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系统在物品说明处给出的诀文之后,混元符从谢川柏的手中飞出,在他的周身环绕三圈,筑起三道坚不可摧的金色护身气壁。
对面的苍魑爆喝一声,挥舞镰刀在身前划出一道月牙状的痕迹,将面前的空气撕裂开一个狭长的口子,伴随着一阵喧嚣,无穷无尽的邪灵从那道口子中飞出,聚集成一团宛如黑云压境,间化为了齑粉。
苍魑见谢川柏吃了他这一招之后竟是安然无恙,面色不由地又阴沉了几分,眼中杀意更盛。
他挥舞镰刀再连发两招,又被被谢川柏一一挡下。
看着对面这个昂首挺立着的接招者,苍魑心中疑窦顿生。
刚才这个人还被自己打得这么狼狈,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突然具备了连挡他三招的实力,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他心中有了猜测,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长云一眼,然后将镰刀在空中虎虎生风地舞了三周,紧接着,一道携带着浓重黑暗元素之力的小型飓风向着站立于十步之外的谢川柏卷去!
他茕茕孑立,身形单薄然而岿然不动,甚至面带笑意,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依然是这样一副无所畏惧、云淡风轻的样子。
即便长云先前就告诉他,按照他说的去做,他们五人的性命就都能保全,但在面对拥有压倒性的力量的苍魑,被告知要一动不动地生生接下他的五招的时候,无论自己有没有受到符咒或是道术的庇佑,任谁都多少会有些心慌。
在那一道黑暗飓风向着他席卷而来的时候,他念出了刚刚在黄泉道上长云单独告诉他的道诀,催动了长云灌注在他的眉心的琉璃金身诀,在飓风冲击而来的一瞬间,他双目轻阖,只觉得自己周身被一股温暖清润的力量包裹起来,耳边一阵呼啸声过,他睁开眼睛,周围一切如常。
“长云!”
苍魑回身怒斥道:“你真真是刁滑奸诈,诡计多端!”
“见笑了。论心计,你族主宰比之我,有过之而无不及。”长云眉眼带笑,“不过我时常觉得,苍魑你并不应该是一名魔族。”
“我有足够的力量,无需计谋便可让人臣服于我!”
长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你太迷信自我的力量了。”
苍魑不死心,回过身去面对已挡下他四招的谢川柏,蓄起全身力量发出第五招,顿时月色黯然,狂风怒吼,草木皆动,树枝纷纷折断!
最后一次了。
谢川柏再念一个琉璃金身诀,镰刀挥舞出的气流道道如夺命利刃,从四面八方向着他袭来!
利刃猛烈而纷然的攻势止息的同时,琉璃金身破,谢川柏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面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站起身来,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去——
他原以为自己的背部会撞上坚硬的土地,却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怎么样?”
广白在他的颈项处喷吐出来的气息如同春日蒸腾的水汽,轻柔地将他包裹起来。
“没事没事。”谢川柏咳嗽两声,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们都没事了。”
广白不答,一手揽过他的背部,一手托住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在他的周身罩下一个小型护体结界,转身就要带着他回到那边的三个人当中。
谢川柏安心地将脑袋靠在广白结实的胸膛上,广白感受怀中人温热的体温,看着他经过这段日子的奔波瘦削了几分的面颊,只想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就在两人的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锐响!
“苍魑!你!”是长云的怒喝。
广白背后蓦地一凉,回头去接招已来不及,然而突如其来的那一下攻击却没有落到他跟谢川柏的身上,而是被如一道闪电般掠到他跟谢川柏身前的一个身影挡了下来!
那人横举长剑,堪堪架住了苍魑的攻击!
“师尊!”凌霄在后方惊呼道。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交击,将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待世界重归阒静之后,苍魑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长云。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长云第一次用这样凌厉的眼神看着自己。
“长云?”他呆愣愣地唤了一声。
“苍魑,愿赌服输,你为何多出一招?”长云冷冷说道。
苍魑一下子慌了神:“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来!”
长云冷哼一声:“我说到做到。”
苍魑向着长云的双脚看去。
在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下,长云的双足已化作一缕飘渺青烟,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那烟正在不断地向上侵蚀着长云的身体。
再过不久,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魔族没有来生,连下一世再相逢的奢望都不必有。
长云的面容在他眼前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他慌忙伸出手去拉长云,当他的手握住长云还未化烟的那只手时,一柄长剑倏然从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身形一滞,接着紫黑色的血液便从他的眼、鼻、口、耳中汩汩涌出。
他挣扎着抬手握住那一柄剑的剑刃,握得越来越紧,任由手心的伤口不断加深也不愿放手。
“长云……你……”
他抓住的那个人已经整个化作青烟飘散而去,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竭力想要留住的只是一个幻影,身体的正主正站在他的身后,将他一剑穿心。
“苍魑,我说真话时,你总不信我。”长云缓缓说道,“可我一出月暝阁便会魂飞魄散这一句十足的诳言,为何你偏偏信了这么多年呢?”
苍魑喉中发出低哑的嘶吼声。他吃力地转过头,抬起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竟是想要抚上长云的面颊。
长云也不躲,由着那只冰冷而粗糙的手轻轻摩娑着自己的脸庞。
“这一局,我又胜了。”他沉声说道。
苍魑紧贴着他脸庞的手掌忽然触到了一片湿润的温热。
他错愕地看着长云,只见两行泪无声无息地从长云的眼眶中淌了下来。
“你……为什么哭?”
“长云生前死后,都对人亏欠良多。”长云哑着声音说道,“苍魑,你之心意我知晓了,但终究道魔殊途,还望你收下我这一句抱歉。”
苍魑愣了愣,突然大笑一声。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不怨你,但是——”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了长云,带着那一柄穿心而过的剑转了个身,又猛地一挥镰刀向前冲去!
“这黄泉之路,我不愿独行!”
广白察觉到情况不对,将谢川柏交托到秋池手中,快速向前几步。
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苍魑便欺到了广白的身前,挥下镰刀时带起他身上身上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味。
广白刚要提招去挡,苍魑竟突然闪到了他的身后,眼看着镰刀就要对着他当头劈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迅捷如风身影毫无预兆地挡在了广白的身后,由着苍魑的镰刀狠狠劈向他的右肩,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对着面前的魔族领主刺出一剑,再一次贯穿他的身体!
苍魑带着那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息一同消散,而寒声身形前后晃了几下便向后倒去,衣衫顿时被鲜血浸染。
广白转身将寒声稳稳地接住,然后盘腿坐下,让他平躺在自己的怀中,立即掏出一颗九转大还丹给他服下。
不远处的谢川柏看到寒声差一点就见了底的血条一下子被补满,前一秒还悬在嗓子眼的心立刻就平息了下去。
服下大还丹之后,寒声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抽搐,肩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慢慢开始愈合,目光涣散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神采。
挨下这么重的一招,血量虽然可以通过吃药来补满,但钻心剜骨的剧痛却是任何补血药都无法消除的。
寒声疼得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唇瓣上溢出的鲜血将他的面色衬得愈加惨白。
他痛苦地皱着眉,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勉强抬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定定地看着广白,轻声说道:“换了别人,我一样会去挡。”
“我知道。”广白应道。
“只不过……苍魑最后盯上的人恰巧是你罢了。”
“嗯。”
“恰巧是你……罢了。”寒声如同梦呓一般,又将上一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卸下一切防备,安安心心地阖上了疲惫的双眼。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的眼前浮现的是陶然的面容。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自己,又要让你伤心了。
他想。
☆、愿为湛卢
五人一路千难万险,终是攻破了封魔塔。
幻境缔造者身死,幻境便会随之消失,但苍魑死后月暝阁仍在,众人猜想这第六层幻境的缔造者便是长云。
广白小心翼翼地将寒声抱起,带到了其余三人中间。
看到寒声苍白的面容,谢川柏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好几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广白:“……”
凌霄上前去拉着长云的手,眼中难掩喜色:“师尊,封魔塔已破,我们可以一同出塔了。”
长云握了握他的手,慢慢地摇了摇头:“吾徒,为师是已故之人,这残存的一点精魄只可留在封魔塔内,一旦出塔,便会烟消云散。”
“师尊……”凌霄听完这一番话后心如刀绞,望着长云几乎要落下泪来,“那师尊岂不是永远无法往生?”
长云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荒村周围魔气过盛,有我这一部分精魂镇着封魔塔,塔内的妖魔才不会再生。”
凌霄想了想,又道:“只要世间不再存在魔族,这封魔塔便不再需要镇守,师尊便可踏上往生之途,对么?”
长云摸了摸凌霄的头,慨然道:“如若真能盼来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有没有来世,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明白了。”凌霄道,“凌霄定会让师尊看到一个太平人间。”
他目光坚定,语句铿锵,让长云想起他五岁那年说要与他一样,除魔歼邪,庇护苍生。
“傻孩子,”长云笑着摇了摇头,“为师的夙愿,何时需要你来背负?”
凌霄一怔:“师尊此话何意?”
长云轻叹一声,说道:“你背上的东西已足够沉重,卸下一些,背负你自己的愿望向前走便是。”
凌霄默然不语,似在揣测长云语中深意。
这时,长云转向谢川柏,道:“阁下可否将手中之剑交予我一观?”
谢川柏闻言便将剑递到长云手中,长云接过剑,对着广白招了招手:“广白,你来。”
广白应声化光入剑,由长云双手捧着,重又回到月暝阁中。
外面四人等候片刻后,长云便又带着广白缓步走来,将剑交回到谢川柏手中,说道:“剑已破封,阁下出塔后便可御剑前往云渊万流城了。”
谢川柏轻抚剑身,感受到其中沛然灵力已大不同于往昔,上古神剑再现旧日风采,他不免担心起自己的力量不足以驾驭它。
广白走回他的身侧,像是读懂了他心头的顾虑一般,温声说了一句:“我还是我。”
谢川柏侧头看了看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罢了罢了,回去再说也不迟。
五人在封魔塔中逗留已久,面对着长云虽都不忍离去,但聚散终有时。
长云袖袍一振,转身背对五人,淡淡道:“诸位不宜在此久留,还请尽快出塔,以免受到塔中残余魔气的侵扰。”
广白望着长云孑然的背影,郑重地说了一句:“这么久以来多谢你,长云。”
长云长叹一声,然后问道:“这些年来,他过得如何?”
广白道:“在你走之后,不算太好。”
长云沉默片刻,然后吐出二字:“吾徒。”
凌霄目光黯然:“师尊……”
“这塔由我一人镇守便可。转告外头百姓,万勿踏足一步。”
他说完之后,没有再回头。
凌霄知道,这一场时隔多年的重逢,很有可能就是他跟长云的最后一面了。
他双膝跪地,对着长云拜了三拜,哽咽道:“师尊,保重。”
长云仰头望着月暝阁上的那一轮弯月,眼中光华流转。
他沉声道:“愿吾徒终为湛卢。”
人这一生须与世间万物一一贴身过招,千般思绪百般愁苦只需一个人懂。
偌大天下,只你明白我。
送君千里终一别,不见杨柳,折枝无处。
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再用“有缘自会再见”来作别了。
谢川柏站在楼层出口处,望着隐入夜色中的高大楼阁,心中不免怅然。
他想,这大概是他穿越到这个游戏世界以来过得最不痛快的一个副本了吧。
出封魔塔之后,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系统:叮!恭喜玩家成功通过高难度副本[封魔塔],修为大幅精进,习得新技能[一剑破苍天]、[剑雨惊风]以及[御风太玄],可长时间御剑飞行。您的物品[上古名剑]已解封,品阶15,攻击力1000。】
【系统:玩家获得法器[如意珠],具有辟邪之效,所在之处方圆十里内不生鬼魅。】
这时候已是深夜,谢川柏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而广白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浩瀚星空。
此时陶然与荒村所有村民都在塔外等候,见谢川柏四人并凌霄一人安然无恙走出封魔塔,数十人一拥而上,忙去询问他们在塔内的经历。
凌霄告知村民们长云已逝一事,众人在同一瞬间纷纷安静下来,继而齐齐叹惋起来。
陶然几步上前,对着凌霄微微欠身:“请问阁下可是凌霄道长?”
凌霄将他扶起,问道:“阁下是?”
“我叫陶然,曾有幸跟长云师尊学过一些道法。”陶然道。
凌霄恍然大悟,再看陶然的时候多了几分亲近感。他微微笑道:“不知我是该唤你师兄,还是师弟?”
陶然连连摆手:“陶然只跟师尊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不可与凌霄道长相提并论,惭愧,惭愧。”
凌霄也谦让了一句,然后沉声道:“师尊残存的精魄还在塔内,只要封魔塔一日不倒,师尊便一日不可往生。”
陶然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缓缓道:“凌霄道长放心,那一天定会到来。”
谢川柏将系统奖励的如意珠交给了荒村村长。与村民们又交谈了一阵之后,进塔的四人并着陶然、凌霄两人一起回了淮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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