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平安时代的街道、林中的神社、打着大红绢伞的女鬼……行进了一段路之后,谢川柏便发现荒城这个副本是以“百鬼夜行”为背景设计的,整体氛围阴森诡谲。
五人又大杀了一场,通过副本之后拿到了三件凯风陵的镇魂宝物以及玄武铁。
长夜将尽,谢川柏转头看了看东方,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曙光正在冲破地平线,黎明即将到来。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从副本中撤出之后,新的魔尊化体竟率人埋伏在外面的叹息之桥上,正准备夺取他们身上的物品。
最先察觉到异状的是广白。在踏上叹息之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灵魂烧灼般的疼痛。
在魇尊化体袭击他们的前一刻,广白以全身法力张开了极度乾坤阵,将谢川柏四人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下一刻,魇尊化体的利爪便穿透了他的胸膛。
施法者失去魂力,法阵便会随之消失。
乾坤阵只守护了四人一瞬间,便在顷刻间破碎。
“我早就在他的身上种下了燃魂蛊。”魇尊化体笑道。
广白身体如同风中树梢上一片将落未落的叶子,在原地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倒了下来。
在穷途末路之际,仙尊率兵赶到。
☆、死生契阔
一场交战之后,天地无声。
荒城之外,叹息之桥上火光冲天,坍塌的半壁城墙化作支离破碎的石块散落在四周,一片狼藉。
谢川柏跪坐在桥的尽头,抱着广白尚有余温的身体,微张着嘴,六神无主。
脚边擎阳剑的剑灵已随着原主的魂魄而消散于天地间,黯淡无光,再无一点灵气。
上一刻还与他并肩而立的人,一个回头的时间,就已经与他阴阳两隔。
他紧紧拥着怀中的尸体,让他的脸颊贴近自己的胸膛,紧攥的双拳在不住地颤抖,指甲嵌进了手心里,而他对痛感似乎浑然不觉。
“我又失去你了。”他喃喃道。
在一片断垣残壁中,谢川柏竭力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在他恸哭失声的时候,陶然上前几步在他的跟前蹲了下来,安抚式地轻拍了几下他的背,柔声说道:“川柏,别哭了,仙尊说还有办法可以救阿白。”
谢川柏立刻转过头盯着陶然,抬手胡乱地一抹脸上的眼泪鼻涕,急忙问道:“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陶然道:“仙尊说,灵族有一个地方叫星降之森,森林最深处有一潭上古灵泉。居住在森林中的木灵一脉有一种古老的复生之术,只要用灵族的心脏作种子栽种一棵生命之树,再用灵泉之水浇灌一百日,便可孕育出全新完好的魂魄。”
谢川柏捡起擎阳剑,小心翼翼地背起广白,红着眼睛说道:“就用我的心脏好了。那个星降之森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陶然也跟着站起身,解释道:“川柏,你听我说。若是用你的心脏作种子,待阿白醒来之后,你就会……”
“只要他能醒过来,其他都无所谓。”谢川柏想也没想就说道。
陶然揉了揉泛酸的眼睛:“我们都不想失去他,可我们也不想失去你。”
“阿然,我别无选择。”谢川柏摇了摇头,“上一次我没来得及救他,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了。”
少年时,他目睹了挚友的去世,连一句体面的道别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所有缱绻的情意就尽数化作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上一次他救不了秦扬,可这次他一定要救广白。
哪怕改变不了阴阳两隔的结局,他也希望活着的那个人是广白。
“我明白了。”陶然说道,“我们现在与你一同前往星降之森,好吗?”
谢川柏讷讷地点了点头:“好。”
“川柏,我必须向你道歉。”陶然低着头,语带不忍,“关于阿白身上的燃魂蛊,其实我……”
谢川柏摇了摇头:“现在别说这些。只要阿白能回来,我谁也不怨。”
陶然看着谢川柏背着广白摇摇晃晃向前走的身影,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梗得他说不出话来。
【系统:叮!因主要角色死亡,主线任务暂时中断。请玩家遵循系统指示,即刻前往星降之森寻找复活广白的方法。CP好感度系统暂时关闭。】
系统在大陆地图上标出了隐藏地点“星降之森”的位置,于是四人便御剑离开了埋骨之地,向东南方向飞去。
半日之后,四人来到了一片森林的上空。
那森林被一个庞大的透明结界笼罩,外面是白昼,而结界中却是夜晚,树海在夜风中泛起绿浪,天幕上群星闪烁,宛如碎钻一般。
【系统:叮!您已到达星降之森,请注意,该地图只有灵族可以进入。】
他们降落在星降之森外围,说了几句话之后,谢川柏收起擎阳,将广白逐渐冰冷的身体一把横抱起来,站在结界入口处向三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一切拜托你们了。”
他的眼眶依然红着,说话时声音还在颤抖。
寒声上前一步,一只手搂住了谢川柏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哥哥,阿白会回来的。”
谢川柏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冷静些,小心造成森林火灾。”秋池站在几步外说道,“等我们回来接你。”
“拜托前辈了。”谢川柏哑着声音应道。
话毕,秋池便御剑带着寒声跟陶然向着灵隐山上的绮霞城飞去。
谢川柏抱着广白独自走入星降之森中,一路上晚风徐徐,蝉鸣阵阵。趴伏在树丛里捉虫子、摘果子的小木灵看到有陌生人进入他们的栖居地,齐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看到他与他们形状相同的尖耳时,刚想拥上去迎客,在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惨白的面庞时,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纷纷不作声了。
今夜的星光格外温柔,这森林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谢川柏按照地图上标示的位置在森林里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口泉水前。
那泉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蓊郁幽邃的树丛和夜空中璀璨的星点,在微风吹过时泛起几圈涟漪。
他抱着广白环顾四周,正在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一位戴着尖角魔法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从树林里缓步走来,最后在谢川柏的身前站定,抬起头打量了他与他怀中的人一番,然后用低哑又温和的嗓音唤了一声:“孩子。”
“前辈。”谢川柏对着老魔法师鞠了一躬,说明来意,“请救救他。”
老魔法师抬手抚上广白的额头,闭上眼睛感受片刻之后说道:“他的魂魄受损情况非常严重,圣泉未必能修复。”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尝试。”谢川柏道。
“孩子,”老魔法师看着谢川柏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悲悯,“如果用你的心脏做种子,那么他复活之后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最坏的结果是你们都陷入永久的沉眠。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复活他么?”
谢川柏的语气依旧坚定:“我不求同生,只求他能醒来。”
老魔法师目光一闪:“他是你的什么人?”
“知交,战友,爱人。”谢川柏毫不犹豫地答道,“他是我的命。”
老魔法师沉吟片刻,而后点点头:“老朽尽力而为。”
谢川柏听从木灵老魔法师的指示,轻手轻脚地将广白放入了泉水中,然后跟着老魔法师走入了林中的一间小屋。老魔法师对着他念了一段咒语,他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老魔法师在谢川柏空荡的左胸腔中放入了一片木元素结晶,使得他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也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命。
以其心脏栽种广白的生命之树,用灵泉泉水浇灌一百日后,要么一人复苏,要么两人共死。
种子在灵泉的旁边栽下,浇灌了几天之后,终于发出了一棵嫩绿的小芽。
谢川柏从早到晚都坐在灵泉旁看着那一棵绿芽,紧攥着他在淮都买给广白的挂坠,红色的流苏在风中轻轻地翻飞。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嫩芽已经长成了一棵跟谢川柏差不多高的小树。
外面的世界斗转星移,季节更迭,草木黄落,秋风已起,只有星降之森中的树木仍然葱茏一片。
陪伴着谢川柏的除了老魔法师,只有夜空中金色的星点和森林里蓝色的篝火。
谢川柏反复梦到在落日峡谷的那段日子,梦到广白问他是不是又做了噩梦,梦到广白紧攥着他的手腕像风一样一同夺路而逃,梦到广白说自己的本能就是护着他,梦到广白回归本体之后欲盖弥彰的那一吻。
那都是他早就察觉,却不肯接受的心意。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还梦到广白孑然一身站在落日教的院子里,问了他一句:“如果他根本不记得你,你打算如何?”
那一夜,露湿春草,月满中庭。
他依稀记得他的回答是:“那就让他再也忘不掉我。”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心有戚戚。如果注定要分别,只要能让广白再也忘不掉他,他便算是不虚此行了。
这场等待似乎遥遥无期,谢川柏胸腔内的木元素结晶已经小到只有一片指甲盖那么大,一天之中,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结晶很快就无法继续维持他的生命,而生命之树尚未参天,百日未至,等广白醒来的时候,两人或许已经来不及相见了。
一阵风起,森林泛起层层绿浪。珙桐枝头上白色的花瓣如星子一般纷纷落下,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一天,老魔法师抱着破旧的尖角帽,与谢川柏一同靠在日渐茁壮的生命之树下,用缓慢而悠长的语调,给他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碧绿色的萤火虫从后方的灌木丛里纷纷钻出来,聚集在两人的周围,点点荧光玲珑可喜。
老魔法师说,星降之森的顶上永远都是璀璨的星空。珙桐树的花瓣辞枝之后落入土中,待一百年之后天上的星星坠落成为珙桐的养分,原本埋在地下的花瓣就会变成新一批的星星飞到夜空中去。
在两批星星交替之时,星降之森会历经百年一见的日升月落。
听着听着,谢川柏就又睡了过去。
在进入漫长的梦境之前,谢川柏接住一片落花,喃喃说道:“阿白,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没醒过来。”
不知不觉落花已满肩头。
他越睡越沉,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般,把他这二十多年来的所有见闻都播放了一遍。
“故事讲完了,百日已至,人也该醒了。”
他听到老魔法师的低语从遥远的另一个时空里传来。浑浑噩噩中,他意识到,可能告别的时刻要到了。
梦里,他把脸颊紧紧地贴在广白的生命之树上,伸出双臂抱住它的树干。
森林里的树木像是听到了他的祈望一般,伸开枝叶,纷纷向着浩渺的星空生长开去。
他亲吻着生命之树深灰色的树皮,在星降之森百年一遇的融融暮色里,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数月之后我又回来了…这次会日更到完结的。
至于为什么67章之后就是70章,是我自己把它吞掉了,还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出征
“阿然,抓紧我!”
寒声足踏龙渊,一把将陶然拉了上来,对着身后紧追而来的灵兽轰了一招寒潮剑印下去。
一线寒芒划过剑尖,蓝色的剑光闪过之后,山头上忽然寒风凛冽,在晴天朗日下飘起了鹅毛大雪,灵兽纷纷被冻在了原地。
寒声一手揽过陶然的腰,剑诀再催,落日的余晖中,巨大的龙渊剑载着两人掠过树木葱茏的山岭峰峦,向着东方的那一座城疾飞而去。
“甘华草到手,十种药材已经全部集齐。”寒声说道,“希望法夏主宰可以成功。”
陶然应和道:“天无绝人之路,待百日一到,我们五人必能重聚。”
谢川柏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走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天下着雨,他的鞋底沾满了泥巴。
他浑身都沉重得很,双脚跟灌了铅似的,挪动得很费力。
四下阒静。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听到路边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停下来,拨开被雨水打成墨绿色的草叶,看到里面缩着一只小白猫,团成一团正在簌簌发抖,毛上沾了好些泥水。
小白猫软软糯糯的,像个团子。
谢川柏把它抱起来,顺了几下它的毛。小白猫一双眼睛澄澈透明,像琥珀一样好看。它瞪着圆眼睛打量着谢川柏,然后甜甜地叫唤了几声。
谢川柏刚要抱着小白猫往前走,就听到小白猫一身哀嚎,从他的怀里跳了下去。他看着小白猫在泥泞里翻滚了几下,然后在一片灼目的白光中变大成了人型。
广白整个人躺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水,身下的血像开了一朵硕大的花,越晕染越大,很快便漫了过来,最后连谢川柏的脚下也都是鲜血。
地上的人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大口大口喘着气。
谢川柏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他得给广白做一个应急的伤口处理,替他包扎,然后赶紧背着他去求医。对了,医生——陶然在哪儿?
陶然在哪儿?
“在你后面。”
耳边突然幽幽传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谢川柏睁开眼睛一看,寒声正坐在窗台上,气定神闲地托着腮,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他一惊:“你们回来了?”
陶然从寒声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着他粲然一笑:“圆满完成任务。”
谢川柏双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了一通,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又将手放在左胸腔的位置,感受了一下那里久违了的鲜活的心跳声,又惊又喜地对着两人大喊一声:“大大!巨巨!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祖宗!”
闹腾完了之后,他一拍脑袋,立刻问道:“阿白呢?阿白怎么样了?”
昏睡了太久,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环顾四周之后又茫然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陶然从窗台上轻轻跃下,从阳台绕进了房间里,一双手覆上了谢川柏的天灵盖。
谢川柏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慢慢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过他全身的经脉,让他通体舒畅。
“阿白他没事,你先冷静一下再去看他,否则指不定你会做出什么事。”寒声笑着说道,两颗小虎牙锋芒毕露。
谢川柏定了定神,靠坐在床头,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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