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随着早自习的接近，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进入教室，但是程聪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郜峻的注意力看似在面前的课本上，但是眼神却常常飘向门口。
终于，在距离上课仅剩两三分钟的时候，伴随着急促的脚步，程聪小跑着进入了教室。
他明显有些狼狈，像是一路跑来的。
他慌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下来，面前却被放了一沓试卷。
每天早晨各科的课代表都会去老师办公室拿回昨天测验的试卷，犹豫试卷比较多，往往会摆脱身边的同学帮忙一起分发，因为时间紧迫，数学课代表的小姑娘也忽略了程聪只是一个新同学的事实，便随手塞给他了一沓，还没等程聪反应过来，他的面前已经有了一沓他完全叫不上名字的同学的试卷。
程聪一时为难起来，他不好意思拒绝，却又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当他试图想要把试卷还给数学课代表的时候，那小姑娘已经忙得淹没在了早自习前的混乱里。
程聪默默拿着这一沓试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距离早自习只剩下两分钟了，他有点紧张地握紧了试卷，焦躁地扫视了一圈，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座位旁边，被嘈杂环境衬得格外有些显眼的郜峻。
似乎只有这个人，是可以去询问的对象。
程聪的心砰砰砰的跳，最后在时间的压迫下，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郜峻旁边，想要开口却又发现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同，同学……”
程聪终于艰难地开口，好在这位看上去有些冷漠的同学并没有真的太冷漠地对待他，他抬起了头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下文。
程聪最怕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当下被郜峻这么盯着便骤然紧张起来，脸也红得不行，但是真的快要上课了，他已经听到了大家急匆匆地返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声音。
程聪有点急躁地指了指试卷上写着的名字，着急着结结巴巴地开口，“请，请问这位黄莹莹同学……坐，坐在哪里？”
拜良好记忆里所赐，郜峻很快便面无表情地指出了黄莹莹地准确座位位置，程聪向他投去了一个感谢的表情，然后迅速地穿过人群把试卷放在了黄莹莹的桌子上。
而第二张试卷上的名字，他还是不知道是谁。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有大半的同学都坐了下来，而只有他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还在站着，这让程聪无比焦躁，尽管与郜峻主动说话也让他无比紧张，但是那紧张比起引起全班同学的注意力明显要好太多。
于是，他又鼓起勇气问了第二个人。
郜峻依旧态度十分友好地告诉了他。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程聪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微微的薄汗，但是郜峻却依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提示他，却并不主动把试卷要过来帮他发掉。
所以，当程聪发完一份试卷之后，都要端着一颗小心翼翼的心主动跑过来跟郜峻说话。
郜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程聪那张因为紧张而变得汗涔涔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
还有最后一张……
程聪看着手中最后一张试卷，终于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他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再问最后一次就可以了。
于是，他转过身，又跑回到郜峻的身边。
“请，请问……郜……峻同学，坐在哪里？”
而这一次对方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地回答他，反而看了一眼试卷上那漂亮的签名而后又看向了他。
上课铃终于响了起来。
程聪原本放下大半的心骤然之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上课了，还有一份试卷他没有发下去……
大家已经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了，就剩下一个人还站着，他要继续当着大家的面把试卷发下去吗？还是……当做不知道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程聪紧张得全身僵硬起来，他手足无措甚至拿着试卷的那只手都在急躁地摩擦着纸面。
而就在上课铃声结束的前一秒，一直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用力往下一拽，程聪身子一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后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自己旁边的人。
对方却依旧一副酷样，纤长好看的手指飞快地从自己的手中扯过那仅剩的最后一张试卷，垂下眼，低声道，“这张是我的。”
程聪呆呆地看着郜峻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而后终于松掉了这口气。
……
数学课上，数学老师照例表扬了测试成绩优秀的同学。
而郜峻，作为全班唯一一个满分自然是得到了老师最大的称赞。
老师说这话的时候郜峻没有抬头，全程盯着自己的试卷，而他眼睛的余光，却瞟到了小同桌情不自禁显露出来的崇拜眼神。
郜峻终于不经意地勾起了嘴角，他突然觉得，偶尔浪费时间做做这些低级又无聊的数学题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让我们进入回忆杀的美好青葱岁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种还不懂事时的小暧昧才最撩人嘛[狗头]
第10章 过往
经过了早自习发试卷的事情之后，郜峻和程聪之间的气氛莫名变了很多，虽然程聪还是不会主动跟郜峻说话，但是却会在两个人的眼神偶尔撞在一起的时候羞赧地微笑一下——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圈在那片小天地里。
又是例行的数学课，这节课的内容是讲解昨天的习题。
教室里全是稀稀拉拉的翻书的声音，程聪慢吞吞地在自己的书包里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习题，然后飞快地翻到老师说的那一页。
数学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讲课的思路十分清晰，但是就是语速稍微有些快，对于郜峻这样底子比较好的学生来说听她的课是十分畅快地，但是对于程聪这样的学生来说，便有些吃力了。
一会儿的工夫，女老师已经讲完了第一道题，程聪一边看黑板一边唰唰唰地在自己的习题册上抄，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他刚刚抄完上一道，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却发现下一道题老师已经讲了一半了。
郜峻在旁边把他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练习册……全是红叉叉。
郜峻叹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把自己的练习册往桌子那边挪了挪。
原本正在忙手忙脚的程聪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被轻轻一碰，他转头看去，见郜峻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练习册推了过来。
那一瞬间，一股暖流霎时之间填满程聪的心脏，他紧张地，小声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又继续照着郜峻的练习册奋笔疾书。
当老师讲完最后一道题之后，下课铃刚好响了起来。
大家似乎再也没办法在位置上多做一秒钟，都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书包飞奔出了教室。
程聪坚持着把那些练习题的步骤抄好，一转头却发现郜峻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此刻正抱着手臂坐在旁边看着他。
程聪突然之间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把练习册还给他，其他客套的话却又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声地道了一句“谢谢”。
“你数学不好。”
郜峻这话完全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程聪听了这话骤然之间红了脸，他知道郜峻成绩是很优秀的，被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当场揭穿程聪还是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练习册，“我、我确实有点跟不上。”
郜峻听了他这话点了点头，他这个小同桌倒不像是个笨的，估计是原本底子就一般加之刚刚转学过来有些没适应……
不过……没关系。
郜峻弯了弯嘴角，然后对着对方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
“我帮你补习怎么样？”
“啊。”程聪被郜峻问得完全愣在了那里，他似乎没有见过郜峻笑，也从来不知道这个男孩子笑起来是那么帅气又好看。
程聪呆呆的模样望着他，郜峻便下意识认为对方接受了他的提议，他心中满意，伸手把自己的练习册塞回桌洞里，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陪我打游戏。”
……
落日的余晖透过教室的窗户落在干净的课桌上，教室里就只剩下郜峻一个人了。
郜峻坐在那皱着一张帅气的小脸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刚才他们都还说得都好好的，但是为什么自己一说让他陪自己打游戏他便突然不吱声了，沉默了半天又支支吾吾地拒绝了自己，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原因，他便飞快地拿起自己的书包离开了教室……
是他不喜欢打游戏吗？
怎么可能……郜峻在心中否定了这个设想，哪有男孩子不喜欢打游戏的。
郜峻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晚上当他回到房间看到自己珍爱的游戏机的时候，也突然之间觉得没有那么大的意思了。
※※※
程聪今天的心情有点低落，因为他今天原本可以在班上交到第一个朋友的机会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毁掉了。
程聪推开家门的时候比往常晚了些，他一抬头，却发现一家人竟然都端坐在餐桌前没有吃饭在等着他。
“聪聪，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开口的中年女人虽然声音里全是关怀，但是脸上已经明显是不耐烦的表情了。
程聪身体一僵，连忙换了鞋便往餐桌那边跑。
坐在餐桌最中央的老太太却瞥了中年女人一眼，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程聪道，“不晚不晚，我的乖外孙……学习累了吧，快过来吃饭。”
程聪小心地看了一眼中年女人，见她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便这才赶紧过去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饭。
每天的晚饭都是程聪一天之中最紧张的时刻，晚饭结束，老太太被送回房间，程聪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要拿起自己的书包回房间，却被中年女人叫住了。
“舅妈。”
程聪微微垂了脑袋乖乖喊人，那女人却明显一副厌烦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汤阅，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家愿意收留你的原因，不是让你来当大少爷的，要不是聪聪他外婆没有几年的日子了，你以为你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呢……”
“说什么呢！”中年女人还没有把话说完，便被旁边的中年男人一声呵住，他皱着眉头猛吸了一口烟，转头又对旁边沉默不语的“程聪”道，“别听你舅妈胡说，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你妈妈不在了，舅舅会照顾你。”
“你拿什么照顾他？”中年女人像是突然之间被踩到痛处一般，“聪聪在外国上学要花那么多钱，我们哪有钱养这个没爹没妈的晦气小孩！”
“杨慧你够了！”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我够了？你居然敢为了这个事儿吼我？我说得哪一句是不对的？”女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说话得声音也越来越大，男人皱着眉头不欲与她争辩，显然，这种争吵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舅妈，舅舅，你们别吵了……”“程聪”低低的声音淹没在夫妻两个人的争吵声中，最后女人哭着甩了门先离开，男人抽着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小阅，你先回房间做作业去吧。”
“程聪”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程聪，不，应该说是汤阅，他把自己沉沉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之后，却没有急着拿出来。今天的作业很多，他却没有一点心情去做。
他倚靠着书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地流了泪。
汤阅自小便没有见过父亲，据说他父亲是个赌棍，年纪轻轻地便欠了一屁股的债，常年被人追债，早就在某年哪个不知名的地方被一群和他一样同时社会渣滓的人弄死了，而他的母亲把他养到十来岁，也终于在几个月前因为酗酒暴毙在了她工作的酒吧。
他的父亲母亲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人”，汤阅起初不太懂的，但是随着年龄渐渐长大，便也能够听出了这话中讥讽的含义。
双亲俱亡，汤阅被推来送去地在各种亲戚之间转了好几回，才终于被母亲唯一的弟弟接回来。
来这个家的路上汤阅便被舅舅隐晦地提醒了：“你舅妈脾气不好，说什么你都别太在意。”
汤阅当时使劲儿地点头，这几个月他已经过够了无家可归的日子，现在只要有人能够愿意给他一个家，脾气差一点又能算什么。
反正，从前母亲脾气也不好的。
想到母亲，汤阅又忍不住酸了眼睛。
来到舅舅家的第一天，舅妈便对着他冷言冷语地说教了一番，汤阅这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舅妈能够愿意收养自己其实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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