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在出门之前，年过半百的大总管竟然嘤嘤哭泣起来，说什么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敢活了云云。
彩衣服侍着宋颖又吃了些许流食叹道：“大总管真可怜！”
“……！”合着他就是那可恨的人。
马车本就跑得不快，宋颖此时真是恨当初的自已怎么不学着骑马。待到还有一半路程到玉垛峰时，碰到程易阳派回来传信的侍卫。
“夫人……”
眼见侍卫就欲下跪，宋颖急忙朝他挥手。彩衣理解了宋颖的意图，朝人说道：“侍卫大哥有话快说。”
“夫人，此仗……难打！”
直到宋颖到了，才理解出侍卫以及程易阳说的此仗难打到底有多难打。因为，隔江与之对峙的全是老弱妇孺。几乎个个都瘦骨嶙峋，一副皮包骨头营养不良的样子。
宋颖被彩衣扶到岸边时候，简直整个人都震惊了。其实程易阳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想他年岁虽不大，却甚得华疆器重，上阵杀敌，不说以百十来号人对阵几百号人，即便仅有他一人冲锋陷阵，也并不带怕字儿的。只是当下这情况……
他朝宋颖无声的望去，久久以后垂头道：“我也不杀老弱病残！”状若相当的为难。
宋张朝他白了一眼，“没让你杀。”
“可是……”他朝对面指了一指，“他们已经准备渡江了。”
“我看见了！”宋颖无语问苍天，没见过大世面的他，此时真是急的堪比热锅上的蚂蚁啊。
偏偏另一位侍卫又问说：“等下若是他们向我们进攻，我们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啊？”
程易阳又朝宋颖看过来，宋颖问他说：“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从未遇见过！”
“……”宋颖抓耳挠腮的想，或许当真应该带安部过来。“还能拖吗？”若是能拖到华疆回来就是更好了。
程易阳望着离江心越来越近的身影，没有张口。
“或者，你们有了解过他们为什么要同我们……”宋颖一时不知该作何形容，因此比了个动手的手势。
这时有离的近的百姓答道，“还不是他们那该死的县令，放着那么大群人在山里不管不问也不给筹粮，这是要活活将他们饿死在山头上啊。这下倒好，他们拿自已的地方官没办法，就想着找邻县的我们打劫粮食。要知道，我们老百姓能够一家人糊口已是不易。被他们抢了我们吃什么呀？”
宋颖大吃一惊。速度找来了解详情的老伯一打听，原来当初华疆朝邻县县令修书一封去，对方回华疆说就在准备筹粮。实则，并未当真实施下去。一来，有民众觉得，对方本就是作恶多端打家劫舍的匪寇。二来，他们未对朝廷缴纳过一个铜子儿赋税。是以，县令其实也拿他们没办法。更则，又不是一般的良民还能上报开仓放粮救济。
更有人说：“玉垛山既不属于孤城，其实也不属于邻城的任何一县。它偏生就在两方的中间。”
“所以，就是三不管地带喽？”宋颖再朝着第一批渡江过来，年老体衰的老人们，再看看江对面极少数的壮年匪寇。“也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程易阳！”
“属下在！”
“你先控制这里的情况，别让双方真正动起手来。……这里可有此县的县丞大人在？”他朝身后问。
有个蓄着山羊胡须的五十来岁老者出列，对着宋颖称了个在。宋颖朝他勾勾手指说：“带我去就近的……随便找个能商量事情的地方也行。”
☆、第 50 章 解围玉垛峰
在县丞的帮助下，宋颖手捏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一两银子可以购买大米二石。一石约为95公斤……”他便趴在纸后面写了个190斤。“两石大米就是380斤！玉垛峰上有几百口人来着？”
县丞虽不知道他们城主夫人到底在作何，还是非常配合的躬身答道：“总共加起来，约有三百七十几口人。”
“唔……”如果一个人平均一天以一斤来算。就抛着算三百八好了，一天就需要一两银子。这再到来年开春，待到农作物成熟，至少得有四至五个月时间。宋颖最后得出，一个月需要银子约摸30两，五个月便得150两。
突然觉得，上次蒙克洛人劫持他的时候，张口可是十万两啊，如今宋颖才察觉出来，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并未想要真的同华疆交涉。
再加上碧玺尘交给他压箱底的银票，以前不知道它的购买力。如今一换算，宋颖嘴巴都快笑抽了，他简直是个隐性的富豪啦。
这时一个小衙役又来禀报，说从山上下来渡江过来的匪徒越来越多。“他们都情绪特别激昻的让我们交出粮食，说不然反正都是死，至少做个饱死鬼。因为听夫人的号令，我们巡逻的兵士不敢对他们动手，但再这样下去，实在压制不住啦！”
县丞朝宋颖拱手问，是否要动手？宋颖则将程易阳喊了进来。交待他与县丞道：“既然是肚子的问题，我们便从肚子上着手吧！”
“莫非夫人是……？”县丞其实想说，那么多人也不归我们管。但是程易阳并不能领会宋颖的深意。
直到，宋颖朝他们俩各吩咐，“县丞大人你先去本地最大的粮店赊得三百斤大米，以城主府的名义，然后就地支锅熬粥。程易阳找个可靠的侍卫来，将彩衣带回城主府。”眼见彩衣欲反驳，宋颖朝她看去道：“我交待你帮我取个东西来。”
彩衣这才恍然大悟乖乖垂头立到了一边。
见宋颖吩咐到这里，即便是程易阳也知道他家夫人这是欲作何为了，“是！”他当即抱拳，转身就走。
县丞立在一旁请示宋颖道：“夫人，那下官是否也立即去办？”
“办是要办的，只是在这之前，还请县丞大人速与县令沟通，与玉垛峰首领做个交涉。看他敢不敢单独前来见我，或许我有法子让他们温饱过冬。”
“属下明白！”
有程易阳在外看守，宋颖猜想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可是这个临时落脚的客栈到底不若城主府住的舒服。就说这暖盆，也实不够暖和。宋颖粗糙的吃过一碗热粥就小菜后，眼皮便开始打架。可双脚一缩到床铺头便觉得难受，因为被子与床板当真是太冰了。
正想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打点热水来烫脚，倒是外面先有了响动。只听有数人的脚步声踩在楼梯上的咚咚声，然后有人给站在外面的侍卫低语了什么。叩门声便响了起来。
“进！”宋颖给自已裹上被子。
只听门外安静了片刻，传来程易阳的声音：“夫人，玉垛峰赵越求见！”
谁？“现在？”
“就在夫人房外。”
反正宋颖也未脱衣服，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冷。因此下床将貂裘披上道：“进来吧！”说罢就朝桌边走。
程易阳又在外面沉吟了会子，说：“要不属下带他们去大厅等夫人？”
宋颖的脑子懵了半圈，心想走走或许当真容易暖和得多。欣然同意道：“也行啊！”
其实对于自家夫人这么随意的态度，程易阳内心也很是感到崩溃的。而他带过来的赵越便是玉垛峰管事的。
之前宋颖才将县丞吩咐下去，找了赵越一顿沟通，赵越一听，当即便拍桌子说，只要有法子解玉垛峰之围，就算是闯龙潭虎穴也是要去的。
只是，传闻中孤城城主娶的是位男夫人，可真当他亲眼见到，更甚者是看到孤城内的各个兵士都恭敬的叫他夫人的时候，这位年轻耿直的玉垛峰头目也有些不能适应。
宋颖才下楼梯，便望见了那位年轻的首领。约摸不足三十岁，身高足有一米九的个子，长得很是魁梧。可能因为常年住在山上的原因，皮肤特别的黝黑。一身的衣服也穿的七七八八，被兽皮或者粗布所组成。
宋颖打量他之迹，对方也在打量宋颖。两人互相客气一番后，宋颖朝他率先比了个请的手势。“坐！”
程易阳则抱着他的长剑，打宋颖一下楼开始，便寸步不离。好像生怕对方突然发难似的。
宋颖才想着要怎样开口，对方直接了当一句，“我们需要粮食！”将宋颖给逗乐了。
“哈哈哈，这位赵……头领。”可当真够不客气的呀，“按说，你们也不是我们孤城子民，何至于一见面就来要粮食。且，还是来抢粮食？”
赵越开门见山说：“赵某感激城主夫人可怜我玉垛峰上老小，给接济了热粥。可仅这一顿两顿也实在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不想窝在山上静待春节？更何况是华城主的管辖。”眼见宋颖点头，赵越继续道：“实不相瞒夫人，赵某确实不为真的伤人性命，否则能全让老弱妇孺打头阵，那不是直接让他们送死吗？我这也实是没有办法了。望夫人原谅赵某的鲁莽，只要夫人解了玉垛峰之难，要赵某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边说边起身给宋颖跪了下去。
“别！”宋颖在半道上阻止他，将其劝回座位上。
说到这里，宋颖就见着这位赵头领，用手抓了抓他已经油到快起股打结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连立在一旁的县令都有些看不下去的直作干呕。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当真为着打仗？”宋颖问。
“当然！”年轻的头领点头。
“这样”宋颖差人朝赵越递过去一张稿纸，“上面略算了如果资助你们过冬，所需要的一应物品。并且将其折算成现银得花掉的数目，你过过目。”
赵越一脸的为难，宋颖看在眼里，又朝他道：“我猜想，玉垛峰应当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是以，城主府可以朝你们伸出援助之手。”抢在对方惊喜前，宋颖强先道：“但是……得有条件！”
赵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笑。宋颖也回之以调侃：“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夫人请说，赵某洗耳恭听。”赵越紧忙肃容道，反正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若是不合理，他也唯有……。
宋颖朝县丞一挥手，对方又递出一张纸到赵越面前。宋颖为其解惑道：“这是张借据，借据金额当然是玉垛峰到明年收成为止的开销。其偿还的方式，我也有一一例举，你们可以以归还银票的方式，或者以物按市价来折算进行相抵。当然，我不要求你们归还的期限也不收你们利息。”
宋颖在这说得口干舌燥，赵越只在那边张大了嘴巴。直到有小厮为宋颖递过来一碗水，待见他喝过后。才敢仔细确认道：“夫人之前所言，当真绝无半点虚假？也不收我们的利？”
“最后还有关键的一条，我还没说呢。”宋颖朝对方露出一个险恶的笑，看得赵越直接皱起了眉头。
“在你们未还清这笔借账之前，城主府有权利向你们提出三个要求。”
“什么样要求？”果然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宋颖朝他摆摆头，“这个我还没有想到，想到了再提。行是不行？”提三个要求的权利，宋颖当然得交给华疆来做，一是他也不明白当下的形势。二来他所能想到的要求，确实都够便宜的。更何况，他现在是无所求。
赵越一见宋颖摇头，之前的期待神色便全都落空了下来。“夫人这要求若是此时提出来，我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可万一我是先应承下来，以后我们玉垛峰不是就全捏在你们手里头，任凭其搓圆捏扁？”若只是他一人还无甚，此事可关乎好几百口人命。是以，赵越心想，此时摆在他面前的路，不过就两条。
一是，此时拼个你死我活，同他们抢粮食。至多死一些人。二是，待到有天他们提出无理要求，事态便无法受他控制了。
宋颖好笑的屈起双臂，看着对方变换不停的脸色，心道，此人看着鲁莽，实则还比较仔细。“赵头领的担忧，其实在我拟字据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这样，我保证，不提过份的要求，例如杀人放火等，绝不让你玉垛峰难做如何？”看对方似不信任他，宋颖又道：“或者我可以在字据上加上这一条。”说罢，宋颖抬笔便朝上面写。
如此，这次因为粮食险些引起的争斗事件，才算是落下了半张帷幕。最主要是，宋颖让彩衣回城主府将华疆赏赐与他的东西全拿去卖了。其间只留下一块他最喜欢的碧绿玉挂件。
第二日的中午，彩衣终是被宋颖千盼万盼的盼来了。她朝宋颖手上放着银票道：“少爷，足足卖了三千两银子，三千两啊。不过都被奴婢换成银票了。”
“好姑娘！”宋颖眼睛都快放光了。有了银票，他才好帮着玉垛峰对外收购粮食。
且，他专门让彩衣回去卖那些贵重玩意也是存了私心的。想老太太老夫人赏赐他太多好玩意，也不能随便拿出去卖。可这回应当算是特殊情况了吧？所以他专门挑华疆送的东西去卖，这以后城主大人若问起来……“嘿嘿嘿！”
此刻的宋颖是冷也不觉得，冻也不觉得了。反正有银票在手上。并且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 51 章 惯坏
事情谈妥后，宋颖又在那家客栈足足住够了三日，这期间，为了答谢他对玉垛峰的恩情。赵越提了山上最好的烧刀子以及最好的野味让厨子烹饪，去了腥才给端到宋颖的房间。
当然，其间定然少不了程易阳的护卫以及彩衣伺候。
“夫人，尝尝我这酒，看看和您平常喝的有啥不同，够味不够味？”
宋颖朝面前的那碗酒望去，吞了吞口水，盯着赵越发笑：“我……身子有些不适，是以……”
“夫人！”赵越将酒又朝他面前推了推，“虽说夫人是夫人，但也应大碗吃酒大口吃肉，那才够痛快！来，夫人干！”说着他就端着面前的酒碗，朝宋颖那碗上碰了碰。
其实，宋颖是当真想喝的。只见他抬起眼尾瞄了瞄一直盯着他的程易阳。正伸出手想笑着说浅尝一口的时候。
“我们夫人怀了身孕，不能沾酒！”程易阳抬起酒碗朝赵越作了个礼说：“属下替夫人干！”说完话，便仰头咕咚咚灌着。
只是可怜了赵越，他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听清你刚说什么的表情，嘴里含着一口酒是吞也吞不进，吐也吐不出的一边望望脸色尴尬的宋颖，一边望望已经放回空碗的程易阳。
直到赵越起身离开，宋颖捂额头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他思来想去许久，朝程易阳转过身去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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