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她停下切菜的动作,慌忙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出来开门,听到儿子站在门口叫她一声“妈”,眼眶立刻就红了。
阮昊放下手里拎的一大堆补品,凑过来将个头娇小的女人拥入怀里,说:“咱们别堵门口,满子和宁远都在旁边等着进门呢。”
唐满把头凑过来:“阿姨,我就来蹭个饭。”他吸了口鼻子由衷感慨,“真香啊。”
卓宁远也把帽子和墨镜取下来,礼貌问好:“阿姨,打扰了。”
左倩赶紧乐着让三个孩子进屋。
阮兴林也从书房出来了。
虽六年没有回过家,但自己父亲每一年的变化他都知道。
什么时候评了先进奖,哪天生了小病,最近爱喝的茶,吃饭变的口味。
他都知道。
虽然看过照片,但这么近的,看这个男人的背有些佝偻了,白发多了,人也不如以前结实。
阮昊声音有点哑,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阮兴林点点头,说:“开饭吧。”
席间其乐融融。
唐满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他跟阮昊从初中就是拜把子关系 ,捡着些逗乐的往事说,听的人都高兴。
一顿饭吃下来,一瓶52度的粮食酒见了底。
唐满和卓宁远各自有事让校长司机送走了。
厨房间就剩下收桌洗碗的母子俩。
左倩收了饭厅最后一堆碗碟进厨房,站在门口看儿子穿衬衫围着围裙站在水池边刷碗。
宽肩长腿,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出一个男人的担当。
这是真长大了。
她站在阮昊旁边,将碗碟放好,说:“你爸今天是真高兴,看看喝了多少酒,都躺着了。”
阮昊笑笑,没接话。
“兜兜,这不用你,坐了这么久车,去歇会儿吧。”
阮昊手里的碗差点滑下去,极为无奈地说:“妈,您能放弃这个小名吗?”
左倩站阮昊旁边将他刷好的碗用抹布擦干,儿子终于回家了,就在他身旁站着,还帮她刷碗。她极有底气的说:“我叫我儿子小名怎么了。”
阮昊妥协地打商量:“只能在家里叫。”
左倩拍了儿子手臂一巴掌,眼角的笑纹很深。
自己的儿子,秉性当然再清楚不过。
不管有时候脾气多坏,犯起倔来能把人气出心脏病,但他很会疼人。
只要他放心上的,就不管不顾地对人好。
母子俩一句没一句地交流,谈他的近况和未来打算。
阮昊跟左倩说了自己打算创业的方向,具体的内容她是听不懂了,就听见阮昊说了一句还要去上海的T大管理专业重新学个课程。
左倩愣神片刻,手里擦碗碟的动作也顿住了,她喃喃地说:“T大啊。”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
“嗯。”
左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轻声说:“我不是不喜欢那个孩子,可他差点把我儿子毁了。”
原本无限温馨的一方厨房,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左倩不想回忆往事。
她和阮兴林教育孩子一向开明。阮昊从小虽然喜欢调皮捣蛋,却从不越线,他懂分寸。
但高二他打群架将另一个班的一个学生鼻骨打断,高三填志愿不顾阮兴林反对要填到北京,却到后来不明缘由撕了志愿书,在书房跟亲生父亲叫板。
原以为这些只是他叛逆期的应激反应,到了大学左倩突然接到儿子校方的电话说他被室友指有狂躁症,要求父母带去检查。
从出生那么一点大的小娃娃到迈过十八岁的槛儿长大成人,这个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
即使他跪在她面前说自己只喜欢男孩,不会改过来。她哭了几晚上,也要在阮兴林拿条藤抽他背时护着他。
左倩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信,让她儿子一蹶不振,宁愿六年不回家去服役的人是她也当过半个儿子的程立。
她从不歧视“同性恋”这个群体,虽然在这个社会这三字原本就带有贬义。
但她希望阮昊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是程立。
这个孩子心性太冷了,根本就捂不热。
远在三百公里外的上海T大杨浦校区数学科学院晚自习下课。
有个别学生到系办公室交自习名单时,看见程教授的独立办公室门半掩,还亮着灯。
几个女生从系办出来,踮脚尖望了几眼,没看见人,挺失望地走了。
数学系的程教授名头很响。
不光是那副衣架子一样的好皮囊,关于他本科考研文跨理转系数学一直是校内神话之一。
很多学生只可远观而不敢选其科。
T大数学系的挂科率在全校院系绝对排前三,期中考能挂掉一半学生,程立所授学科的通过率更低。
他不具亲和力,在数院一众不修边幅的教授里一直独来独往。
对学生作业要求虽苛刻严厉,但他也以身作则。真正热爱数学这门学科的孩子们,也都真正敬仰他。
下班开车回家的程教授压根不知道他被只跟当红小生小花的一个狗仔跟踪了。
程立停车入库后打开家门,家里的金毛摇着尾巴冲过来,又突然凶狠地朝着程立身后的暗处狂吠。
程立蹲下来摸金毛的头,轻斥了一声:“兜兜。”
金毛委屈地呜咽,拱程立的手心。
卓宁远躺在酒店的床上,将微信里的照片一张张又转发到名叫“日天兄”的账号上,并附言:“欠的人情还了。”
他上个星期曾让阮昊动他的关系网,用公安的通讯系统,找到了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这种违规操作,自然要以礼相还。
卓宁远找他熟识的狗仔跟拍了程立。
阮昊回复得很快,一串语音骂他。
卓宁远就知道他装端,在相册里又找了一张程立清晰侧脸大照发过去。
那边隔了好几分钟,慢吞吞来了条消息:“照片全发我,你删掉。”
卓宁远觉得跟他兄弟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啊。
前几天在北京给他送行,看着阮昊灌酒,喝了太多睡过去。
酒精和黑夜很容易让人露出软肋和心底最深的欲念。
阮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过来,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说:“我上个星期见到他了。”
“然后呢?”卓宁远问。
他闭上眼睛,说:“想干死他。”
第6章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人船。”曾经有个中二少年,偶像之一就是孙悟空。
学校宣传栏贴他的照片,在省数学奥数比赛一等奖,上面那句话便是他的座右铭。
不论是前路或人心,心诚所致,又岂无通达之理。
数年后的他却动摇曾经的信仰。
今年的天气一直反常得很,年关已至。
平时没多大动静的微信同学群都热闹了起来。阮昊手机里的群消息都是屏蔽状态,只有高中同学群每天任它几百几百的消息刷,偶尔点开群名单,对着一个ID久久出神。
没几天就要过年,大多数同学都回到X市,晒娃晒车抱怨老板和工作后,有人约聚会了。
唐满在群里艾特阮昊,问他来不来。
紧接着下面就有人艾特程立,也问同样的问题。
那时已近凌晨,被艾特的两个男人的回复几乎同时蹦出来,都是果断的一个“来”字。
群里顿时被刷屏了,许多只有抢红包才出来的女人们,都在拼表情包。
昔日同学感慨,这么多年,两位班长的魅力丝毫不减。
每年例行的聚会今年提前到年前,还是老样子晚上在市里星级最好的酒店。
要了一个中型包厢,摆了两桌,一桌拼酒划拳男人帮,另一桌几乎坐女生。
还没到饭点,老同学陆陆续续地进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几句闲谈,昔日同窗便能自动分划与自己相近阶级的圈子。
年少时还曾天真地谈论梦想,年岁经长了,有人为面子,有人为尊严,管他笑的真心还是假意呢,自有一副伪装的皮囊。
至少这样看起来,人人光鲜亮丽,大家都过得挺好。
因为路上堵车,阮昊来晚了。
他推开门后笑着一句抱歉,果然赢得全屋瞩目。许多女同学都要夸张地尖叫了。
这是他们高中三年的班长,也是男生年级里的扛把子老大。学生时代就够拉风的,成绩不算坏,运动能力强。带着校队还打进过省级比赛拿过冠军。高三最乱最忙最折磨人的那段日子,他和副班长给大家做错题本,带着班上人自觉成立学习小组相互辅助学习。
这一桩桩往事细数起来,六班这位班长完美的简直就像从日式漫画走出来的人物。
他并不是没有缺点。他也很真实,上课喜欢睡觉,也会打架,脏话顺口来,疯闹起来像挣脱缰绳的野马。但更多人记住的都是他的好。
似乎老天就是够偏心的。这些年从来不出席同学聚会,社交网络也很少用的班长,比学生时代更俊了。
举手投足间蛰伏着荷尔蒙味儿。
唐满凑过来搭上阮昊肩膀,靠近闻了闻,不怀好意地笑:“卧槽,喷香水了?”
阮昊不动声色的推他,视线在人群里巡视。
“我说,你这西装是今天才去买的吧?哎呦这皮鞋擦的,可真够亮的。哇塞,换发型了!我看你这副打扮不是来参加同学聚会吧,你他妈是来勾人的吧?”
阮昊没找到人,心情顿时down下去,一个眼刀朝唐满杀过来。
唐满见好就收,不再摸老虎屁股。笑着说今天全场的女性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喏,他坐在那里。他手上香槟还是我给递过去的。”
阮昊往角落的沙发上看过去。
程立果然坐在那儿,仿佛这屋里的欢声笑语皆与他毫无干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相撞了。
阮昊装作不经意地挪回视线,再也没有看过去。
等到开席吃饭,两个班长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桌上每人的面前都摆了酒杯,几个男人在逐座斟满酒。
气氛十分热闹。
大多在说往事,阮昊的名字在各个老同学的嘴里来回过。
他那时真是意气风发。
高二才开学时,奥运会才在北京落下帷幕。余热未消。
他的偶像之二是韦德,那年篮梦八最终以118-107击败06年的世锦赛冠军西班牙,成功完成救赎使命,在时隔八年之后重新夺得世界大赛的金牌。作为中二少年的阮昊为庆祝偶像战绩激动地理了个奥运五环莫西干发型。
从北京回到家就被自家老头子锁在书房,爷俩面对面谈心,最后当然不欢而散。
阮兴林只给他一个选择,开学之前就算戴发套,也给我整出高中生该有的仪容仪表。阮昊向来吃软不吃硬的狗脾气,冲进理发店对着理发师说要把脑门上的头发全都理干净。
理发师懵了,这帅小伙理的发型多精神,犹豫着问真的要剃光头啊?
中二少年冷冷出声:“一根毛都不要留。”
顶着一根毛都没有的发型走出理发店他就后悔了。那个年代比较流行有刘海的美少年,他一米八的大高个也架不住他才年方二八的学生气。
走在路上的回头率百分之一万。
那时候,原先的刘海美少年爱上了装酷的鸭舌帽。
而后,“二号光头”的发型居然在他们学校还流行了一段时间,这桌就有好几个男生那样干过。
邻桌的女同学们听见这些往事也都跟着接腔,调侃说太多人那叫东施效颦,只有班长的光头最帅了。
阮昊笑着听这些,在来回的敬酒间,装着醉意将程立的酒杯握了手里,跟人一口闷了。
“这是副班长的酒,班长你拿错了,不行,要重新罚酒。”
阮昊不甚在意地笑笑,又接满一杯酒。
坐在他旁边的程立,从始至终只动过筷子夹菜,和喝了几口阮昊从邻桌给他倒的果汁。
阮昊真觉得自己喝醉了。
聚会结束时他都有点走不稳。接下来还有人组织去唱K,他摆手说不去,喝多了难受。
一伙人都出了酒店,要回家的已经有先开车走的,留下来的正在分配怎么坐车去玩午夜场。
难得有这样放松的夜生活,要去的占大多数。唐满喜欢凑热闹肯定要闹通宵的,本想给阮昊叫辆车把他送回去,看到程立也还在,就把人扶过来了。
“最近那啥女大学生坐出租车出事的特别多,我本来想给他叫辆车,但这么大晚上觉得不安全。程立你开车过来的吧?”
旁边有人听了哈哈笑,说就班长这块头,这身手谁敢弄他啊。
唐满没搭理他,直接把人往程立身上推,说:“交给程教授了啊,还住景苑花园那边的,就他一个人住。”
他还想多透露点少儿不宜的信息,又有人催他坐车赶场子。
唐满“哎”了一声,说马上过来,和程立一起扶着阮昊走到他车跟前,等程立解了锁,他拉车门将人塞进去,就溜了。
这辆黑色的沃尔沃程立买了一年多,除了家里的金毛兜兜,从未有人乘坐过。
阮昊在副驾驶座闭着眼不适地拽领带,睡得不安稳。
要是平时这种喝法是灌不倒他的。他最近太累,买断从军队出来,就等于所有一切都要重来,北京上海X城三地来回跑,经常还通宵,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的。
身上的西装确实如唐满所说,是今天才买的,不太合身,有点绷。
睡梦中,他皱眉伸手扯自己的领带和衬衫领。
忽然间,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替他解开了领带,耳边的声音很轻,扳着他的肩膀带他靠离驾座,西装被脱了下来。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有人在摸他的鬓角,脸颊,还有嘴唇。
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很淡地充斥在车厢里。那是卓宁远下午趁他不注意喷在他耳后,还问他要不要敷面膜。
经常不刮胡茬的软日天暴怒,用擒拿手跟卓宁远过了好几招。
卓宁远笑着跟他打手势休战,说这一出汗就是催情香。
阮昊迷迷糊糊地睡,做了个很旖旎的梦。
他将下半身赤裸的程立按在学校多功能教室的桌子上,让他两腿圈着他腰,灼热坚硬的性器被他下面的小穴紧紧咬着。
他温柔地亲吻他已经被吮咬红肿的嘴唇,用性器一遍遍贯穿他,一遍遍问:“要我吗?”
程立轻声地、纵容地回答:“要。”
第7章
毕竟只是个梦而已。
阮昊醒过来时车还在黑夜里平稳地行驶,车窗前略过一排排挺惨淡的昏黄路灯。
他大腿根部那边因梦里的欲望现在绷得厉害,浑身燥热难当,被他压在身下一遍遍侵犯带着哭腔求饶的主角就坐在驾驶座开车。
幸好下半身有自己的西装遮着,勉强维持了基本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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