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体顺着管子流进他的身体，郜峻的眼光扫到他的手腕，那里纤细得简直快要看出骨头的形状。
当年一声不响不告而别难道不是因为能够过得更好吗？而为什么现在又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惨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郜峻看着床上那了无生趣的躯体心中一阵暴躁，起身缓缓弯下腰，有力的手臂支撑在病床的一侧，另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对方冰冷的脸。
缓缓游动。
从脸颊摸到被子下面隐藏的腰肢，像是着了魔一般。
郜峻眸色渐深，就像是在一瞬间染上了难以戒掉的药瘾，他紧握着对方的腰肢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冰冷的唇。
吮吸，深深地探进，细细地品尝和索取着，尽管身下的人毫无反应，但是那种亲密无间的触碰终于让郜峻身体中狂烧不止的滔天欲火渐渐得到了安抚，最后，他的手留恋地在对方滑腻的胸口缓缓划过，他盯着那被自己吻得有些泛红的嘴唇沉默了半晌，执起那只还扎着针管的手轻轻落下了一个吻，眼睛里全是压抑的欲望。
※※※
汤阅醒过来首先看到的人是周扬。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周扬连忙上前来扶。
“扬哥……”
汤阅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周扬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了，伸手给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然后给了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窗边。
汤阅这才转头往旁边看，却见郜峻一身西装革履站在窗户边上。
“郜总。”
汤阅惨白着一张脸乖乖开口叫人，之后便连忙把眼神挪开。只要有郜峻在场他总是会变得很紧张。
郜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终于开口，“周扬，你先出去一下。”
老板开口下了命令，周扬自然是不能不从的，但是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也多多少少看出两个人之间关系不一般，当下有些担忧地看了汤阅一眼，然后隐晦地提醒道，“那……小汤你和郜总好好聊，我先出去了。”
周扬离开，病房里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郜峻阴沉着一张脸站在病床边看着汤阅，汤阅原本头就疼，当下被郜峻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脑子就更是混沌不清。
郜峻那些个冷漠无情的模样充斥在他的头脑之中，他为了关嘉宁把自己签下来，自己却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不能给他带来收益就算了，还特别没用地昏在了拍摄现场……
那些原本就在心头积压了许久的自卑感和羞耻感就像是突然之间的爆发洪水一般侵袭了汤阅，他甚至能够感觉自己身体微微的颤抖。
郜峻的沉默就像是在汤阅的心头按上了一颗定时炸弹，那种想要最后争取一点点自尊的可怜心情终于让汤阅急切又混乱地开口。
“郜总，我……”
郜峻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给公司惹麻烦的……这样……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立刻去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完成……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着，他便已经急切地掀开被子弯腰想要去穿鞋，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不敢抬头，生怕郜峻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飞快地抹掉了眼泪然后抖着手想要把鞋穿上，可是越急却越容易出差错，就在他几乎快要忍不住光着脚逃开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铮亮的皮鞋。
“够了。”
汤阅从男人的声音中听出了压抑的怒火和烦躁。
“我……我很快……”
汤阅的眼前已然一片模糊，他顾不得其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便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却被完全暴躁的郜峻一把拽住了手臂。
“程聪你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汤阅浑身一抖，霎时之间安静下来，他僵直着身体，半晌才终于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对方捏住他的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中却透露出一股子讽刺和恨意。
“怎么？不记得你这个名字了？”
郜峻话就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进汤阅的心里。
程聪……他喊他程聪。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自己。
汤阅的沉默无异于给郜峻心头添上一把滔天大火，他狂躁地抓住汤阅的肩膀，低下头几乎快要贴上对方的脸，“还是……你撒的谎太多，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
汤阅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感觉自己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了。
“你说话啊！”
郜峻甩开手，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受伤发怒的狮子，汤阅向后跌靠在床上，他垂着脑袋，像是霎时之间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半晌，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才在整个房间里响起，“我……不是程聪。”
※※※
周扬已经来给他送过一次饭了，但是汤阅全然没有胃口，只是坐在病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不语。
周扬无奈，只得安慰他先养好身体不必急着工作，然后便离开了。
病房里黑漆漆的，夜晚的来临让汤阅感受到了一些凉意。
他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他的脑子里全是郜峻一脸暴躁摔门而去的背影。
程聪……
这个许久不见的名字无端地牵引出那好些个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悲惨的过往。
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以为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逃离开了那些曾经，但是那从那片阴影之中带出来的，却从来都没有远离他。
而郜峻，大概是他那黯淡生命里仅存的一点点明亮的光束。
……
茶几上的酒瓶已经空了好几个，客厅里没开灯，郜峻沉默地坐着，一杯又一杯地喝。
玄关处传来敲门的声音，男人却并没有理会，敲门声响了一会儿，之后便停下来了，而后便是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玄关处传来响声，不会儿，整个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1023，哟，我很久没亲自来开过这门了，还是这密码呢。”
郜逸把身上穿着小皮衣脱掉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鞋也没换，就直接踩在那块羊毛地毯上，走到了郜峻的面前站定。
他坐在郜逸对面的沙发上，闲适地盘起腿，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终于开口，“好了我的弟弟，你可以开始叙述你最近频繁醉酒的原因了。”
郜峻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酒瓶打算继续喝。
郜逸却也是不急，他抚摸无名指的动作顿住，抬头瞥了一眼眼神涣散的郜峻，嘴角勾起，微笑道，“喔，看来我猜得没错，你的初恋小情人回来了。”
郜峻拿酒瓶的手顿住了。
郜逸淡定地微笑着继续火上浇油，“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回来了。”
提到那个人郜峻的眼中骤然烧起一片火焰，他不欲回答，起身便要离开，郜逸却并不着急，只是稍稍换了一个姿势，提醒道，“我亲爱的弟弟……我劝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害羞，毕竟……能够在半夜三更打电话破坏别人夫夫性生活的也就只有喝醉酒的你才可以办得出，而能让你喝醉酒的理由就只有……”
郜逸的话还没说完，便收到了郜峻回头过来的一个阴冷的眼刀。
郜逸见怪不怪，全当没看见，自顾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手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外加不要脸地秀恩爱。
“好了，你只剩下半个小时的陈述时间，你姜叔还在楼下等着我呢。”
第9章 同桌
今年开学之后郜峻便要升入初中了。
虽然这是初中时代的第一年，但是在郜峻心里却与之前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郜峻这孩子从小便有其他孩子没有的早熟，话少，长相好看，况且成绩又优秀，所以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小女生。
但是郜峻却从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的那种骄傲和情愫，他只觉得她们吵。
又是开学，第一天郜峻便成为了班上女生的关注点，分配座位的时候，郜峻主动要求坐在最后一排，这让为为他安排座位的班主任松了一口气，毕竟有好多人都想要跟郜峻坐同桌。
郜峻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每天上课，下课，回家，做作业，睡觉。
郜峻并不像一个刚刚进入初中的学生那般为了突然之间繁重的课业变得紧张，相反，学校里学的内容并不需要他花太多的力气，这也就变成了他生活变得无趣的根源。
而他生活最近唯一的一点乐趣变成了看自己那唯一哥哥喜怒无常的脸。
虽然郜逸从来没跟家人说过，但是郜峻却知道他的小秘密，他恋爱了而已。
而且对象是父亲的朋友。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郜峻小时候就接受过严格的智商测试，虽然郜逸一直不想承认这个绷着脸整天不笑的小屁孩有那么高的智商。
虽然郜峻平时看上去冷漠，但是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个哥哥的，所以，关于郜逸在偷偷恋爱这件事情，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但是他在默默观察的同时，脑子里也考虑了一个他从前绝对没有想过的问题：郜逸为什么会喜欢姜叔？究竟……一个人为什么喜欢另一个人？就一个人呆着……难道不是更加轻松吗？
按照郜峻的个性他是不会去向郜逸求证这种问题的，但是，冥冥之中，似乎上帝派人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
开学一周之后，郜峻的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当新同学在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郜峻正低头在解一道高阶的数学题，并且已经解到了最后关键的几步，而吸引他抬起头的，却是新同学明显带着紧张感的结结巴巴的说话声。
郜峻原本只是皱着眉头想要随意瞥一眼，哪知道这一抬头眼睛却完全挪不开了。
新同学，确切地说是这个新来的男孩子，长了一张让女生都要羡慕的漂亮的脸。
也不能怪郜峻肤浅，人类总是首先容易被皮相漂亮的事物吸引注意力，何况那时候的郜峻也还只是个孩子。
那漂亮的小男孩看着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小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过于瘦弱了，但是郜峻却觉得那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漂亮。
以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来说，他知道用漂亮来形容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人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此刻他的脑子里却想不出比漂亮更加合适的词语。
男孩子终于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把自我介绍讲完了，班主任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轻轻扶着他的肩膀，眼神在教室里一转，然后瞟到了最后排唯一空着的一个位置，“程聪同学，你就坐在那里吧。”
男孩子顺着班主任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小心地点了点头。
而坐在座位上的郜峻因为位置的原因头一次收到了那男孩子投过来的目光，尽管对方并不是在看他，他竟然下意识地微微装酷般地低了低脑袋。
脑中闪过刚才班主任的话，原来他叫程聪。
……
但是事情的发展没有一点按照郜峻的设想走下去。
程聪在全班女生欣羡的目光中坐到郜峻身边之后，没有跟他说一句话，甚至连拿课本、翻书的动作都是极轻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就像是怕吵到别人一般。
这样安静的同桌原本正是郜峻所希望的，但是此刻不知道什么原因，郜峻却突然之间有点憎恶这样的安静，对方完全就像是当他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而上课从不走神的郜峻，却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看身边的人。
他听得很认真，但是……郜峻瞥了一眼他的课本，看得出他学得有些吃力。
他与新同学的第一天就在彼此的沉默之中过去了，直到放学，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虽然郜峻非常不想要承认，但是他今天似乎确实因为和新同学的零交流而变得心情阴郁。
以至于……晚饭都没什么胃口。
郜峻放下筷子礼貌地跟家人道，“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郜逸闭着眼都能够看出来今天自家这个脾气古怪的弟弟心情不好，但是看着他离开上楼而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他玩笑，“怎么啦，失恋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失恋也不用绝食的啊……”
他话还没说完，郜峻便转过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郜逸不知道怎么莫名就心虚了，郜峻那眼神就像是把他的秘密看穿了一样，他一走神的工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
虽然郜峻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但是第二天早晨依旧准时起床吃早饭，然后去上学。
郜峻一般会在早自习开始前的十五分钟到达教室，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教室里已经来了大半的同学，郜峻放下书包，拿出自己的课本和文具，瞥了一眼旁边的桌子，那人应该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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