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宫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在竭力向着天道的天宫靠近,是很富丽堂皇,是很威严大气,是很光彩夺目——但是不觉得很不真实吗?不真实地好像没有人在这里活着似的。宫人们也是,好像微笑的弧度再大一点就会把脸撕裂,好像说话的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把天捅破。这里是整个王朝权利集中的地方,多少人踏破铁鞋都想进来,却令人开心不起来,太过压抑,太过窒息。
薄政接着问道:“皇宫不好玩儿吗?”
木一禾拽起薄政的袖子,难得示弱:“再好玩我也玩儿腻了,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没去过人间,听说人间很好玩儿的。就去帝都转转吧。”
薄政微笑:“带你出去,可以。”
“……”木一禾眼睛一亮。
“但是,是有条件的。”
木一禾撇了撇嘴,心想果然没这么容易:“什么条件?”
薄政弯下腰,看着木一禾的眼睛,声音很苏,但是笑得很坏:“跟我上床。”
“……”木一禾一惊,马上站起来,恶狠狠地推了薄政一把,然后转身蹬着台阶,哒哒哒地跑回到了殿里。
“哈哈哈哈……”薄政一路跟着,从后面抱住了木一禾,笑着,声音与呼吸都绕在木一禾的耳边,“反正最后都要上你,早一天晚一点有什么区别?相信我,跟我上床,很爽的,会让你感觉在天堂。”
“……”是不是在天堂木一禾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差不多就在地狱。
薄政另一只手环着木一禾的头,令木一禾的脸朝向他,从后面亲吻着木一禾的唇。快要夕阳西下,微微的光照在两人脸上,身上,像画一样。
很美的画面,却令木一禾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薄政说的没错。自己的命都在他手里,其他的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迟迟不进行到这一步,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恶趣味游戏罢了。他不止要等到老鼠自投罗网,还要看到老鼠哀求他,自愿奉上自己的精神与肉体。
木一禾握紧拳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魔界啊。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能够杀死薄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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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政还是良心发现,傍晚的时候,带着木一禾出了宫。随行的有两个侍卫,还有照顾木一禾的安歌。
木一禾来到了帝都,就跟第一次来魔都一样,撒了欢一般疯跑。
不愧是帝都,人与景都是一幅长卷画轴。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画面实在是难得。看来薄伽王朝的君王怪是怪,但一点儿没有影响到其发展与繁荣。
见惯了魔界的妖里妖气,人间的这种风华正茂,欣欣向荣的精神气也令木一禾觉得精神一振。
木一禾有着侥幸心理,觉得这里人这么多,就这样跑了也未尝不可。但是脖子上的红绳真不是盖的,跑哪里薄政都能感应到。
无奈,木一禾只能把内心的小九九先搁置一边了。
夜市上人很多,木一禾一个人瞎跑,叫安歌与侍卫很是烦恼。薄政却毫不担心。
一个人低着头跑着,狠狠地撞了木一禾一下。
木一禾趔趄着,差点摔倒,朝着那人奔跑的背影怒吼道:“喂!你急什么?不看路啊?”
薄政这才好像想起了木一禾,拽住木一禾:“你慢点儿,瞎跑什么?反正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何必呢。”
“哼!不用你提醒!有本事你关我一辈子!”木一禾推开薄政,向前走去。
薄政看着木一禾的背影,轻声自言自语:“何止一辈子……”
安歌在一旁,没有看向薄政和木一禾,却神色复杂。
帝都最热闹的地方搭了戏台子,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人们虽热情,但并不狂妄。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似乎已不是第一次观看。
从未见过戏台子的木一禾跑到了戏台子靠前的位置。薄政无声地站到了木一禾旁边。
木一禾斜瞟了他一眼,哼,狗皮膏药!
戏台子上好戏正在上演,上演的内容是圣战。
圣战是一部很长的故事,分好几卷,每卷好几章,戏台子每天演几章,剧终后会休整一段时日,如果反响不错,也没有其他故事想演的话,圣战会等下一次过节的时候再重新上演。这样的戏台子全国都有,剧情与制作良莠不齐,但能出现在帝都的,一定是制作精良的佳品。在清祀道名震天下的现在,圣战可以说是大众最喜闻乐见的戏剧了。
木一禾在魔界略有耳闻,鬼先生有一次在课堂上提过几句。圣战是天道神仙与地狱极恶鬼之间的战争。
圣战发生在开天辟地后的初期,人类刚刚开始繁衍,六界九天十地肆意横行着无数的恶鬼,这些恶鬼是神创造世界后废弃不用的残渣所化,单揪出来一个都是能毁天灭地生灵涂炭的大BOSS,在后世也被称为极恶鬼。
与之对立的是创世的神仙,力量薄弱但意志坚定的人类,与同样深受其害而不得不站在天道这一边的魔族。
三方齐心协力,最后将恶鬼封印在了魔界地狱极恶地,永不见天日,永不入轮回,永远都在为自己犯过的罪孽赎罪。
即使是魔族,极恶地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禁地。会有一些想不开中二病的魔族想去极恶地闯闯,但一般到了顶多也是在地狱转转,待走到连通极恶地的地狱之门时,就不敢再踏前了。
天玄法师在堕天的初期曾在极恶地传道过,结果却是自始至终都无一人感化,后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地狱和魔界传道。
此刻戏台子上正上演着的,却是圣战的倒数第二章,魔族的反水:
魔王在圣战胜利后,不甘心依旧屈居于暗无天日的魔界,带领着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与天道展开了战争,但很快地就被天道打败了。
魔族的生命本来是很长的,不确定是否永生,但在自然状态下,能活四五千年。却因为对天道,对神的背叛,使得其生命变成了五百年左右。
也因此,没有极恶鬼的存在后,本来就不是正道的魔道,变成了天地间至邪至恶的存在。
一身黑衣,还画着烟熏妆,张牙舞爪的“魔王”被一身白衣,金色点缀,衣袂飘飘的“天帝”刺了一剑,倒地,跟喷泉一样吐了半天血。
“天帝”冲着“魔王”大喊:“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魔道,是赢不了天道的。你们是世间最低等的存在,注定与黑暗为伍,了却余生。”
“魔王”笑着:“那又怎样,我魔族宁愿永远堕入无尽黑暗,也绝不皈依,誓不成仙,永不为奴!”
听到这句话,这振振有词的三个“不”字,木一禾眼睛一亮,心里泛起了波浪,像是听到了什么箴言一般,从黑暗中醒来。
“咦……”观众却一个个嫌弃脸,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笑话。
随后,魔王身亡。树倒猢狲散,跟着“魔王”屁股后面长得丑陋又恶心的“妖怪”们立刻逃跑得无影无踪。
观众在此刻拍手叫好。
“天帝”看着“魔王”的尸体,也是长叹一声,似是惺惺相惜道:“唉,本是乱世枭雄,为何执迷不悟。罢了,一切皆由天命。”
这一段的升华更是令台下观众的手都拍麻了。
木一禾看着戏台子,却觉得很奇怪。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总感觉这个故事很奇怪。
接下来是圣战的最后一章,封神。
戏台子此刻闪着金色的光芒,快要闪瞎人眼。在圣战中做出贡献的神仙与人类,最后都被天帝封为了神仙,金身位列天道天王殿,名列仙籍,受世代香火供奉,万人景仰。
演员们一个个画着金色的妆,神气地排列了两排。
落幕,原地却依旧站着好多观众久久不愿意离开。仿佛再多待几刻,就能享受多几刻的仙气。
木一禾也站在原地,没有被这虚无的仙气感化,反而愈加感到怪异。
薄政在一旁解说道:“所有的仙人金身都位列在天王殿,受万家香火供奉,金身,相当于他们的仙籍。被仙界除名或者入魔,金身会碎掉,仙籍也就没有了。不过,这里没有你的呢。仙子!”
木一禾瞪了他一眼:“有的话才怪呢!”
一个小男孩披着素白的床单从木一禾面前跑过,追着一个披着黑布的小男孩,嘴里叫着:“魔王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木一禾看着那两个小男孩跑掉,对着薄政道:“你们人类很讨厌魔界吗?”
薄政上来轻轻地摸着木一禾的脸:“你放心,他们讨厌,我不讨厌。”
木一禾把那只手拍下,轻哼了一声,又道:“你们人类为什么讨厌我们魔界?”
“人类讨厌魔界,是因为人类嫉妒你们魔族长得好看。”
木一禾一副你蒙谁的表情:“魔族也有人长得很丑,尤其是魔族之一的魔兽,青面獠牙,奇形怪状,即使是化为人形也丑陋不堪,你确定人类会嫉妒?”
薄政笑着,不拿木一禾打趣了:“人类讨厌魔界,是因为人类怕你们。”
“怕?怕什么?”
“因为你们魔界地狱,是恶的。你们与天道对立,天道是善的,而人类,只会站在善的那一面。”
“……”木一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向薄政,道,“即使你们人类是恶的,你们也要站在所谓的善的一面吗?”
薄政笑了,笑得无比真诚:
“是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薄政是来干嘛的——哦,是用来开虐的,用来让主角感受世界是残酷变态有毛病的不美好的。
☆、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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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囚龙】
“你终于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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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结束,众人打道回府。
薄政看着木一禾亮晶晶的眼睛,笑得也很是开心,问道:“今天开心吗?”
“嗯。”
“这么乖?”说着又开始揉木一禾的头顶。
“哼!”木一禾气得立刻把对方的手拍了下来。
木一禾一回到椒房殿,立刻拿出了藏在衣服暗袋里的小纸条。
没有看到刚才在夜市上撞他人的脸,但是木一禾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那个人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那个人手很快,往木一禾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就跑掉了。
今夜,勿动。
落款画着两个圆圈。圆滚滚的,却很是潦草。
木一禾傻兮兮地笑了,仿若回到了小时候叫着龙三“蛋蛋”的时候。随后,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擦,一簇小火苗将纸条烧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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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一禾说着好困,一回来就躺到了床上,对着安歌和其他侍妾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安歌跟了木一禾一晚上,他自己也觉得很累,像木一禾这种小孩子性格的,更是觉得累了。
木一禾就这样装了好久,他差点自己就睡着了,然后听到了外面的一声龙吟。
这个频率的声音人类都听不到,木一禾悄悄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推开门跑到了外面。
夜半时分,同一片天空下,星河灿烂,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归于宁静。木一禾看着龙三,觉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
龙三化为原形,浮在空中,看到木一禾后立刻化为人形,跳了下来。
龙三激动地冲上前,抱住了木一禾:“小鬼!我终于找到你了!”接着,按着木一禾的肩膀,轻轻地吻了一下木一禾的唇。
“……”木一禾看着龙三,想说很多话,莫名的叫人想哭的情绪堵在心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日的彷徨与无助在此刻烟消云散,连阴影都没有留下来,仿若干涸已久的枯苗只接了一滴水,就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天玄那日是算到了木一禾在人间帝都的皇宫,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龙三到了人间一打听,才知道皇宫来了一位仙子,这位仙子,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木一禾。而皇宫毕竟是天子真龙之气坐镇,像他这样的妖龙跟皇宫冲得厉害,只能突然现身一下。拖延了这么久,这才找到了木一禾。
龙三抱着木一禾:“你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木一禾听到这话,说不出话来,就是想哭。
“哎呦怎么要哭了?”龙三也慌了,手指擦着木一禾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
龙三拽着木一禾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回魔界再说吧!走!”
龙三再次化为龙身,木一禾熟练地爬到了龙三背上,拽着龙角,坐在龙身。
龙三背着木一禾,正准备向着天空冲去,前方却闪着红色的光芒,再定睛一看,空无一物的天空突然密布着红色的细绳。
龙三冲不过去,反而被红绳缠住了身。
这时,宫殿的阴影处突然间冲出来了好几个侍卫,各个拉着弓,驾着箭,准备向龙三射去。
龙三被红绳缠着,从半空中坠到了地上,木一禾从龙三的背上摔到了一边。龙三化为人形,整个人都被红绳缠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小鬼快跑!不要管我!”龙三冲着木一禾喊。
木一禾迟疑着,站起身。龙三还被束缚着,他也不打算一个人逃跑。
薄政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随手拿起了身边护卫的弓箭,一个转手,拉着弓,驾着箭,眯着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眼神一凛,向着木一禾射了一箭。整个过程只发生在一刹那间,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即使是王朝最优秀的弓箭手,此刻面对薄政都得自愧不如。
木一禾被后方的弓箭射中了心口处。箭身从后背直入木一禾心口,震碎了几根肋骨,将木一禾的身板穿了个洞。
木一禾被弓箭强劲的冲劲儿逼得跪在了地上,差点儿就向前滚去。血液不停地从心口处流出来,将木一禾满身与周围的地染了一片红。
“小鬼!”龙三在旁边大叫着。这是木一禾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低着头,看到了走过来的薄政的鞋子,木一禾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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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迷前到清醒,木一禾没有做梦。木一禾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是很熟悉的那口先帝的棺材,却已然不见先帝的尸体。木一禾虚弱地爬起来,攀着棺材,向外望去,果然没有认错,这正是木一禾梦境之中,摆放着先帝棺椁的地宫。
这座地宫又多出来了什么——是龙三。
龙三化为原形龙身,被锁链囚禁在了地宫正中央。银白色的锁链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看起来不重,却压得龙三喘不过气来,龙三被锁链压着,用尽全力全能挣扎几下,体力也在逐渐消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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