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
小蛇妖的拔高了的声音尖利,突突突一大串说下来钻进耳朵,听得郁陶差点乱了体内灵气的运行。转过身面对小蛇把她看老实了、不再扭来扭曲摇着篱笆,郁陶才满意叮嘱道:“楚秋鸣以后会在酒馆里住下来,往后夜深人静时你像刚才那样吵闹尽量少些。跟我们妖族不一样,他晚上是需要睡觉的;而跟人族也不一样,他道法小成,能听到你化为原型时的说话声。注意着别吵到他休息,也别吵到我和侯白修炼。”
“你从前冬眠的时候也讨厌那些会将你吵醒的事情吧?”
这么一类比,原本还有些懵的小蛇妖恍然大悟,连连上下点头:“大、郁大哥说的是,以后不会了……啊,楚大哥,是我吵醒你了吗?”
怯怯地缩了缩脖颈,她朝正披着外衫,打开屋门往院内走过来的楚秋鸣倒了个歉。
一直在屋内竖着耳朵留心院内郁陶动静的楚秋鸣对他们之间的这场小风波一清二楚,也不多说什么,笑着在郁陶附近坐了下来:“没什么,我原本就还没入睡。”
“在吵吵什么呢?”
“别挡着我的月亮……佼佼在说她的修行成果。”楚秋鸣坐下的位置不太好,郁陶皱了皱眉,一边回着他的话,一边向他右手边蹭近了点,好让月光能照遍自己全身。
“哦?”楚秋鸣扶了郁陶一把,微微一笑看向整个身体都盘在篱笆上的小水蛇。
“蛇、蛟一类灵物性阴属水,得道化妖之后多能继承一些水系木系的天赋能力,佼佼是哪类呢?”
“水系,我能凭空唤来一团水。”尾巴往上一勾,记吃不记打的小蛇妖很快又为自己的进步得意起来。除此之外,她还可以把原型变大为两尺有余的大蛇!
就是她的人身怎么也变不大,侯伯说是只能靠着年纪慢慢长大,令妖失望,还被大王嫌弃了。
“佼佼学会化形也还没有多长时间吧?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出自己的神通,很厉害了。”楚秋鸣哄了两句,就见小蛇妖开心得只差没摇头摆尾,一边得意一边还偷眼瞧着身边的郁陶。
忍下唇边的笑意,他开口正想让她使一次神通看看,就被后屋里侯白和身侧郁陶突然爆发的妖气震得被自己口水一呛!
妖气与怒意转瞬即逝。
听到后屋内侯白像是翻窗越墙出去的动静,楚秋鸣一边掩唇咳个不停,一边急切问向郁陶:“你们这是发现什么了?咳咳……出什么大事了?”
“那伙来我们地盘抢东西的恶人又来了吗?”
看着一人一蛇着急的神情,郁陶点点头:“桃林边缘出现了几个陌生的气息,应该就是侯白今天跟我说过的,喜欢来我们这里偷盗的那群人。”
楚秋鸣虽然不甚清楚前因后果,但根据郁陶的这句话和平日里酒馆的内外情况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想了想,他放下了大半替郁陶替酒馆紧张的心情……转而决定替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担心一二。
听佼佼的语气,那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夜袭酒馆。虽不明白侯白为何没将他们彻底摆平,但一群凡人想在一位老成的妖族手里占到便宜简直是天方夜谭,相比侯白很快便能回来了。
☆、毛贼休走
楚秋鸣所料不差。
他们在桃林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侯白便连推带踹的抓着四五个浑身狼狈,嘴里不停求饶的人影回来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当我是傻子吗?前几次给脸不要脸我也抽不出手来教训你们,现在我店家他们回来了,看怎么教训你!”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拉在最后那个老赖子的屁股,侯白冷笑了几声,觉得痛快极了。
尽管没用上全力,但侯白的腿脚还是十分有劲,原本缩在最后的畏缩男人直接被踹成一团滚了几个跟头,趴到来不及后退的楚秋鸣脚边。
“大人、大人,你们就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家里小娃娃们一直在闹着没东西吃饿得慌啊……我这次没摘到什么,四儿偷了你们两个!”
“你胡说!你没良心啊老狗!大人他家可没小孩!他撺掇着我们过来的!他……”
侯白眼见着这几人在看到等在桃林外的店家他们后失去方寸,甚至开始狗咬狗的推诿求饶,不禁冷笑了几声:“店家,我们怎么处理这些人?”
“你已经教育过他们了?”听着这群人哭爹喊娘哀哀凄凄的喊声,郁陶犹豫着问向侯白。
“是,刚抓住就揍了一顿。”侯白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都是这么办的,店家你别看他们现在又嚎又求的,其实全在放屁,转头养好伤找个机会就可能再来。”
听懂了侯白话中潜藏着的意思,郁陶扫过那几个趴在地上看上去可怜又无奈的贼子,叹了口气:“真麻烦。每个人打折一条腿,然后……你知道他们是哪个村的吗?或者弄晕了丢田里也行,好歹还有一条腿呢。”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并未避着旁人。话音刚落,那几个偷桃贼的哀求声立马又高了八度。
……没法子啊,他们跟侯白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回了,这时候逃肯定是逃不掉的,也只能再加把力卖个惨,试试能不能从他们手底下饶过去。
……这郁店家回来的时候怎么都没什么动静呢!小小年纪心黑手狠的,不信他能一直霸着这堆家产!
“他们哭得好假哦。”
“是啊,这就是想闯进别人家里偷东西的下场。”楚秋鸣应和着佼佼的话,冷眼看着这群无耻之徒越来越浮夸的表演,打消了心底想要说和一二的心思。
弯下腰,他用力想扯开趴在地上抱着自己小腿哭嚎的老汉:“你这人鼻低面阔印堂狭窄,就面相而言便是一副偏狭奸猾、亲人背逆的性子,又是多次被侯兄擒过的惯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要是你再不放手,我便请侯兄将你的一双手也折了。”
夜风一阵比一阵紧,桃叶簌簌作响,青桃的气味若隐若现萦绕在鼻端,月华静谧。
嗯,若是没有几步外那群人鬼哭狼嚎诅咒不断的话,此情此景确实可算静谧了。
侯白的一身力气不用细说,轻轻松松压制住贼子,举重若轻的“咔咔”几下,便给他们一人断了一条腿。
最后,三人图着省事,直接把他们扛起来往溪水上游那块新田里一扔了事。
也许是见酒馆里多了人手再不能轻松搞定,也许是终于在侯白手里吃足苦头幡然悔悟,总之,自偷桃贼们被打断一条腿不得不翘着脚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不长记性的毛贼来光顾桃源酒馆周围栽着的桃树,也让侯白在桃子收获的时候得以吃了个爽。从他口里剩下的一些,则被过路进酒馆歇息的有钱客人们分走,给酒馆添了项收入。
于是,侯白终于高高兴兴的把“万一惹怒了附近村民前来闹事”这一担忧消散在脑后。
冬季过去,天气很快就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火炉似的大太阳更是天天挂在当空惹人心焦。
酒馆已经顺应天时,把开门经营的时间改为了上午辰时之前,下午未时之后。
老天爷虽然还是和人过不去,但一早一晚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戴着斗笠草帽在田里耕种。
“要我说,今年这天气其实比往年要好上一些了。”店里正是清闲时候,侯白捧着个茶碗站在屋檐下,微微眯起眼望向远处,“前几年在这时候,我们酒馆边上的那条小溪应该已经开始减流了。早上我去看过,今年它水位下降的量还不到去年的一半,说不定等最热的那几天这条溪也不会彻底干涸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水气足一点大家都好!”听到这个好消息,佼佼头一个满脸喜气的捧场。毕竟,她可是一条水蛇妖,一条差点就被旱死晒死的可怜小妖。
“那倒是很好。趁着这时候不缺水,侯白你把酒馆里的帘布都拆下来,运到溪边去洗洗吧。”郁陶听着他们的谈话,突然便想起酒馆开业到现在一直在使用、还从没被清洗过一回的帘布,放下话本朝门外的侯白喊道。
“啊哟,大王真看中侯伯啊。”小小声羡慕地叹了一句,佼佼抿着嘴望向侯白。
不知为何,侯伯的身形看上去好像有些僵硬。
是因为太高兴了吗?
“好嘞好嘞,马上来。”侯白在心底抱怨了一番,一边高声回答着尽会差遣人的郁陶,一边低下头使劲揉了揉佼佼的发顶,低低压出一句话应和着她,“佼佼还小呢,等你长大点学会了本事,店家自然也会器重你的。乖,进去玩吧,记得多喝点水,外面热。”
“……我能不能给侯伯你帮忙?我还挺喜欢待在溪水边的,化为原形在水里也可以!”
郁店家的看重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啊他就是喜欢不停压榨手下干活而已佼佼你……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看着小姑娘满脸遮掩不住的想“建功立业受大王夸奖走上妖生巅峰”的愿望,侯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好吧,你跟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收藏涨了三个超开心~!就当新年礼物了【够
大家元旦快乐~2017年加油~
☆、互惠互利
盘点着自家酒馆这几个月来的账册,郁陶的心情越来越好。
之前接受了楚秋鸣的建议同意让客人们以各种货物代替金银抵账的时候,他还一直担心在担心酒馆会不会赔钱。现下账本上的盈利虽然没有只收银钱那会儿那样齐整,却显而易见是丰润了不少。
这么想来,他跟着郁老头在北地开酒馆的时候真是不知少赚了多少钱。
老头这么不会做生意,幸好碰上了自己这个守因果的正道妖族能帮他。要不然,别说什么把酒馆发扬光大开遍天下九郡的遗愿,能在这年景里支撑住不关门大吉就是他祖先保佑了。
……虽然自己当上掌柜,回到老家重开酒馆以后也不比他好上多少。
楚秋鸣的主意还是挺有用的。
或许,他们的后院可以再扩大一番、多种点菜,客人吃不了也可以拿到县城里去换其它有用的东西,这样下去感觉很快就可以攒够开第二间酒馆的钱了!
于是,楚秋鸣回来的时候,发现郁陶对自己的态度和善到让他手忙脚乱。
他关心了自己路上累不累,天热后分给他的房间住着舒不舒服!他还对自己笑了笑!好难得才能见他笑起来的样子啊……
犹如春风轻拂,桃花微颤,真好看。
被心上妖少见的温和主动和浅淡笑意给熏的脑袋里晕晕乎乎,受宠若惊的楚秋鸣艰难地保持住一丝理智:
替人看完癔症后顶着大太阳走回来他一点都不累!
后院他那房间除了地方小了些光线暗了些以外都很好!
所以说,店家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么?
“没有啊,怎么会这么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郁陶摇摇头,“你的脸红得厉害,喝点水吧,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楚秋鸣下意识摸了把发烫的脸颊,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打了个哈哈:“是啊,不知道那些阴邪之气到底都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这段时日里倒霉被附身的人多了不少。”
自楚秋鸣和郁陶在郡府里“治好”江大公子,并与他分说清楚他这次染病的原因后,郡府里很快便出了一份以训导百姓防范时疫多晒太阳的布告遍及郡内。
而南原县的贾县令,则通过他族亲贾祯的关系知道点更多的□□,比如这一轮会让人性情大变易怒易伤人的疫病其实是由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闹出来的;比如郡府里也有大人物得过疫病,最后是由两位身怀异术的年轻人治好的;再比如那两位年轻人就是他县内北边官道旁桃源酒家的主人郁陶和住客楚道长;比如楚道长应该是道门正宗弟子,而郁陶不过是因为与两人交好而镀的一层金……诸如此类。
既有此等近水楼台之事,那他县内发现疫病情况的时候,当然要请楚道长过来好好看看,以防小鬼作乱了。
先前答应过贾祯多照应几分桃源酒馆那郁姓小子的贾县令开口的理直气壮——
他可是切实吩咐过底下人关照点酒馆的。要不是他的意思,衙役们怎么可能对酒馆小二隔三差五抓来的偷盗犯干脆接手?怎么可能没人组织着去酒馆里打秋风收保护费?
互惠互利,再好不过。
楚秋鸣经常被刘衙役请去县内各处去看看那些被亲友们疑为染上疫病,捆着曝晒在阳光下的病人们的病情,渐渐也练熟了眼力和本事。而且,他身上又常带着以“为防万一”为由向郁陶求的亲制桃符,倒是一直没再遇到过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阴灵小鬼。
“不过,我总觉得奇怪……那些被附身的人,性情异化的越来越少了。”想起今天去诊治的那个农妇,楚秋鸣轻皱着眉头。
听那村里农户们的说法,被附身的农妇因为小产而在屋子里躺了六、七天,前去看望她的亲戚邻舍们一直都没察觉出她的脾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偶尔的咒骂嚎哭声也被当做流了孩子后的发泄之举。直到有一日她男人在外赌博输了一斗粮食,回家后气不顺地拎起他们儿子想打,她才像是被戳到了爆点一般情绪激烈起来,不顾病体,翻下床就把她男人扑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捂住他嘴,一下下狠命揍得他不能翻身。
要不是他家儿子被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跑去拉了邻居过来及时阻止,那男人几乎快被打得背过气去。
这场闹剧被阻止后,村里人才发现农妇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对别人的话的反应时有时无,逮到个人就想上手揍,同县里来人宣读过的布告内容差不离。
在农妇娘家哥哥和她婆婆双方的商议下,村里把农妇在绑着放在晒谷场上晒了近半个时辰,才真从她体内赶出来了几丝疫病。
“怎么需要那么久时间?”郁陶心中吃惊,蹙眉看向楚秋鸣,“有阴邪之物开始变得不怕阳光了吗?还是农妇体内的那个邪物实力卓绝?”
“实力比一般能附身的阴灵还要低上一些,迷人心智的本事也没那么强,应该是太阳对它的克制作用减弱了……最糟糕的可能。”抹了把脸,楚秋鸣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复又振奋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忧心,至少店家你日后若是碰到这种精于掩饰的阴灵,多半还是会觉着它臭不可闻,几里外就能发觉的。”
“这次在农妇那里,你给我的桃符依然是发烫到几乎要把我的衣服给染成桃木香了。”
酒馆里寂静了一瞬,侯白和佼佼一人抱着一盆湿哒哒的帘布跨进酒馆:“店家,院里晾衣服的架子还有没摆出来的吗?今天洗的那么多帘布怕是要晾不开了。”
“院子西屋的库房里还有几根。若还是不够,你临时绑几根绳子出来便是。”想了想,郁陶一边回答一边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库房钥匙丢在佼佼怀里抱着的盆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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