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呢,那双从未畏惧过分毫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被人伤害而又无能为力。
这样,我就满足了吧。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威武不屈的汉子,变得懦弱而可怜。
而焦林,哪怕是被伤害,也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焦林。悲哀、可怜、弱小...等等字眼,也只能在他身上停驻片刻而已,等我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所有困惑不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之前的一系列感情全数消散个一干二净。
“我要说不是我干的,你能信么。”
焦林说。
我嘿嘿笑了:“我还真不信。”
焦林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我知道,他是想通了。
没想到刚回学校第一天,我就逃课了。
去医院看程笑。
到了医院一看,那厮葛大爷摊床上,除了脑袋上缠着个纱布,其他哪里像是个病人啊!精神状态不要太好!周围为了一群美女嘘寒问暖的不要太逍遥得意!
我走走过去一看,霍!不止体院美女都来了,连外院美女也来了不少,又是娇声寒暄又是喂水果的,哪里像是受罪,简直是人间天堂。
那厮歪头一看我来了,马上挥退众爱妃,说:“我跟胖子有事儿要聊,谢谢各位了嘿,等我康复了再组局感谢大家。”
等病房里闲杂人等都散了,我才走过去,两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看着他。
也只有这时候,那个打架像疯狗一样的程笑才能像只小奶狗一样,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也能稍微弱化一下。
我满意于这种立场,撇撇嘴,问他:“感觉怎么样?皇上。”
程笑说:“我他妈的真是点儿背。”
虽然程笑打架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平常,可这次照着脑袋就来这一下的狠招,可很少见。
但我不信这是焦林干的。
程笑看看我,说:“那天咱俩在篮球场公然出柜,让砖头很下不来台。其实也不过是吃我的醋,我简直是替焦林挨揍。这小子真他妈的好福气。”
我就不乐意了:“你觉得他真的好福气么?”
程笑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躺床上。
“嗯。我觉得他挺好福气的。能让你把他放心里。就是好福气。”
“我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他笑了笑:“住院的时候呗。刚巧陈浩南来看我了,就告诉我了你的事儿。”
“那个王八蛋......”咬着牙说,握紧了拳头:“老子只让他演戏,没让他串台词儿!”
程笑忽然笑了更厉害了,眼睛都眯成了缝,看上去一点没有平常那种攻击性,眉眼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闪了闪神,说道:“反正过段时间我就不在学校了。砖头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你就不要找她麻烦了。小女孩,不懂事。”
程笑笑笑:“小丫头,你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的。”
我把从寝室里搜来的一袋子苹果扔到他床边地上,刚转身想走,就听程笑问我。
“哎,胖子,我就问问你。
“说。”
“你对我动心过没有。”
我转头看看他,说道:“有。”
他看了看我,最终还是笑的很没心没肺。
“算了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我可不想变成焦林,那得被骗一辈子。”
头也没回往门口走去,抬手挥了挥算是道别。
“那就骗他一辈子。”
因为我真的很没种。
又是一个周末。
周日晚上刚吃过晚饭,只听楼下一个人高声叫喊着:“胖子!胖子!”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小区的安静,让小区里不少热情好事儿的大妈大婶儿门争相拉开了窗子,探头看发生了什么。
已经有很长时间,焦林没像今儿这么叫过我了。
我怕再这么下去就要引起公愤了,就推推我妈。
“胖子!胖子!胖子!”
而焦林呢,这货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大有我不出门儿他就把天喊出个窟窿的架势。
我妈只得在厨房里拉开窗子,探头回答他:“焦林,胖子不在!”
我想想不对,有些事儿好像没交代清楚,又立刻从我这屋儿拉开窗子,探出头儿叫唤:“你叫我干嘛?”
我妈当时看我的眼神,嗖嗖嗖刀子一样,恨不得一刀捅了我的畅快。
坐地上系鞋带的时候我妈揪了我耳朵很长时间,恨恨地骂:“兔崽子你不是让我说你不在嘛!你让我以后怎么见焦林!”
等我下楼的时候,耳朵上通红通红的。
看到焦林出现在眼前,忽然眼睛里有点湿润。
焦林问:“你感冒了?”
我点点头,声音还带着点儿鼻音:“嗯。感冒了。”
焦林揉了揉我脑袋,说:“我决定了,准备投奔我爸,去美国。”
虽然是计划中的事儿,可听到他这么说,心理还是有点儿空落落的。
“你早该去了吧?”
焦林又是一阵皱眉,说:“你小子当真白眼狼儿,谈个恋爱,就把哥们儿给忘了?敢情我不出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哈?”
“您可别,少拿这种东西要挟我。”我撇撇嘴。
焦林又是一阵感慨:“既然看到你跟着程笑,这么幸福。也没我什么介入的余地......”
“早就看你碍眼了,快给我滚。”
“就这么不待见我啊?我以为我还能再使使劲儿。”
焦林忽然笑了,一脸释然。
“算了吧,你在我这儿,没戏。”
“成,有你这句话,我也就走的踏实了。”他笑笑又说:“今儿找你就是约你去转转,明儿的飞机,量你不会送我。”
“您真是料事如神。”
我和焦林去了小时候我俩经常去的广场。
以前这片广场是片废墟,现在变成了崭新气派的CBD新区。据称这个新区是个鬼子设计的,整个新区不像其他区构造那样横平竖直,而是由很多个曲里拐弯的园组成的,不是本地人绕上了新区高架准要迷路,没个三十分钟下不来。
焦林从小就像狗,走哪里都不会迷路,我就老老实实跟着他身后,没一会儿就到了新区中心广场。
我俩走在广场公园里,刚走一会儿,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看着我俩。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就在我准备严肃拒绝他“叔叔,我们不要碟儿”的时候。
那人眼中精光凸显,一个健步凑到焦林身边,小声说道:“哥们儿,要孔明灯么。”
焦林一听就火了,吼道:“我俩爷们儿要个屁的孔明灯!”
忽然又泄了气一般说道:“那就要一个吧。”
我们跟着这哥们儿又在小花丛里转来绕去,像地下党接头一样,花50块钱买了个孔明灯。
小贩临走前还贴心地建议:“背风地儿放哈,放了赶紧跑,一会儿警察该顺着孔明灯抓人了。”
我俩看着孔明灯都有点儿想笑。
俩1.79以上的大老爷们儿,拿着个烂漫言情剧里的标配孔明灯,怎么想怎么不搭。
“笑个屁,来帮忙。”
焦林看我在旁边儿笑个不停,吼起来,脸上一阵红。
虽说现在明文禁止燃放孔明灯,可我俩还是偷偷这么干了,就像小时候偷偷摸摸一起做坏事的时候一样。
焦林用打火机点着了灯芯,我俩一人撑着一边儿把纸灯撑起来,看着柔和的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焦林在我对面说。
我手里一松,那灯就轻飘飘地飞入了天空。
“胖子。你能让我亲一下么。”
我看着他,焦林的双眼在夜空下闪闪发光。
“就一下。不算你出轨。”
“我不告诉程笑。”
我忍不住了:“你这算隔壁老王么= =+程笑满脑袋绿光啊......”
焦林死皮赖脸地双手搭住我肩膀:“我顶多算是隔壁老焦......”
“别小气,就亲一下。”
“成。”我点点头:“就算被你亲了,我可还是程笑的人。”
轻轻一吻,落在我的额头。
就像今冬第一片雪花。
如此轻柔。
作者有话要说: 额哈哈,又是差点迟到~~~~~~
每次都踩着时间点来更新.
近期水逆,发生的事情就像闹鬼一样奇怪啊~~~
明天最后一章,此篇短篇就完结啦~
凉了人鱼之歌那一对儿很久了......看来该开始更了。
☆、第 10 章
我和焦林在广场分开之后,没有回家。
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陈浩南。
看看天上,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雪,说道:“出来,哥带你浪去。”
陈浩南没半点儿迟疑,果然乖乖赴约。
我俩一句话也没讲,在学校附近的烧烤摊上喝了几瓶啤酒。
等俩人都酒过三巡醉醺醺之后,忽然看到一个老大爷在雪中推着一辆自行车向前走着。
在体院的这段时间,我动过手,超过家伙,打过架骂过人抽过烟却从没进过局子。这时候我觉得我该用一种壮烈而轰动全校的形式结束这段校园生活,这样,我的人生就算是圆满了。
所谓的青春也就有了个交代。
转头看看陈浩南说:“我这辈子劫过色,可还没劫过财,你陪你胖哥打个劫吧。”
陈浩南点点头,特够义气地说:“咱劫个大的吧,转身就能携款逃到美国那种。”
我说:“那不现实,我觉得可以先从一个能实现的小目标开始。”
陈浩南两眼放光:“一个亿?”
我指指面前那个没走远的老大爷。
“从一辆自行车开始。”
陈浩南:“= =+”
我跟陈浩南在雪夜里尾随着老大爷走了两条街,本来应该越走越冷,却紧张的浑身是汗,两人愣是没敢动手。
最后还是我咬咬牙,蒙着头冲了过去,一把抢过老人手里的自行车,跨腿就准备骑着就逃。
在跨上自行车的一瞬间,陈浩南从后面快步窜了过来,身手敏捷地一屁股坐上我自行车后座儿。
胜利的曙光简直就在眼前啊!
没想到第一次打劫就这么成功!
我正这么想着呢,刚蹬上自行车没两米,整个车子歪歪扭扭松松散散,突然之间散成一堆零件,我跟陈浩南狼狈地以狗啃屎的姿势扑倒在落了零星雪花的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就在我俩一脸懵B不知发生什么的时候,那个老大爷从后面跟上来了。
抱着胳膊站在我们旁边,居高临下地瞪着眼睛说:
“小瘪三,知道我刚才为啥不骑了么!”
那天晚上,我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直接被送到了医院。
昏迷前还不忘嘱咐陈浩南:哥们儿,通过此事证明咱都不是打劫的料,你还是好好学你的柔道吧,将来希望能在奥运会的赛场上为国争光。
那时候陈浩南哭的稀里哗啦,感天动地地答应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从那以后,我正式开始住院。
第二天小表妹就来看我了,她依然带着那个叫蓝猫三千问的惊悚动画片儿来的。
她充满暗示性地扬了扬手里的动画片儿碟子,然后问我:“你想干嘛啊,我陪你。”
我很识时务地想了想,说道:“你陪我看蓝猫三千问吧。”
小表妹说:“是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是你陪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这么说完以后明显觉得自己有点绕,又低头想了想再次确定了一下她刚才话里面不太符合她年纪的逻辑。
没等她想明白,我说:“可是我也挺喜欢看蓝猫三千问的啊。”
小表妹这才无奈地摊摊手,对着旁边正在盛饭的老妈说:“妈,你看,我真是一直拿他没办法。”
我妈停了手上的动作,奇怪地问:“你怎么管我叫妈啦。”
我也很奇怪小表妹为啥也改口管我妈叫妈了,就指了指我妈,问道:“你管她叫啥?”
“我这不是简称么,大姨妈简称妈,叫大姨妈三个字,有点累。”
我说:“算了,你还是管她叫妈好了。”
小表妹忽然抓过我的手,面色凝重:“胖子,你放心,她永远是我大姨妈,我是不会跟你抢妈的。”
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还好你年纪小啊...有些简称不是这么叫的......”
我妈听了也忍不住一阵胸闷,盛了饭就出去忙别的了。
小表妹边吃饭边问:“胖子,你到底什么病?”
“脑子里长了个瘤。”
“很大么?”
“嗯。很大。”
“这么带着也没关系吧?”
“那怎么能没关系呢,这玩意我不干掉它它就干掉我。”
小表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好像有点不明白我说的话,但是又因为害怕没再问下去。
“那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什么意思?”她想了想,又问。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小孩子说话要算数,否则我再也不信你。”
“你放心,胖子,我说话肯定算数。”
“以后,你就当我妈是你妈,没事儿过来找她玩玩。你看你大姨平时对你多好啊,没少给你吃好吃的呗?老子也没少陪你看动画片儿吧?”
小表妹用力点了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来的。你就放心吧。”
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在医院住了几天,我又回家待着了。
这期间程笑只来过一次,看样子特别像是道别。
他跟我说:焦林在那边过的挺好的,他也有意思,现在跟我说话特官方,问你的事情也非得通过我,生怕会冒犯你一样。
我说:你说的怎么像是焦林去了那边儿的世界了一样。
想了想又说:可不是么,我那么对他,量他也不敢再给我打电话。
后来他又问我,你怎么样。
我只能迎着那天还算温暖的冬天的阳光,告诉他我还不错。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程笑。
他走的时候想逃一样,只简单说了再见,就再没回头。
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我妈跟我说我得彻底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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