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你,我当然也不希望落日教这些人陷入险境。”谢川柏正色道,“但是你所说的那两种后果,哪一个更加严重,我想就连寒声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川柏……”
“我知道,落日教的人原本就在‘打造一夕渡尘寰’这个任务之外,是我们……是我硬生生把他们牵扯了进来。”谢川柏道。
“但现在是整个大陆的存亡之际,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能独立于这场灾劫之外,是么?”
谢川柏听到陶然说出这句话之后,别有深意地望着他,后者冲他微微一笑。
“你是想说,你心中万千丘壑,唯我能描摹其形,对么?”
谢川柏一哂:“哎,别说得这么肉麻成吗。”
“你最应当无条件信任的人并不是我。”陶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甘愿屈居第二。”
谢川柏玩味地看着他:“你不想做我的正宫,倒更乐意做我的姘头?”
“你天天都在造口业。”陶然用责备的目光看了谢川柏一眼,然后推着他走向门外,“走,去把你跟我讲的这些事情再跟广白和寒声讲一遍。”
谢川柏任由陶然推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之后才缓缓地应了一句:“知道了,我讲就是。”
谢川柏刚跨进自己居室的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是他么?”
他低声道:“不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怀疑昭华是我要找的人?”
广白道:“我不知道,你自己说的。”
谢川柏:“……”
“你急什么?”广白倚在门边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了会帮你找到他。”
谢川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叫情难自抑,你不明白。”
“我也不想明白。”广白扬了扬下巴,“正事干得怎么样了?”
谢川柏道:“你过来,我正好把刚才的事情跟你和寒声一块儿说了。”
“我准备好了。”
听完谢川柏的计划之后,寒声撩起了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小鬼,你可以选择临阵脱逃。”谢川柏严肃道,“还来得及,我说真的,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寒声转头看了看广白,又看向谢川柏,目光里满是坚定:“我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我只想跟你们呆在一起。”
谢川柏听到寒声这样说,也就没有了把他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的理由。他一把揽住寒声的肩膀,另一只手扯了扯他高高束起的马尾。
“行啊那走呗。”
“可是川柏,我们就这么走出去……会不会太招摇了?”陶然不放心地问道。
此时已是下半夜,落日教内的灯火已尽数熄灭,四下无声,除了他们四人以外的所有人应当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即便只是一丝细微的动静,也有可能会引来他们此时最不希望见到的人。
“我知道灵月镜的具体位置,你们跟着我走,注意尽量不要弄出声音来就行。”谢川柏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除此之外,我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广白抬头看了一眼东面天空上的弯月,喃喃道:“下弦月。”
谢川柏听到了广白的低语,出声问询道:“你有办法?”
广白不答,化光回归本体后,剑变成了一艘小舟那么大,停在谢川柏的脚边。
“上来,飞一会儿没问题。”
不知广白是施放了什么法术,他自己以及背上三个人的身形竟都在下弦月清冷的光芒中隐匿无踪。
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于是谁也没有发现一把硕大的剑载着三个人掠过了阒静幽邃的夜空,径直向着落日教藏宝阁的位置飞去。
一幢高大的楼房在夜色中显露出一个轮廓,离得再近一些便能够看到它四角翘伸的屋檐,形如飞鸟展翅。
雕花木窗子上面爬满了藤蔓,更为这幢建筑物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广白落在三楼的天台上,待三个人一一踏上地面之后,恢复成了人形。
谢川柏走到窗子旁边望向下面一层,看到有明光闪烁。
一个影子在谢川柏视线可及的那一块地面上冒着一个头来,接着谢川柏便看到了一个提着灯笼正在缓缓走动的人,看样子是在巡逻。
他转过头,就着月光对三个人做了一个“有人”的口型,又看向陶然,用唇语说了句“放倒”。
陶然会意,凑到谢川柏的耳边说了某件东西的名称,待谢川柏从空间戒指里面取出来两支熏香并一帖药粉递给他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迅速捣鼓了一番。
他在窗边观望片刻,然后转过去对着谢川柏点了点头。
谢川柏收起呈现在眼前的藏宝阁结构细节图,大手一挥,领着几个人走下了楼。
二楼是弯弯绕绕的迷宫式布局,刚才提着灯巡逻的看守已经被迷药熏晕过去,人跟灯笼一齐倒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四个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通往底楼的楼梯旁边,只见这边的地上也倒着一个看守。
谢川柏往底下望了望,只见楼下漆黑一片。他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发觉任何动静。
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过分谨慎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误事。
他回头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广白跟陶然的意见,两个人都冲他点了点头。
寒声对于下面那个未知的黑暗空间心存畏惧,下意识地抱住了身侧的陶然的手臂。陶然拍了拍他的头,他咽了一口口水,发觉这个手臂过于瘦弱,无法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于是又松开陶然,挪到了广白的身侧,拉住了他的衣角。
陶然心里一阵泛酸,绕过前面的三个人,率先走下了楼梯。
“阿然,你慢一点。”谢川柏伸手拉住了陶然,又向前跨了几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他取出了照夜玑,周身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刚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陶然赶紧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川柏,仔细你脚下的那些草。”
谢川柏低头一看,楼梯的尽处果然长着几丛形状怪异的绿草。
“什么东西?”他低声问道。
“这种草叫做护门草,如果有人碰到它们,它们就会发出呵斥声。”
谢川柏闻言便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跨过了护门草,然后转身把陶然也拉下了楼梯。广白抱起寒声,一个闪身就到了楼梯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川柏:你所说的那两种后果,哪一个更加严重,我想就连寒声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寒声:原来我的智商已经跟脚趾头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吗……
☆、藏宝阁
底楼是一间空旷的密室,无门无窗,四处堆放着一些散发着霉湿气味的木箱子,角落摆着一张木板床。
“那张床怎么看怎么可疑啊我说。”谢川柏嘀咕了一句。
根据他的经验,这床上多半有什么机关,最大的可能性是床板就是一扇门,移开它之后,地下暗道便会呈现出来。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掀翻了床板。
接着他便看到了一个入口,像圆睁的怒目,又像一张血盆大口一般大开着。
他回过头,目光从陶然跟广白镇定的脸上扫过去,最终停留在寒声煞白的面庞上。
“还往下走吗?”他问道。
“川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寒声玩。”陶然不满道,“你在前头开路吧,寒声我会照料好的。”
说完之后他对着寒声挤出一个有些酸涩的微笑,不抱一丝希望地向他伸出了手。
寒声看着陶然向他伸过来的手臂,又抬头看看广白,紧攥着他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犹疑几秒之后又再次攥紧。
陶然见寒声对广白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钝器砸了一下,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找寻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强大的依靠之后,之前最爱黏着他的寒声便渐渐开始疏远他,不再依偎在他的身旁入眠,不再乐意牵他的手。
陶然此时的心酸并不是来自于“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那般的感慨,却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和苦涩。
而让他讶异的是,寒声最终还是走离了广白身边,绕到他的身侧,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开口时声音略有些发颤:“我不怕,我能保护你。”
听到寒声这句话,陶然的心脏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填满了一样,饱满地鼓胀起来。
广白三两步跨到谢川柏的身前,一言不发地拿过了他手中的照夜玑,迈出一步,踏上了通往地下暗道的石阶。
谢川柏只好回身向陶然跟寒声招了招手,然后跟在广白的身后走了下去。
石阶的下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两侧的石壁上面攀满了湿润的青苔,悬挂着几盏早已干枯的油灯,四处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不适的潮湿气息。
甬道的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有一串脚印踩踏在灰尘上面,一直通向前方。
这个地下暗道年代感十足,看起来平时又很少有人来,估计于落日教在这块地方落户之前就已经存在。
一路上倒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地下暗道的必备要素——暗箭、毒气与骷髅,这暗道走得畅通无阻,反倒让人心生疑窦。
暗道直通向前,没有任何岔路和拐弯。接近尽头的时候,四个人看到了一线亮光,又听到了泠泠的水声。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暗道便断在了一条约十米宽的河道前面。河面上蒸腾着浓浓的紫色雾气,在河道的两侧筑起了一个结界。
谢川柏向着河道的边际走过去,广白刚想伸手拽住他,他就在离紫气有一指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尽量伸着脖子往河面下看,但这紫气实在太过浓重,河面下也是雾霭迷蒙,什么都看不清晰。
广白两手垂落在身侧,在嗅闻到紫气飘来的气息之后手指起了一阵轻微的痉挛。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谢川柏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回过头问道:“你怎么样?”
广白见谢川柏向他投来关切的眼神,心下一动,立刻干咳了几声,眉宇紧锁着。
谢川柏有点慌了:“说句话,你怎么了?”
“这紫气让我不太舒服。”
“阿然,这你有办法么?”谢川柏立刻转头问道。
陶然摇了摇头:“我没见过这样的紫气。即便我们已经饮下了嘉荣草煎成的抗□□汁,也不可轻举妄动。”
“我试试我试试。”寒声蹭到谢川柏的身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谢川柏身上带着照夜玑,照得四周都亮堂,令寒声心生畏怯的黑暗被远远阻隔了开来。顺顺当当走了这一路,寒声也壮足了胆,现在又恢复成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你能干什么?”谢川柏斜睨了他一眼。
寒声不以为然,蹲下来伸出手指,直接点上了河面。
“寒声!”
陶然急切地喊了一声,赶紧冲过去握住了寒声的手腕,把他刚刚实打实地接触到河面的手拽到自己的眼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才松开来。
“怎么这样莽撞?”他责备道。
“阿然,你看。”谢川柏拍了拍陶然的肩膀。
陶然应声转过头去,看到刚才寒声用手指点过的那个位置上结了一层薄冰,冰面如同蛛网一般,向着周围铺展开了一定范围。凡是有冰面覆盖的位置,紫气都消弭无踪。
“你小子还真行啊?”谢川柏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寒声的鼻尖,惊讶道,“能冻得更多更厚一些吗?开条道让我们能走到对面去。”
寒声老实答道:“不能。”
谢川柏:“……”
陶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囊,又从里面取出来一颗深棕色的药丸递给了寒声,说道:“寒声,试试这个。”
谢川柏眼睛一亮:“大力金刚丸?”
听到这个名字,寒声不禁头皮麻了一阵。他握着药丸犹豫了一小会儿,心想虽然谢川柏经常坑他,但陶然绝不会害他,于是便把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待药丸顺着喉管滑下去,落到胃袋里面之后,寒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面被灌满了一股沛然的力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结了一个印,两掌向着河面推开,接着河面上方便飘起了片片雪絮,一个半径约为五米的冰蓝色法印在河面上迅速展开,从河道的这一边一直扩展到了对岸。
周围环境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一波寒潮倏然来袭,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
法印在河面上如闪电过隙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旋转了几圈,待它在河道中央收束成一个小小的圆点之后,厚重的冰面便从此岸一直延伸到了彼岸,铺成一条道路。
这一段河流附近的紫气也散去了。
“所以我说世界归根结底还是熊孩子的。”谢川柏不无感慨地说道,“真不知道这小鬼长大之后武力值该有多逆天。”
寒声洋洋得意道:“你就等着看吧。”
“行了别太得瑟,赶紧过去才是正经。”调侃完寒声之后,谢川柏又转头问了广白一句,“现在好些了吗?”
“没事了。”广白淡淡答了一句,看了看谢川柏扶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眼神晦明不定。
谢川柏没有注意到广白神色的细微变化,放心之后便踏上了寒声爆种铺设出来的冰道,快步走了过去。
没有了紫雾的遮蔽后,谢川柏看到河对岸是一间由灰黑色的石砖砌成的小屋子,门上悬挂着一块陈旧的牌匾,上面蒙了一层灰,但依稀能看出牌匾上写着“落日教禁地”五个字。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取得的东西一定就保存在这间屋子里面。
谢川柏刚刚抬手要推开门,一条颀长的手臂突然从他的身后伸出来,越过了他的肩膀把门推了开来,接着那条手臂的主人便闪身到了他的前方,率先走进了藏宝阁里面。
整间密室长约三丈,宽两丈,没有窗户,中间立着一张矮脚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早已燃尽的油灯。
广白的视线扫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将身后的三个人让进来。
在照夜玑的明光的照耀下,屋子的四个墙角处堆放着的木箱子一览无余。
谢川柏掀开了他脚边的一个木箱子,接着久违的物品信息提示便响了起来。
【系统:帝台棋,山中的一种小石子,对于被迷宫所困者或许有所帮助。】
这种石子形状如同鹌鹑蛋,表面有五色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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