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不是人啊……”
蔺言还想再问什么,二夫人却不再回答,只怔怔的看着头顶,视线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胸膛尚且微微起伏,蔺言真的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走吧,问不出什么了。”冉雍放下帷幔,影影绰绰。屋内有细小的红光微微一闪,又倏忽不见。
二夫人眼睛大睁,又猛地嗝上一口气:“小西,我的孩子,小西,到娘这儿来。”
屋里响起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又甜又糯:“娘,小西好想你,你为什么丢下小西?”
“不不不,娘怎么会丢下小西呢,过来,我的孩子,好孩子。”
烛火下露出小孩子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稚气天真。只是那眼睛实在是太过黝黑深暗,反而让人发憷。二夫人却浑然不觉,干枯的手掌在他脸上抚摸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们欺负你,娘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二夫人眼里涌上恨意,却猛地咳出一口血。那小孩子也不怕,仍旧笑盈盈的看着她,神色一派惬意,攀上床沿自得其乐的掰着手指。
而与此同时刚走出主院的蔺言,恍惚觉得自己肩膀剜心一般的疼,仿佛被火灼烧起来。这种感觉从最开始的不真实到后来越发的疼痛。
他半弯着身子感觉嗓口发甜,眩晕感一阵一阵的笼罩上来。看冉雍时,只觉得眼前是白花花的重影。他这是怎么了?还来不及细想一口粘稠的血从指缝里滴答落下,他感觉胃里空空的,但是喉间这口血吐出后却舒服多了。
冉雍走着走着便觉不对,这里掺杂了不知山上某些让人熟悉的味道。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蔺言一口血已经吐出,在蔺言的眼中自然看不见,而冉雍的眼中又是另一幅局面了。
无数翻滚缠绕的红线从蔺言的背部冒出,它们在蔺言的身上张牙舞爪,穿心蚀肺。不出片刻,蔺言就会被它们活生生吃掉。
蔺言双手紧紧捂住口,可是越来越多的血,不光被他吐出,就连眼鼻都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冉雍站在不远处,他心里浮上无数个念头,又有无数个想法被打压下,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在问:蔺言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死在这种诡异的红线之下。
还是,死在他的无能之下?
他现在眼前全是崖藤山上的惨状,是最后天将尖利的笑声,是小砚初抱着时立冷掉的尸身。这种事只要发生一次就好了。这种事,怎么能发生第二次。
冉雍半跪下擦掉他唇角不断涌出的血,他看着蔺言的神情已经算得上是温柔:“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蔺言不明白他的意思,冉雍已经覆唇上去,这次却不是浅尝,他将舌尖挑进。血腥气翻涌在口腔中让冉雍皱眉,然而他下手的动作却十分利落。
蔺言想要惨叫却始终无法发声,就连舌尖上被无数次挑/逗起的欢愉,都让他感觉快要濒死。冉雍无视他几乎是用了狠劲咬他,反正口中都是血,多一点少一点并没有区别。利落的斩断蔺言身上的红线,他摸上蔺言的背部。
这下迟钝如蔺言也坐不住了,他反身将冉雍压下:“你他么到底要做什么?!”
冉雍笑了笑也不在意被压住,反而扣住他的脑袋将他拉近,唇舌十分柔软的轻轻欺入,算是很好心的解答了他的问题:“剥皮。”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冉雍手上伸指发力。蔺言能感觉到不光背部那张皮要掉了,冉雍的手指已经抠进了他的肉里。说实话,蔺言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疼,当下不断挣扎眼泪都快没骨气的出来了。如果不是冉雍让他说不了话,只怕现在就要骂出来了。
察觉到他的痛楚,冉雍制住他下手轻了些,只不过这点轻也是相对而言。
蔺言眼里全是充血的血丝,可是随着冉雍口舌上不断深入,他挣扎的动作却轻了点。冉雍松口气以为他终于算是配合,哪料到蔺言反勾起他的舌尖,狠狠蹭了一下。
快/感几乎是直冲上来,让他的剥皮的动作都一停。
这还不算完,蔺言的手不老实的从衣下逐渐往上,蹭着腰间暧昧到不行。冉雍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一抽。总觉得这小子好像误会了什么。想罢,手下利索的连皮带肉一撕。那酸爽谁体会谁知道。
这下可好,蔺小爷别说整张脸白了,眼珠子都快翻白了。
冉雍把手上沾血带线的整块皮扔出去,耐心的拍拍他的脑袋:“龙诞可以肉白骨你造吗?”
我不造啊!我连你是个啥都不造!可是冉雍说的这么正经,蔺言觉得自己这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你你你这是报私仇……”
而一旁的主院里,小西玩手指的动作一顿,他的身体,竟然开始半透明化。
作者有话要说: 龙诞其实木有实际记载的肉白骨的作用(捧脸)请不要被误导
据说越心软越容易被吃↑掉↑哟↑
蔺总攻,你这么精分你不怕蛇精病咩→_→
☆、十五章
小西的眼睛越发漆黑的像两个不见底的大窟窿,他伸手拍了拍二夫人,翻身下床。二夫人被他轻轻一拍,原本没有神色的双眼猛然多了几许神采,她慢慢的坐起身。
要说冉雍虽然手段直接残暴了一点,但是第二天起来蔺言发现自己不光肉骨生肌,而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回想起昨天擦枪走火的场景,他哧溜一声,感觉肩膀上又隐隐疼了起来。
蔺言伸个懒腰浑身骨节嘎嘣作响。昨晚他们从主院回来后,冉雍理所当然的霸占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他想以病号的身份同床休息,却被冉雍那一脸的似笑非笑吓的在椅子上凑合了一宿。
倒了半杯凉茶水灌下去后,才算勉强恢复了点精神,另一边冉雍却还沉沉睡着。昨天屋外的天空还碧蓝如洗,是在不知山上从来都见不到的好光景。然而今天却隐隐阴沉,伴随着骤然降低的温度,倒像是要下雪了。
蔺言出神的望着窗外,可是很快一声叠一声的敲门声把他拉了回来。
他脸色有点难看,毕竟还清楚的记得昨天他们出这院子时,院内空无一人。
正准备把雕花木椅顶住门,手上的动作却被轻轻制住。冉雍的体温偏凉,可蔺言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好像有一小簇火苗烧了起来。心跳一声重过一声,而冉雍浑然不觉。敲门声还在不紧不慢的响着。
门被拉开的一瞬间,蔺言脑袋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可是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陈肆,心里倒是稍稍一定。不过很快又有不解冒出。
如果说现在陈肆在院里,那他们昨天晚上又怎么会见到一个那么古怪的二夫人?那可是这院里除了陈肆最顶事的人了。再说这院子,不知是不是经历了昨晚那一遭,蔺言现在再看窗外,纵是再好的景致落他眼里也有三分鬼气。
见蔺言魂不守舍,陈肆进门左右瞧了瞧没什么不对,这才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
“可不就是真见鬼了……”
陈肆一进门寻着位子坐下,没听清蔺言在嘀咕什么,只能疑惑的冲他挑了挑眉。蔺言却是摇摇头,想开口却又无从说起。让他怎么解释昨晚的事,说你老婆好像快死了,你们家到处都鬼气森森的主院还蛰伏着一只怪物?
他很怕还没说完陈肆就把他叉出去了好吗。
见蔺言没有想说的意思,陈肆倒也不恼。他拿出云纹盘,漆黑的盘身和最初他们见它时并无二致。
“我昨儿回去研究了一晚上,但是却没看出什么门道。但是今天一早我一模,嘿,这东西真是奇了。”
冉雍和陈肆一左一右的坐着,云纹盘就放在中间。冉雍抬眼,手指沿着盘身摸过。他默不吭声,只是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蔺言听完也伸手摸了摸那盘子:“还是一个样啊,有什么不同的?”
冉雍斜了他一眼,动作一停:“这盘子是温的。”
不说他还没注意到,明明是冬天,但是这盘子不光不冷,还入手生暖。
“这是要成精了……?”蔺言舌头打结,简直一脸懵逼。
“不是成精,这玩意,是活了。”
随着冉雍这句话落下,蔺言抱着云纹盘的动作一僵,屋内的温度像是乍然下降了几度。
陈肆本来半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闻言神色虽没变,原本悠哉的动作却慢慢收敛了起来。
冉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原本没有一丝热气儿的茶杯被握住后,竟然袅袅腾起水汽,他啜饮一口,唇上多出一层暧昧水色。
蔺言忽然觉得自己鼻子热热的,大脑一片放空。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要说蔺言已经陷入怀疑自己直弯的人生漩涡中,但是从上到下都散发着禁欲荷尔蒙的当事人却忘记要和他解释一下。从最初开始落在蔺言身上气息,到后来为了让他发现身边的不对劲,再次加重。到昨天的龙诞,这一步一步别说缓慢改变蔺言了,只怕越往后他就会越来越不对头。
不过从眼下来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点还是在这只云纹盘上,蔺言或许早就忘了他们来这的目的。但是冉雍却不能忘,他离开不知山不能很久,然而好在在这里是没有长短一说的。
他在这呆的再久,也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瞬间。他在这呆的再短,也可以是片段中的一长条。但是他可以随意随性,蔺言的身体却等不得,那些红线是缠绕在蔺言意识中的东西,所以才怎么都断不了,只能强行拧断连骨带皮的扒下来。
虽然现在的蔺言看上去还很健康,他在不知山上的身体也用冉遗暂时护住。可是如果他们不能短期内调查出结果,长时间的离体,蔺言就会成为三界中的孤魂野鬼。
退一万步来说他是可以去找陆判行个人情,先不说陆判那铁面无私的性子,就陆判那气性,把蔺言直接扔进畜生道都是轻的。想到这冉雍就觉得额上青筋突突的跳。
来这之后那东西又一直不肯正面和他对峙,旁敲侧击的始终捉不到行踪。冉雍把茶饮尽,廊上却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二爷是在这了?”又笑起来,“也没听最近有什么客人来,昨个才拿了苏妹妹的嫁妆充门面去了,这人啊,就是你我前世的冤家对头!”
她笑声清脆爽朗,虽还没见到,光听声音便自有一股利落劲。果然,推门进来的是个二十四五的妇人,鹅蛋脸,柳眉杏眼,穿着海棠红对襟褂子,围着貂鼠风领。周身气度自然是不用说。离半步后紧随着进来的,则是他们昨天见过的苏姨娘。
那人领上沾着些许雪,原来外面已经稀稀落落的开始下起雪来。窗角边种的红梅早已绽开,有初雪覆在蕊间,而梅枝自是颤颤巍巍的叩在窗棂上。
“本还觉得今儿这雪下不下来呢,可真是不凑巧。”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雪,选了陈肆下手的位置坐着,这才让人能仔细打量她。
蔺言今天吃的惊大概太多。所以昨天快要濒死的二夫人,如今有说有笑的坐在他面前。他竟然觉得十分自然,看来他的接受度随着在冉雍身边,已经在不断的升级革新。
忽然觉得心好累怎么办。
“不过也没听说有客人啊,二爷是什么时候接来这两位的?也不说声,是真不怕让我和苏妹妹失了礼道。”
她连嗔带哄,别说蔺言傻眼,就连坐在上位的陈肆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不是,你不是说她们看不到你们吗?
陈肆冲冉雍使了个眼色,冉雍却还是那样不冷不热,让陈肆一拳活像打在了棉花上。
但是对冉雍来说这却是件好事。既然二夫人能找上门来,就说明事情逼的她们不得不出手,而只要出手就能有转机。怕只怕她们不出手,就这么干耗着。
“说哪里话,明明是我们不请自来。”
“说哪里话呢。既然来了,也别和我客气,二爷的朋友,自然就是陈家的贵客。”
她笑盈盈的说完,尔后冲身后的大丫鬟招招手,那丫鬟微微点头,便返身出了门。
要说若不是亲眼在主院见识过,这等巧擅言辞的主母,怎么也不能和昨晚那个半点精气神也没了的二夫人联系起来。
二夫人说是来找陈肆,但是话里话外都冲着冉雍,从住哪吃什么家里几口人,到娶妻婚配有没有适龄的姐妹,已经含蓄的问了个遍。
说好的男女大防呢?我呸!
二夫人生就这时代,人均寿命不长,所以人生大事自然桩桩件件提前,从小就要练达人情世故,也就格外聪慧早熟。她如此八面玲珑就不奇怪了,从她这样的架势上看,只要她想知道的怕是没有打听不出来的。
但是与之相比很奇怪的就是冉雍了,他明明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左推右避、挑轻捡重,竟然也不落下风。
蔺言咽了一口口水,在此刻忽然觉得就是默默喜欢上这么一个男神好像……也不错啊……?
不不不。
蔺言默默把这个想法拿掉,就在他激烈的天人交战中。二夫人已经热情的邀请他们去观雪品酒顺便吃个饭。这画风转变太急,根本跟不上进度。
一路寒暄着好不容易到了亭里,亭下火盆里燃着炭却不见一丝呛人的烟火气。桌上一入眼,是煨着的一天青色描金瓷壶。再往下看皆是冬日里最适宜佐酒暖身的。
绣球金丝,孜然烤羊排,藕圆子,花菇鸭掌,椒油茭白,砂锅煨鹿筋,红烧赤贝。要说羊排这吃起来有些费事,但是厨娘却也细心的将羊排烤熟后片的厚薄适中,再用小火温着端上来。蔺言开始只觉得二夫人行事爽利,但是再看桌角甚至还放着一碟看上去爽口滋味的八宝酱菜。
他突然觉得二夫人在此地简直是屈才了。不过其实换言之,这样方方面面都能想到的人,其实相处起来反而很累。
二夫人入座亲自捧杯倒酒,而这雪也终究是越落越大,人声皆淹没在其中。除了炭火的一点余温,竟像没有其他温度。
二夫人斟满一杯递给冉雍,酒香清冽冉雍却不急着喝。他薄唇张了张,杯盏在手中拿着。
“苏姨娘呢?”
只四个字,却止住了二夫人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呼,寒潮一来每天不想出来的节奏。。给大家码点吃的我们补一补(擦口水)
天冷注意保暖嗷~=3=存稿箱告罄。。再也别想七点准时更新了。。。。第二个故事快要完结啦~
☆、十六章
二夫人把壶重新放回煨着,“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难道是嫌我不会说话,待客失礼了?不然怎么眼巴巴的找旁人呢。”
这话可就有意无意的挑唆陈肆和冉雍了。冉雍笑了笑也不接,反而把斟满的酒水缓缓浇在地上,开始冲二夫人心上撒盐。
“这第一杯,算是敬二夫人未出生便早夭的孩子。”
如果说刚刚陈肆还能嬉皮笑脸的保持镇定,冉雍这话却无异于深水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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