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轮停泊在港口,乘客们陆续地下船。船靠岸以前,奚盟就跟着甘云卿找到了负责托运的船员,只等着船靠岸,便将自行车从船上卸下去。
早一步抵达海岛的其他社员没有上岛,而是在售票处等待他们。通过岛民的帮助,奚盟他们顺利地将十几辆自行车运到了售票处。
陈熙已经给他们买好了登岛的票,待所有人都领取了自己的自行车,一个个就在整理好装备以后,骑上车踏上了他们的环岛骑行之旅。
正当午,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车队有序地跟着社长行进在公路上,时不时又经由老师带队,进入了崎岖的芭蕉林间。
在城市中骑惯了公路的学生们进入这样的道路,多有些不适,可繁茂的芭蕉树却新鲜得惹人关注,有社员开玩笑地问,能不能顺道将熟透的芭蕉顺进包里,晚上烧烤时吃。
公路上没有遮阳树木,芭蕉林中的道路则颠簸坎坷,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挑战,时不时也被错综复杂的道路迷失了方向,再从林中出来,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陈熙早有准备,根据钟表和日照判断了方向以后,立即指引大家朝着目的地前进。中途,他们经过一个小小的村落,在一棵大榕树下乘凉和补给。小卖部里的水和饮料卖得很贵,大家都望而却步。甘云卿看几个学生望着村民地摊上的大西瓜垂涎欲滴,便慷慨解囊请学生们吃了这个大西瓜。
一群人或站或蹲地休息,捧着西瓜使劲儿啃,瓜果的香味很快荡漾在这个夏季午后的闷热空气中。海岛上的空气总是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海藻的味道,闻着又咸又鲜。奚盟的西瓜啃到一半,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虞君的回复,问他玩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开心!——奚盟用沾满西瓜汁的手指回复:下次我们俩一块儿来吧。明年夏天?
虞君:[愉快]好!
虽然唯一的女生始终坚持着跟上大家的队伍,一路上从不喊苦喊累,可奚盟他们仍然发现了她的力不从心。重新出发后不久,女生几次落在了队伍的后头,陈熙派几名社员骑在她的后面,保持队伍的稳定,但整支的队伍却渐渐地慢了下来。
日照没有因为到了午后而稍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烈了。骑在前面的陈熙和奚盟商量过后,修改了他们原本制定的路线,改为前往附近的海滩。
通过一条坎坷的石子路,一行人来到一片空无一人的海边。海滩上的沙子和石子混杂在一块儿,粗糙而干燥,无法赤脚行走。可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是让所有的人感到精神一震。
陈熙丢下车兴冲冲地奔向大海,站在涌向沙滩的浪潮大喊:“这片海滩被我承包了!”
他的一个同班同学连忙跑上前去,一个巴掌扇往了他的后脑勺,骂道:“喊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没人的地儿!”
奚盟推着自行车往海的方向走,心中同样感到万分诧异。这个时节正是海岛旅游的旺季,能够在这个小小的海岛上找到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海滩真的十分难得。或许正是因为这里的沙子质量不好,才没能吸引开发商和游客。他摘掉太阳眼镜,望着面前浅蓝色的大海,潮热的海风吹拂着脸庞,一时之间,就连潮湿的海水味道也变得亲切了。
他连忙找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虞君分享。
“哎!今晚咱们就在这儿露营怎么样?”陈熙建议道,“别往什么贝壳沙滩去了,全是人。”
甘云卿抱臂提醒道:“但是这里距离市集很远,想要准备烧烤的材料很困难。而且,你们不是计划打沙滩排球?这样的地面可打不了球。”
经由老师的提醒,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开始犹豫了。本是为了让女生休息,众人才发现了这片海滩,陈熙对女生抬了抬下巴,问:“彩迪,你说。咱们是在这儿露营,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到贝壳沙滩去?”
梁彩迪没想到最后做决定的任务落到了自己身上,吃惊得懵了片刻。她犹豫地看了看甘云卿,又看看大家,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没有别的人。而且,嘿嘿,我也不会打排球。”
言下之意,便是能否打沙滩排球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奚盟看大家都没有意见,说:“烧烤不难,我们抽几个人去市集把食材买回来就行。”
这样决定以后,白天接下来的行程全要根据实际情况做修改了。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少年人来说,旅行的意义恰恰在于可以随意地更改计划。他们分了几组人,或选择前往景区游玩,或前往市集采购,也有人不乐意再经受太阳的炙烤,打算在搭好帐篷里打牌和午睡。
奚盟和陈熙几个通力合作,搭好了五只简易的帐篷,牢牢地固定在海滩上。正打算在海水里洗弄脏的手,奚盟惊讶地发现手指上受了伤,大约是搭帐篷时不小心被刀子刮伤了。他不得不找出运动水壶,倒出里面的饮用水重新清洗伤口。
甘云卿发现他一个人蹲在远处,走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进而发现他的手指受了伤。“怎么开了这么一道大口子?”他皱起眉头,从钱包里找出创口贴,朝奚盟递了个眼风。
奚盟伸出手,等老师在用手帕细心地擦拭伤口上的清水后,认真地给他贴好了创口贴。“谢谢老师。”奚盟摸了摸被包裹得平整的伤口。
☆、2nd.
“水可以在表面均匀地摊成水膜才行,”奚盟瞥见坐在一旁的梁彩迪拧不开一瓶矿泉水,弯腰拿过那瓶水,一边拧着一边说,“洁净的玻璃表面亲水,水滴在上面容易摊开。有水滴就是水没能和玻璃表面紧密贴合,说明有不亲水的物质,没洗干净。”
陈熙冲梁彩迪开玩笑道:“他感冒了,你还让他拧?”
“我拧开了,我喝。行了吧?”奚盟笑着还嘴,把拧开的矿泉水还给她。
她笑着说了声感谢,仍继续坐在烧烤炉子前听男生们聊化学实验的事。陈熙他们班上遇上了一位很严格的实验老师,班上好几位同学因为试管清洗没能达到老师的标准而在实验考试中扣分了。
学弟们一方面抱怨着老师的苛刻,一方面又得向学长请教原因。奚盟在低年级上实验课时同样遇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位老师,但印象中,老师并不像他们所形容的那么严苛。
下午,奚盟跟着其中一拨人去潜水,上岸以后贪图凉快多喝了两瓶冰水。待到傍晚,众人架起烧烤炉子等着烤海鲜时,奚盟发现自己感冒了。
在这样的盛夏感冒,他没少被包括表弟在内的其他人嘲讽,不过甘云卿却带了常备药。奚盟服药以后,除了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以外,原先发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小感冒,奚盟面对着烧烤架上丰盛的海鲜,也只能垂涎欲滴了。幸好下午他们前往集市采购时,买回了不少蔬果和肉类。
奚盟本不喜欢吃烧烤,吃了两块烤豆腐和一些烤蔬菜以后,欣欣然地当起了烧烤厨子,专职坐在架子旁给其他人烤吃的。这是他第一次自己烤东西吃,没想到手艺却得到了众人的一致称赞。无论是翻弄烤串和海鲜的时机还是配料的调制方法,奚盟都找到了门路,渐渐有了自己的心得。
看到大家吃得开心,奚盟不禁感到遗憾,心想如果虞君在就好了。不过,他原先也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快掌握这门技艺,万一虞君在场,他却没烤好,岂不是很丢脸?如此一来,他不在也是好事。奚盟一边在烧烤架子旁扇火,一边想,自己要做熟练来,下回有机会也烤给虞君吃。
“没有!我打包票!”陈熙大叫道,“欸!不信你问问奚盟!”
奚盟正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茫然地转头问:“什么?”
梁彩迪笑说:“陈熙说你没有女朋友,他们都不相信,甘老师也说不相信。”
没想到自己发呆这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居然聊起了自己的八卦。奚盟惊讶地看着他们,见到连甘云卿也像他们一样充满兴趣,不免尴尬。
“呐呐呐!你看你看!”刘允霁满脸得意地冲陈熙伸手,“犹豫就是有鬼。拿钱来!”
奚盟一愣,连忙说:“我没有女朋友。”
“你看!”陈熙往刘云霁的手掌上重重一扇,反而向他摊出手,“给钱!”
原来他们正在拿这件事打赌,奚盟看了好气又好笑,吐槽道:“你们真是无聊。”
刘云霁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陈熙十元钱,搓搓双手,充耳不闻道:“来!下一题,甘老师是不是单身?”
“怎么还有我的事?”甘云卿在一旁看热闹,不料也卷入了乱局当中,不由得惊讶道。
奚盟一看,落井下石说:“怎么没您的事?欸,这回赌什么?”
“学霸开口,至少吹一瓶吧!”陈熙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如同坐庄的一般,“来,下注了嘿!”
甘云卿眼看着学生们拿自己的感情问题来开玩笑,哭笑不得。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一只空篮子里丢石子下注,奚盟也跟着压下两瓶啤酒的量。他正得意地吃着手中的烤串,余光瞥见甘云卿佯怒瞪了自己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两串烤好的牛肉递给他。
原只是开玩笑助酒兴的赌局,玩到最后又变成了猜拳聊天。因被某些人的酒品所震惊,唯一的女生早早地躲进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只剩下男生们在外头围着烧烤架子唱起歌来。
这片没有人迹的海滩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分外热闹,到了深夜,喝得兴起的陈熙等人更是脱掉上衣冲进了海里翻腾。
许是喝酒前吃了不少东西,奚盟除了犯困以外没有醉意,趁着其他人奔进海中弄潮,他和同样没有喝醉的甘云卿把两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男生拖进他们的帐篷里。
过了一会儿,梁彩迪偷偷摸摸地从帐篷里爬出来,帮着奚盟他们收拾海滩上的残局。
远处是陈熙他们放肆叫喊的声音,还有稍微清醒的同伴大喊着让他们小心。奚盟总担心喝醉的表弟还有其他人出事,一边收拾垃圾和啤酒瓶子,一边不断地朝漆黑的海水里张望。
“感冒好了吧?”甘云卿打开了一只大塑料袋子,等奚盟将捡起来的垃圾放进去,关心道。
奚盟愣愣地回头,点头说:“好了。谢谢老师。”
“老师,您真的没有女朋友呀?”梁彩迪蹲在地上捡啤酒瓶子,笑问。
甘云卿无奈地说:“是呀。”
奚盟终究不放心那群醉汉,把剩下的工作留给老师和梁彩迪,朝着黑暗的海边跑去。
海滩上全是粗糙的石子,他跑得太急,险些摔上一跤。“喂!回来了!”他朝着海里那几个猴子似的身影大喊,看他们完全没在意,只得也跟着跑进去。
海浪不大,只是浸湿了衣裳,奚盟跟另外两个人把海里的疯猴子捞回岸上。一群人互相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和胡话,一直到帐篷旁的篝火全灭了,四下也没能彻底安静下来。
夜已经很深,他们打乱了原本的安排,分别将稍微清醒的人和喝醉的人放在一起,以便晚上适时照顾着。
陈熙回到帐篷内以后,一直稀里糊涂地说着醉话。奚盟借着手电筒的光,拽掉了他那条湿哒哒的牛仔裤,拧干了水,挂在帐篷外的绳子上。
他起先没在意陈熙究竟说了些什么,凝神一听才发现,原来他正在哭求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奚盟听得呆住了,他难过地看着平时爽朗自信的弟弟,心突然变得格外沉重。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一瓶矿泉水,拉上帐篷的拉链后,走到一旁漱口。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奚盟掏出来一看,果然是虞君的信息。
先前奚盟一直和朋友们聊天、玩闹,不方便总是对着手机,虞君也因而没有打扰他。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他大约还是不太放心,在消息里问:你们睡了吗?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奚盟拧紧了还剩下半瓶水的瓶盖,想了想,拨通了虞君的电话。
“喂?”他很快把电话接了起来。
奚盟怔了怔,问:“你们都睡了吧?”
“嗯。”虞君又问了消息里的话,“你们呢?”
他往身后的帐篷看了看,找了一片稍微平整些的地方坐下,说:“很多人喝醉了,刚闹完。我正要睡。咦?你说话的声音挺清楚的,不怕吵着别人吗?”
虞君笑说:“我在楼道里。”
“为什么?”奚盟更奇怪了,他怎么会半夜三更在楼道里溜达?
虞君笑得很不好意思,说:“我猜,你收到我的消息,会给我打电话?”
听罢奚盟愣了一下,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可还是好笑地说:“你猜对了。”说完,他听到虞君在电话那头傻笑,不禁又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回来?”虞君为难地说,“唉,好不容易放暑假,头一天还得陪老妹去游乐场。”
奚盟惊讶极了,问:“明天你和虞柠去游乐场吗?”听到虞君在电话那头故作可怜地唉声叹气,奚盟却觉得自己的心因此变得柔软了许多。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你真是很温柔。”
虞君大概在电话那端翻了白眼,无奈地说:“拜托……”
他笑了。
“我原本想,你明天回来的时我去接你。”虞君没等奚盟说话,又道,“不过我想了想,觉得你可能不乐意。明天我们一块儿吃晚饭吧?你要是下午之前就能回来的话。”
明明人不在面前,奚盟还是点了头,说:“我们明天早上就回去,下午能到。”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虞君所说的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想起刚才自己在大家起哄时所说的话,奚盟不禁感到有些内疚。他迟疑了一会儿,把晚上吃烧烤时大家打赌的事告诉了虞君。
虞君听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
奚盟免不了紧张,小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在的。”虞君忙不迭地回答,顿了顿,又不尴不尬地笑说,“你确实没有女朋友嘛!”
奚盟说这话的当时确实也这样想,可是不知为何,这话从虞君的嘴里说出来,让他听得十分别扭。他正琢磨着要如何道歉,突然又听到了虞君喊自己的名字。奚盟连忙应道:“嗯?”
“下回如果再有人问,你除了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再补一句‘但是有喜欢的人’。怎么样?”虞君建议道,“换做别人问我,我也这么说。”
奚盟怔住,只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顿时释然了许多。他笑着点头,答应道:“好。”
虞君在电话那边也轻松地笑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静静的,海浪声有些嘈杂,奚盟听不见虞君呼吸的声音。虞君忽然问:“浪大吗?我听到海浪的声音了。”
“你等一等。”奚盟脱掉鞋子,从地上爬起来,往大海的方向走,直到海水浸没他的脚踝。他弯下腰,将手机迎向海浪来的方向放了片刻,又拿起来问:“能听清吗?海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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