佛助长了火势,本是寸许的焰头蓦地窜升——
  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再看不到尽头……
  冷,彻骨的冷。
  悲,满心的悲。
  一瞬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越是运气,越是难过,那针扎似的冷意持续许久,身体热度尽失逐渐木然无觉……大概冻僵了罢。
  默默思索着,却不得要领,只能眼睁睁看着。
  已许久未曾这般无助……楚离冷了神色,直到乌黑的眼瞳开始黯淡,意识开始恍惚,仍固执地维持着几乎涣散的精神,时而失智,时而清醒。只觉疲惫不堪,就想这般睡下去……楚离抿唇艰难地咬了舌尖。
  一狠心,口中便蔓延开一股铁锈味,尖锐的刺痛让楚离头脑一清。冷澈的黑瞳中似有神采聚集,冷漠又疯狂。
  或许他本就是个冷漠又疯狂的人。
  到是要看看,这莫名其妙的火焰,如何能要得他的性命去。
  微微扬起小脸,楚离冷冷一笑,少有情绪的心境在这一刻迸发得无比强烈,琉璃火焰似是感应到一般完全沸腾了,翻滚着扭曲彼此,看在楚离眼中有种冷漠的嘲讽,他勾起唇畔。
  生死一线,很好,很好。
  他已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寒冷……只余下一种发自心底的傲然。
  生如何,死如何?
  便是拼尽全力,形神俱毁,也无人能代他择选。
  经脉中冰凉的真气渐渐灼热起来,初始时尚且温和,转瞬便滚如沸水,流淌在冷僵的身体上,疼的钻心。
  他咬了牙,神智越发清醒。楚离知道这是功法的反噬。水阙要求练功者心若止水,他现在丝毫不想压制。冷眼看着四周的火焰飘逸出星星点点的光点融入经脉,每进一分,便痛一分,
  然后,先前进入的光点便流溢出来,仿佛无所归处。
  楚离看着它们进进出出,永无止境,而身体的疼痛已然到了极限。
  勉力动动手指,木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当真气流转而至时,一向要求自己稳健的手已痛的颤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楚离眼中的目光却越发锐利明亮。
  冷冽剑气凝聚成形,在手上……前所未有得锋锐逼人。
  它是无形的,但你可感觉到那触目惊心的威势。
  所有火焰都为之一滞,空中已迫开一线细细的裂缝。
  仿佛暴雨将至,当剑气如火山爆发冲天而起,那力量迫得所有有形之物四散开来,光点、火焰、浓雾……楚离冷漠的视线略过它们,看向上方。
  那里雾气逐渐稀薄现出的一线犀利白光,渐渐扩散……
  昏懵之中,灼热依然。楚离蹙眉睁开双目,将手伸到眼前,白嫩嫩的小手无丝毫变化,他却觉皮肤之下隐着一股流火,这,是走火入魔么……目色微沉,想起梦中所见,他放开怀中长剑。
  刺骨的冷意已然消失,乌鞘黑沉沉的,仿佛死寂一般。
  楚离抿唇,伸手握住剑柄抽出……霜刃上,一道凌厉裂痕贯穿剑脊,狠绝之意,触目惊心。
  剑是好剑,何名,楚离不知。
  他曾将剑气注入此剑,只引得剑刃长鸣,无他损伤。
  削铁如泥,吹毛短发。
  这伤痕……楚离抚过那裂缝,手指被锋锐的剑刃割破,血珠滚落,却再无昔日寒光凛冽之感。
  楚离闭上双目,“是你……”他轻声说,却无人回答。
  剑,已死。
  月光冷幽咽,映雪满沧然。
  推开门,一片素白映入眼中。雪已然小了。外面比晚前冷了很多,站在院中,冷意更甚,而经脉却在那真气灼烧下,痛热交加,恍如梦中所历。楚离若有所思,抬头望向天空,那自漆黑苍穹洒落的点点雪白,落在面上,睫毛上,唇上,发上,身上,有着梦中没有的轻柔……这天地太过广大,吾辈生于其间,当心存敬畏。却不知有朝一日如梦中一般破茧而出——
  又会是,何种光景?
  那沾了雪花的睫毛缓缓合上,掩去眸中凌厉起来的光芒。
  平静,安然,仿佛那一瞬的波动不复存在。
  雪花依旧,轻轻柔柔,落在楚离身边时却倏地被一股凛然张力远远迫开。
  无声无息。
  这一年,楚离五岁。
  “小,小少爷?!”
  开门的墨馨差点被院中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却见那回过神来的孩童转过身来,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唇色淡的发白,身上竟然只穿着里衣,在墨馨僵硬的视线中双目一闭向后软倒。
  “……!”墨馨忙急趋几步将人抱住,“小少爷?!你……”她的指尖碰到那滚烫的皮肤惊呼一声,“你发烧了?!”连忙将人抱到屋里,自家小孩一直闭着双眼,墨馨强自定下心神,盖了三床被子,看楚离呼吸平缓多了,才跺了跺脚拿钱去镇上孙大夫家里。
  楚离只觉得浑身酸疼,白皙的面颊上浮起的红晕,强睁开眼,竟是模糊一片。火热与燥意蒸腾肺腑,楚离微微蹙紧眉,低低呻吟一声,“墨…馨……”
  “……墨…馨……”
  楚离咬唇,觉得气力逐渐流失,他低叹一声,闭上双目。
  “孙大夫您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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