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都快要分不清他究竟是猫是狗了,这啃法,非得把人啃成香肠嘴不可。他正想推开李星垂,就听得惊鸿哎呀一声,“腾扬赶紧转过身去,不要看这些羞羞的事。”
李星垂虽为在科举上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圣贤书背了个滚瓜烂熟,但他终究是在妖境长大的,忠诚于自身**,一点都没理会惊鸿的调侃。钟晚只得抬手摸了下他的耳朵,逼得他火烧屁股般跳起来,这才摆脱了黏糊糊猫咪的纠缠。
因着这事,惊鸿一早上看他俩的眼神都满是笑意,时不时还故作忧愁地叹息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李星垂也有被情爱之事束缚的时候。”
陆子谦随口接道:“该说是大快人心才对。”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别开脸,不出声了。李星垂看得惬意,刚要出声嘲讽,就见钟晚进屋把刚睡醒的药菟抱了出来。小小的兔子浑身雪白,窝在钟晚怀里怏怏的一动不动。钟晚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毛,引来药菟投桃报李的一蹭。
李星垂立刻一把牵过李腾扬,对陆子谦严正言辞地道:“你是这里唯一懂医术的,由你来照顾药菟再妥帖不过。”
在场的人谁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姑且念着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也不戳穿,只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迷雾消散的山中忽的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人身着绯色官服,疾步行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属官和一队府兵,均是一脸肃然。临走近时,这群人分为两拨,一拨朝王家的屋子走去,一拨朝钟晚他们走来。
待到为首之人走近,钟晚已认出此人便是在御书房有一面之缘的宁骏德,和李星垂同科的榜眼。他朝李星垂冷冷一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对于宁骏德为何会突兀地出现在此地,李星垂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还没有无聊到派小妖去监视各级官员的地步。
而宁骏德似乎也不想再与他多寒暄一句,上前便道:“约一月以前,金州知府因贪墨案落罪,我受命于圣上,前来接任。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本该在京都内如鱼得水的李大人。昨日有人来报,说是李大人仗着官威欺压承吴县知县,还施以重刑。本官想着,约莫只有以知府之位方才能同右骁卫指挥使说上两句,是以连夜赶过来,还望李大人给个薄面。”
他话里话外全是讥讽之意,然而钟晚却从其中嗅出些不同寻常来。昨日事发突然,他们尚且兵荒马乱了一夜,金州府衙如何能这么快接到消息?这群人如今过来,怕是又要耽误出发的行程,定是搞出这堆事的敌方早有预谋。
李星垂却是懒得再和宁骏德多说。
妖族在外多不愿暴露身份,一是一旦妖兽之身为人所知,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觊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是百姓们对妖的崇敬着实过高,一传十十传百,若似李星垂这样爱招摇的人,将来再想办什么事,难免不得不掩饰一二。
可现下,他实在没力气跟宁骏德来官场上虚与委蛇那一套,更不用说跟着他回府衙查案了。
李星垂指了指隔壁王家,道:“你若想查,可去要这家人的口供,来龙去脉他们比谁都清楚。我有要事在身,身负皇命,必须得尽快赶赴西北。”
绮罗公主出走一事并未宣扬,是以宁骏德只以为李星垂是在逃脱责任。他本就看这仗着有点才学便张扬跋扈的人不顺眼,此刻决意要杀杀他的锐气,一声令下,让府兵们一举攻上。
这阵势自是惊动了邻里们,躲在篱笆后的眼睛纷纷朝这儿望过来,李星垂冷哼一声,“惊鸿,我们走。”
惊鸿却是有些犹疑,“星垂,皇帝的打算,你还尚未查清楚。”
“他未必不知道我的身份。从前谨慎,是因为不知道他身边有个云重。现下皇帝和云重既然有摸不透的关联,又派齐帆出征西北,总不会都是巧合。”
惊鸿顿时松了口气,往日跟随李星垂潜伏在京都,她也颇觉麻烦,现下不必顾忌身份,她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大雁,因着身形过于庞大,她在变化的那一刻便腾空而起。同时,陆子谦抱着药菟,李星垂一手钟晚一手李腾扬,均飞身上了雁背。
山村里一片抽气之声,有人失声喊道:“是妖!妖神显灵了!”
宁骏德显然也没想到会有此等变故发生,一脸骇然之下,脑中闪过一念:李星垂既非常人,那他的科考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猫主子稍微开窍啦,为啥我松了口气
第44章
在盈满村村民和官差们的仰望中,惊鸿扇扇翅膀乘风而去。宁骏德先是惊讶,再是激动,急切地吩咐府兵们带上王家一干人等,带回府衙审查。他要呈上奏章,好好地向圣上说明此事,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李星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妖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时的李星垂却不在意即将要发生的变故,在惊鸿飞出承吴县朝西北去的时候,他敏锐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石的气味,他手按在惊鸿的背上,叮嘱道:“稍稍飞慢一些,前面的情况不太对。”
冷风渐渐小了下来,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药菟察觉到周身的变化,害怕地蜷起小小的身体,缩在陆子谦怀里。后者安抚地他两下,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或有某种阵法出现,大家小心。”
陆子谦知道李星垂的感觉一向敏锐,且因着他一心修炼,对妖族古籍多有研究。是以陆子谦也不敢懈怠,护住药菟,绷紧了脑中的弦。
他们又往前飞出一段,果然,棘手的问题出现了。惊鸿的双翅在一个扇动间忽然蹿出来几团火苗,她闪避不及,因为焦灼的剧痛,嘶鸣一声,直往下坠。李星垂见状,足尖在空气中一点,直接从惊鸿的背上腾空跃起,右手拇指一划。
一道寒气破空而出,仿佛如有实质般托住了下坠的惊鸿,李星垂在他们身旁踩着灵气凝成的云气,控制着四周的气流缓缓下落。
非常不巧,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名的村镇,街两旁全是正在摆摊的小贩,见到从天而降的大雁和人,反应快跑开的寥寥无几,更多的人被头顶巨大的阴影吓得挪不动步站在原地,眼看就要被降落的大雁砸到!
千钧一发之际,李星垂袍袖一挥,手掌拍上惊鸿的额头,给痛到无法控制体力灵力的她渡去一股阴寒的灵力,助她化为人形。忽然失去支撑点的钟晚只来得及扯住李腾扬,便被李星垂抱住,稳稳地落在地上。陆子谦一手托住药菟,一手揽住惊鸿的腰。
而化为人形的惊鸿背上竟然还在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她疼痛不已,脸埋在陆子谦的肩头,簌簌汗水落下。
李星垂心念一起,不再犹豫,直接出手把惊鸿半边背全数冻住。火苗这才渐渐小了下去,在寒冰之中垂死挣扎般扑腾着。
而对于不耐寒的惊鸿来说,被冰覆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她的唇上都被咬出血来,陆子谦抬手强硬地扳开她的下颔,让她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这是天狗炎火,林氏一族自第一代犬妖传下来的本事,我的寒冰恐怕还要片刻才能制住。”若是李星垂自己遇到这种炎火,自是能用体内阴寒的妖力直接熄灭,可这回遭难的人是惊鸿,无论是阴寒灵力还是天狗炎火对她来说都是痛苦。
李星垂脸色沉郁,“没想到林氏也牵扯进来了……”
陆子谦按着惊鸿的背,急躁地问:“这是什么阵法?可有破解之法?”
“此阵起码得以一个高阶妖兽大半的妖力作为支撑。封氏的树囚之术是将人和树同化,此术则兼具强大的毁灭力,凡是想要从阵中逃出的妖兽,都会遭到天狗炎火的焚烧,不死不休。”
陆子谦不解:“照理说,你的冰封术应当恰巧能克制炎火术才对。”
惊鸿背上的火焰全数熄灭,李星垂撤去寒冰,冷笑道:“布阵的妖兽既是耗去了如此程度的妖力,我若想突破,必然得要费好一番力气才行。”
钟晚懂了,“所以,对方的目的还是在消耗你的妖力,拖慢我们的脚步?”
李星垂点点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只见原本在这儿做生意的小贩们早已四散奔逃,还有些胆子大的或是躲在小巷子里,或是从土屋的窗缝间窥视,对他们的身份显然很是好奇。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让子谦替惊鸿疗伤。”
钟晚把药菟抱过来,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他们遇到了某种阻碍,因此很听话地靠在钟晚怀中。陆子谦小心地避过惊鸿背上的伤口,将她背起来。
李星垂随意挑了间土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木门拉开一条缝,一双眼警惕地看过来,问:“什么事?”
“这位乡亲,我们有同伴受伤了,不知可否借床榻一用?”
那男人接着问:“你们是什么人?”
李星垂懒得废话,手指上凝起蓝色的光芒,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妖。”
男人咬了咬牙,门一开,壮烈牺牲般道:“你们进来吧!”
这屋子不大,和钟晚家差不多,就两间屋,一间用帘子遮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男人自称李二,带他们到简陋的空屋里,让他们自便。
“李二哥,可否准备些吃食?这是一些碎银,您拿着。”钟晚二话不说就先塞钱,李二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要这个,我、我……”
陆子谦正准备帮惊鸿被烧得黏在身上的碎布弄下来,让他们都出去。李星垂便拉着李二走到堂屋里,问他:“说吧,想要什么?”
他知道这村子里的人和大陈朝的多数百姓一样,一辈子都没见过妖兽,从传说里听来的东西多种多样,他们既畏惧又期冀,求妖拜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星垂一见这堂屋里挂着的百猫齐鸣图就乐了,对李二说话的语气还算和气。
李二想到话本子里讲的妖兽毁天灭地的故事,再看看面前眉清目秀的钟晚,俊逸无匹的李星垂,决定赌一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求妖神大人救救我的娘子,她、她已是病入膏肓了!”
钟晚这回很谨慎,匆匆把李星垂拉到一边,悄悄道:“你先别答应,看看他娘子的情况再说,万一救不了,贸然答应可就麻烦了。”
李星垂闻言很是高兴,蠢蛋这明明就是在意自己嘛。他捏了捏钟晚的手,道:“放心,我有分寸。”
李二的娘子得的是痨病,这在大夫们看来无疑是绝症,只能一天天拖着。李二和他娘子是私奔出来在小村子里住下的,李娘子虽面如白纸咳嗽不已,但长相清秀温婉,有点闺秀风范。李星垂隔着纱帐看了一眼,心中便已有数。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物事,递给李二,“把这个拿去熬汤给她吃,自然就会好的。”
如此简陋的治病办法着实匪夷所思,李二怀疑地拿过来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惊叫道:“这、这难道是猫妖的胡须!”
李星垂满意地笑笑,“算你识货。”
李二又是一阵拜,啜泣着叹道:“猫妖的胡须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谢谢妖神大人,谢谢妖神大人!”
李星垂摆摆手,走出里屋,随便挑了把矮凳坐下。钟晚好奇不已,问他:“这是你的胡须?真像李二说得这么有用?”
“那是自然。猫妖的胡须是除尾巴外,全身上下集灵气最多的地方,更何况是我掉落下来的胡须。对凡人而言,治病救人不在话下。”
那估计也只是对凡人而言。想到惊鸿一身的伤,钟晚还是觉得郁结不已。虽说每本书的男主在功成名就之前都要被狠狠蹉跎一阵,但真的身在其中,心境还是和旁观者大不相同。
陆子谦的医术不过是半罐子水,他咬着牙把惊鸿血肉模糊的背脊两侧上的死肉剔除,再敷上药,一轮下来已是满头大汗。惊鸿一直咬住布帛,坚持不叫出来。陆子谦看得惊心,悄悄往她身上灌入了属于狐妖族的电之灵力,把她的痛觉稍微麻痹一些。惊鸿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了一些,沉沉地睡了过去。
带上屋门后,陆子谦走出来,脸色阴沉地道:“她需要休息,星垂,我有一个想法。”
李星垂望了眼正在另一个屋内喝药说悄悄话的李二一家,挥手设了个屏障,“你说说看。”
“我们必须要分开走,对手越是想拖住你,就越是不能让他们得逞。惊鸿如今的状况已无法承受长途跋涉,可以出力的只剩下你我。我知道,你不会让阿晚离开你身边,那你就带着他先行一步,我留下来照顾其他人。”
李星垂沉吟一会儿,道:“我要带上药菟。他的病症也不能久拖,否则于心神有碍。”
陆子谦拧眉,“你一个人,照顾他们俩……”
李星垂轻笑,“你真以为我会不留任何后招就贸然前往西北?现下我们被困在金州之内,未按预定行程抵达,接应的人应该是要到了。”
陆子谦眉头稍展,“你把妖境内的小妖们召出来了?”
“只得如此。兴许回去会被我爹骂吧,说我没出息什么的,不过懒得管他。”
猫妖胡须的效果立竿见影,李二娘子翌日醒来时只觉神智清明,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两夫妻又要对李星垂下跪,他避不过,干脆挥出一道寒气把两人的膝盖拖起来,让他们无法再跪下去。
这犹如神明的力量更是让这对夫妻敬畏不已,李星垂顺势提出要让陆子谦他们在李二家养伤,李二立刻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恩人们。
钟晚知道从现在起就要靠自己来照顾药菟,李星垂作为唯一能打的人,要突破阵法恐怕还是得费一番功夫。他找李二要了个背篓,倒背在身前,双手环住,牢牢地把药菟护在怀里。
李星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脸一红,一口气冲出了屋门。
钟晚托着肚子前面的一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 猫主子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捏_(:з」∠)_
第45章
李星垂趁着夜色悄悄离去,白天时总有听闻猫妖降世的百姓们守在李二家门口又是跪拜又是哭求的,把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李二娘子不过一夜便能下地走动,还外出买菜的消息如一阵疾风般席卷了这个小村庄,妖神大人的美名就此传开来。
而始作俑者的猫妖也不在意,反正他走后留守在这里的是陆子谦,有什么都让那黑狐狸解决去。
这回再启程的李星垂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腾云而起后便以寒气护住自己和钟晚周身,飞往金州边界。高处无疑是冷的,烈风呼啦啦地刮过,李星垂的寒气也仿佛无所不在,将抱住药菟的钟晚包裹得瑟瑟发抖。
“来了!”
就在李星垂话音刚落的一刹那间,四周的空气仿佛被点燃的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而处于火焰中央的他们被旋风般疯狂转圈的寒气所庇佑,劈开耀眼的红一路往前。夜空中天际燃彻的红云让地下的人见了啧啧惊叹,而身处其中的钟晚又何尝不觉震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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