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植物人一样静静躺在重症观察室的法医钱云开在零点到来时身体开始微微抽搐,渐渐地,抽搐得越来越厉害。
连接着钱云开的观察仪器发出来刺耳的“哗哗”叫声。
迫于疾病中心压力,正连夜加班研究病情的医生们听到护士紧急呼叫,立刻一起向重症观察室奔来。钱云开父亲钱主任也在其中。
这边还没弄明白钱云开的病情变化,那边就喊着在普通观察室的刑警们全倒下了!
医生们惊出一头汗,连忙让护工和护士把人送过来抢救。
“砰!”病房门被撞开,一名护士冲进来就喊:“重症二号床的病人呼吸停止了!”
钱主任脸色大变。重症二号床的病人正是六名刑警中第一个发病的中年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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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带外
大量的车辆被堵塞在隔离点前面。
所有车主都在疯狂按着喇叭,要么就是下车大喊:“我们要去医院!放我们去医院!”
“我女儿就要死了!如果你们不让我过去,我就跟你们拼了!”穿着睡衣、挥舞着菜刀的男人一手把着摩托车的车把,流着眼泪疯狂大喊。他背上背的是他不到八岁的独生女,正浑身抽搐、口流鲜血地趴在他背上。男人怕女儿掉下车,用皮带把女儿紧紧系在自己身后。
“让我过去!救救我老公!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女人披头散发,抓着路障后的民警拼命摇晃。
被她抓住的民警想要掰开她的手,又不忍心。
“你们都没有母亲吗?我妈就要疼死了!去!再不让开,老子就直接撞过去!”
“大家一起冲!看他们敢不敢拦!”终于有人喊出了这句话。
隔离点的负责民警一手紧按手枪套,一手抓着手机大吼:“怎么办?你们倒是弄出个说法啊!”
“等?怎么等?不能再等了!要么你们立刻派救护车来!要么我们就放人过去!他们已经要开车冲过来了!”
“队长,到底放不放?”
被叫做队长的民警身上汗出如浆,牙齿咬了又咬。
“队长?!”所有队员都在看着他。
“……不!能!放!”知道放过去就会形成无法挽回的灾难,民警队长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此时他已经有了牺牲的准备。
队员听到指示立刻拉出事先准备好的路障和用来扎车胎的铁蒺藜。
看到民警们的动作,急着要去医院救命的人们疯了。
“不让我们活,大家都别活了!跟他们拼了!”
现场情况眼看一触即发。
远处突然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
随着直升机飞到众人头顶,延绵不断的车灯也从远处传来。
直升飞机降低高度,两条绳索抛下,十几条人影攀着绳索迅速降落到地面。
一架直升机飞走,又一架直升机飞来。
这时看呆的人们才发现漆黑的天空上盘旋着数架直升机,远处还有直升机赶来。
群情激动的人们被带着防守护具和盾牌的特警们团团包围。
不等人们迸发出更强烈的反抗情绪,盾牌中已经有人持着喇叭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担心!这次的急性传染病国家已经有对策,马上就有医生和医疗设备到达!请大家保持冷静!”
喊声数次重复。
可人群还在骚动。
握着喇叭的男人只好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民众!绝对不可能不管大家!这次这个急性传染病的初期医疗费用全免!谁都能得到尽心治疗!请大家一定保持冷静,愤怒和慌乱并不能解决问题!医生马上就到!你们就算赶去市里的医院也没有他们来得快!这次来的医生都是各方面的专家,绝对比你们自己去医院要管用!”
奇异地,骚动一下平息了不少。
做好牺牲准备的民警队长抹了把汗,放松了按住枪套的手。还好,这次派来喊话的人还算了解老百姓的心思,没有用威胁的言语,喊出的话足够直白,也足够能打动人心。尤其是初期医疗费用全包这点,绝对是让大家安静下来的首要武器。
这就是现实,在紧急的病情也争不过现实。
“医生肯定马上就到?”有人带着怀疑问道。
手持喇叭的男人立刻肯定地回答:“马上就到!你们看那排车灯就是!”
“那先救我的女儿!我先到的!”
“不!先救我儿子!他就要支持不住了!”
“救我妈!”
“救我老公!”
特警们一看现场情况,立刻把维持治安改成了维持秩序。
所有在场病人按照病情轻重缓急分成了三条队伍。
排在前面的焦急地等待医护车到达。
排在后面的也知道这时候就算赶去市里的医院也是一样要等待,比起不知道该挂什么科去什么医院,还不如就在这里等待治疗。而且这里还是免费的不是吗?
除了隔离点,宁古大道一条路上各个居民区的社区医院此时也塞满了病人。
就在社区医院不知如何是好,拼命给疾病中心打电话时,大量的医护人员在特警陪同下也驻入了各个社区医院。
包括一些大型小区的广场上也飞速建立起了临时救治中心。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萧末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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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睡到了6月19日中午,也就是他一共睡了近三天时间。
三天中,他的手机响了无数次,一直到没有电为止。
三天中,雪里红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每天会过来摸摸他的脉,翻翻他的眼皮,捏着鼻子帮他处理一下排泄物,其他啥事没管。就连萧末一身血痕,他也没说帮他擦洗一下,或者换张席子之类,更不用说送他去救治点接受治疗。
哦,为了清理方便,他把萧末身上唯一穿着的一件四角短裤给扒了。
所以当萧末醒来,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刺眼的光线,第二个是觉得皮肤很紧,第三个就是扑鼻而来的难以言喻的极其难闻的混合型臭味。
睁开有点黏乎乎的眼皮,男人习惯性地翻身去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刚睁开的眼睛还有点雾蒙蒙,男人抬起手一边揉眼睛,一边伸手去抓闹钟,一下没抓稳,闹钟从手掌滑落掉向地面。
“咚!”闹钟掉在地上还翻了几番。
听到声音的雪里红小朋友捧着快餐面碗出现在卧室门口。
“醒啦,老萧。”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口气。
萧末翻过身,手肘撑着床铺想要坐起。不晓得是不是睡的时间太长,他觉得浑身上下就像生了锈一样,动一动都艰涩有酸痛。还有脑袋,也一抽一抽的痛。
天!他身上这是什么?还有……
“什么……味道,这么臭?”很久没用的喉咙干渴异常,说出的话也无法连续成句,萧末舔了舔嘴唇,唾沫变得粘稠,舌头上也感觉生出了厚厚一层舌苔。抬起手抠了抠另一只手臂上的红黑色污迹,没抠掉。
“哦,你应该感谢你下面铺的是牛皮凉席,处理你的排泄物还比较容易,否则你现在睡的地方会更臭更脏。”雪里红用方便筷敲敲泡沫面碗,“饿不饿?要不要来一碗?”
萧末:“……”
喝了两杯雪里红端来的凉开水,又吃了一块黑巧克力,接着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刷洗干净,萧末感到原本沉重的身体似乎变得灵活了不少,那种刚醒来时的艰涩感也消失许多,只是骨骼深处似乎还有点酸痛,但比起之前的疼痛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头也能不痛就好了。萧末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杯凉开水吃了块巧克力。奇怪,睡了近三天,他醒来半天竟然还没有觉得饿,就是有些口渴。
手机已经插上电,本想立刻回复,后来一想反正已经迟了三天,再迟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就先去洗了澡,没办法,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闻。
洗完澡,他立刻把脏掉的牛皮席拿到阳台刷洗晾晒。如果不是床垫太厚太重不好搬,他恨不得把床垫也拿出来洗洗刷刷再暴晒一番。幸好他铺的是牛皮凉席,各种污渍和排泄物并没有透过厚厚的牛皮印到床垫上。
尽管如此,萧末看着床垫还是有点不舒服,随手摸了一下,心想虽然有点浪费,干脆换个新的吧!
“我身上那些红黑色的污迹是什么?”萧末想不出答案,只好问小孩。
雪里红回答:“血迹。病发时你全身的皮肤都破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又长出新的了。”
萧末抽了抽脸皮,抱起刚才拆下的枕套和他盖了三天的薄毯向露台走去。至于身上长出的新皮肤,其实在他洗澡时就有了疑问——老皮和新皮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雪里红背着他的小背包不离萧末左右,一直围着他绕来绕去。
两人一起走出卧室,谁也没有发现,刚刚被萧末摸过的床垫的色泽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加鲜艳了一些。
萧末问小孩一直跟着他干什么,雪里红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半天才问一句:“你不饿?不觉得四肢无力,心里发慌?”
“还好,我也没有低血糖的毛病。”
“你睡了三天。”
“我知道。”
“我以为你会死。”
“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萧末满脸黑线地嘀咕一句,轻轻推开小孩,把枕套、洗澡毛巾和薄毯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你那条内裤我帮你洗了。”雪里红邀功道。
“谢谢。”
“我不想再吃快餐面,你今天能做饭给我吃吗?”
“可以。”忙完个人卫生,收拾完房间,萧末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灵活。
萧末转头看向外面,刚才晒牛皮凉席时他也在看,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身体活动开后,脑袋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再看外面的情景就发现了一些十分不对劲的地方。
从他家露台可以看到宁古花园,也能看到新新佳苑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广场。
只见宁古花园的空旷处和那个广场上出现了数顶大型帐篷,旁边还停放着大型医疗专用车。
医生护士都穿戴着只有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隔离服在为附近的病人服务。
萧末还看到了一样穿着隔离服的警察。
站在外面排队看病的人很少,只有小猫三两只。
广场、公园、马路上几乎都看不到行人,宁古大道上也没有车辆经过,偶尔经过一辆,也都是从新新佳苑开出的带“十”字标记的特种车。
“严重的病人都送到了新新佳苑的一栋空楼里。”雪里红也趴在窗台上往远处看。
“哦?”
“看到刚才从新新佳苑里开出的厢车了吗?听说那是运送病死的人前往市里解剖。”
“谁跟你说了这些?”萧末皱眉。
“大家都在说。你没有发现山南佳苑的住户少了许多?”
萧末转身往厨房走,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楼栋。
白天向窗户里看都是黑乎乎一片,看了一会儿他也不敢肯定里面的住户是不是真的不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山南佳苑似乎确实比往常寂静了许多。
“如果你真的没事,可以去超市领取生活物资。”雪里红跟在他身后道。
“领取?”萧末转回头。
“嗯。听说是政府福利,因为隔离让大家生活不便,所以现在隔离区域内所有老百姓的生活物资都由政府负责发放,听说每个人可以领到二十斤大米、一升油、五斤猪肉、一只鸡、一只鸭、五斤鸡蛋、各色蔬菜各三斤和调味品等。可以一次性领完,也可以分开领。头两天可热闹了,只要没倒下的都出来领东西了,还有不少人为了领东西打架。”雪里红一板一眼地道。
萧末实在很难把小孩当小孩看,谁叫对方说话比他还条理清楚?
“东西不少,差不多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生活。难道政府打算把这里隔离一个月?”萧末为自己的猜测心惊。
“一个月?”小孩古怪地笑了下,像是讽刺,又像是某种怜悯,“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一个月,就凭这个传染速度和不可隔绝的传播途径,要不了一个月钟山市就差不多了。”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还有我得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萧末用左手食指抵着又突然抽痛起来的眉心,转身离开了厨房。他对现在的事态和自身身体状况感到万分不解的同时,更有种无力感。
这一切到底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三天前的夜里他还疼得要死要活,如今却不过睡了一个长觉就都好了?而且还好得过分……
露台对面隐约可见的新新佳苑某栋楼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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