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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厂花基情录——狐中仙

时间:2017-02-07 21:20:42  作者:狐中仙

  段明臣收回目光,心里有点懊恼:怎么每次面对顾怀清就会情绪失控,轻易被他激起怒火来,还答应跟他打这么个荒唐的赌?虽然他坚信自己不会输,但若是让人知道这荒谬的赌注,恐怕要笑破肚皮。等这案子查完,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不过……眼下倒还用得着他。
  段明臣看了顾怀清一眼,道:“沈小姐那边,劳烦顾大人去一趟。”
  顾怀清狐疑道:“为何要我去?”
  段明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沈小姐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锦衣卫不方便审问,只有顾大人可以代劳。”
  顾怀清明白过来,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是宦官,算不得男人,自然可以进出姑娘的闺阁,而不会有损姑娘家的名声。
  这家伙倒是挺会利用人的!不过,能参与到此案中来,正是顾怀清所希望的。
  “我去没问题,但你得让我知道,之前问讯得到了什么线索。”
  段明臣点点头,既然答应顾怀清,暂时放下心中芥蒂合作查案,自然不会再隐瞒什么,便一五一十把白天审讯的情况告诉了顾怀清。
  “目前为止,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你最主要的要了解沈小姐和她的丫鬟,昨晚戌时至亥时人在何处,做了何事。”
  “还有那瓶酒的来历,是吧?”
  “对!”段明臣发现顾怀清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确实很聪明。
  顾怀清点点头,径直前往沈小姐的闺阁。
  段明臣目送他离开,也继续自己的问讯工作。
  ******
  沈意婵小姐住在西厢房,顾怀清跨入庭院时,正是黄昏时分,天刚下过一场细雨。被春雨滋润过的绿苔宛如一条绒毯,踩在脚下十分绵软舒适。
  沈小姐的小院精致玲珑,小池中锦鲤成群嬉戏,常春藤架下停着一只秋千,墙角几株红梅含苞怒放。
  顾怀清停在门外,说明来意,丫鬟立刻进房禀报。
  房里响起一阵悉索声,亮起朦胧的灯火,卧榻上的女子缓缓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更衣。
  过了许多年以后,顾怀清依然记得这样的画面。
  雨后黄昏,微风徐度,暗香袭人,透明的水晶珠帘犹如鲛人清泪,颤悠悠的悬浮于半空中。
  朦胧的灯火下,晃荡不定的水晶珠帘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影,纤手执着象牙梳子,慵懒的梳理长长的秀发。闺房中若有若无的熏香透过珠帘,在清风中袅袅飘散。
  “大人,我家姑娘有请。”
  圆脸的丫鬟说了两遍,顾怀清才如梦初醒,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顾怀清低咳一声,问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奴婢叫夏荷,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夏荷说话声音清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亲切而开朗。
  “昨晚就是你在伺候沈小姐的吧?”
  “对,不止昨晚,平时也都是我伺候小姐过夜。”
  顾怀清点点头,看来这位夏荷是沈小姐身边得力的丫鬟,待会儿也要问问她。
  水晶珠帘被徐徐卷起,透明玲珑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怀清第一次踏足未婚女子的闺房,不免有些好奇,目光迅速的溜了一圈,便将房中陈设悉数收入眼底。
  黄梨木的书桌上,端正的摆放着文房四宝,靠窗的桌角搁着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斜插着几枝红梅。
  沈小姐的书架非常大,竟占了整整一面墙,藏书极为丰富,从经史子集、医学药理、天文地理、民间话本,堪称包罗万象,琳琅满目。仅从这丰富的藏书,便可知才女之名并非虚传。
  书桌旁边的五斗橱上摆着一座铜鎏金西洋钟,底座是一公一母两只憨态可掬的狮子,中间的表盘上刻着十二个罗马数字。
  卧房以一道八扇落地紫檀屏风隔断,上面并不是山水花鸟图案,而是绘着大漠黄沙、银月如钩,笔法豪迈洒脱,疏朗大气。
  顾怀清收回打量的目光,隔着屏风说道:“沈姑娘,东厂顾怀清有礼了!下官乃是内监,为了方便谈话,请撤掉屏风。”
  丫鬟夏荷闻言皱起眉,显得有些为难,道:“大人,我家小姐身子欠佳,恐怕不便……”
  屏风里响起几声咳嗽,一个略带虚弱却十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顾大人为家父的案情操劳,小女子感恩在心。既然大人吩咐,我自当从命。不过,小女子心中实在悲痛,又是病弱之躯,仪容不整之处,还望海涵。”
  “小姐……大夫说你不能吹风……”
  夏荷还想规劝,沈意婵却坚决的道:“夏荷,把屏风撤掉。”
  八扇紫檀屏风缓缓推开,沈意婵在夏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第14章 绝代风华
  
  看清沈意婵面容的那一刹那,顾怀清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久居宫中,各色美女司空见惯,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眼前的女子。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辞来描绘的美,唯有绝代风华可堪形容。
  沈意婵的美不在皮相外表,而在风韵气质。
  病体未愈,丧父之痛,一袭白衣令她多了几分娇弱之姿,峨眉轻蹙,面带戚容,眼角隐有泪痕,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京城十美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沈意婵轻移莲步,对着顾怀清盈盈一福,娇声道:“见过顾大人。”
  顾怀清面对这样的美人,也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声音:“沈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可能是扯去了屏风,卧房的香炉里熏香溢出来,也可能是沈意婵的衣服熏了香,顾怀清的鼻端萦绕着浓郁的香气,一时间竟有些醺然欲睡。
  沈意婵心思细腻,察觉到顾怀清似乎对熏香不适,一边让夏荷开窗透气,一边主动解释道:“我近来睡眠不太好,故而燃了一些安神助眠的熏香。”
  顾怀清揉了揉鼻子,道:“恩,下官听说姑娘善于调香。”
  “小女子闲来无事,随意捣鼓的小玩意儿,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言归正传,下官过来是想问你和你的丫鬟几个问题,希望能如实告知。”
  “大人请讲,我们必定知无不言。”
  “请说一下你们昨晚的行踪,在什么地方,都做了什么事情。”
  沈意婵回忆了一下,缓缓道:“昨天我身体不适,头脑昏沉,晚餐喝了小半碗粥,服了大夫开的药,天一黑便上床歇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多久,感觉口中干渴,出了一身汗,浑身粘糊糊的。我便唤醒夏荷,夏荷扶我起身,喂我喝了点水,又打来热水替我擦身。”
  “睡了一觉之后,我感觉头不疼了,精神好了许多,暂时也没了睡意,便让夏荷扶我起来,到院子里走走,透透气。这样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到了接近子时,我才重新有睡意,回床歇下,可是,很快外面喧闹起来,原来竟是……父亲出事了……”
  沈意婵说着哽咽起来,拿起绢帕捂住脸,泣不成声。
  女子的眼泪最是厉害,何况还是绝代佳人,这一哭起来,天地都黯然失色。
  顾怀清就算武功再高,也一样招架不住,他没想到才问了一句就惹哭了沈美人,一时间呆住,不知该如何劝慰。
  好在夏荷是个伶俐的丫头,立刻拍着沈意婵的香肩,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劝道:“小姐,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老爷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哪!”
  在夏荷的劝导下,沈意婵才慢慢收了眼泪,用手帕拭去眼角的珠泪,红着眼圈道歉:“对不住,顾大人,我失态了……您请继续。”
  顾怀清见沈意婵情绪低落,眼睛都哭肿了,就转而询问夏荷:“昨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在房里伺候小姐?”
  夏荷道:“是的,因为小姐的嫁妆用错了绣线得重做,为了赶制小姐的嫁妆,老爷要求会针线的丫鬟婆子都去绣房帮忙,小姐这边就只留了我伺候。”
  “小姐身体不适,用过晚膳就睡下了,大概是申时和酉时之间。奴婢伺候小姐睡下之后,也感觉倦了,便在外间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的睡到亥时三刻,小姐醒过来唤我伺候。”
  顾怀清皱眉道:“亥时三刻?你如何能确定这么精确的时间?”
  夏荷指了指五斗橱上的西洋钟,道:“小姐醒来时,问我,是什么时辰了?奴婢特地去看了这个钟,钟盘上指针正好指向亥时三刻。当晚月色十分明亮,奴婢眼神也很好,确信不会看错。”
  顾怀清转头看了看五斗橱上的鎏金狮子西洋钟,表盘上的时辰确实走得挺精准。
  夏荷显得口才很好,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奴婢给小姐喂了水,又伺候她擦洗身子之后,小姐见窗外红梅开得正美,便来了兴致,坚持要下床去看一看。奴婢只好给小姐披上裘皮披风,陪着她一起去院中赏梅。”
  “哦,小姐在院中行走时,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水坑,差一点滑倒,幸亏奴婢及时扶住她,饶是如此,泥水还是弄脏了小姐的绣鞋。那双鞋小姐很喜欢,为此还十分心疼呢。”
  沈意婵脸一红,低咳一声道:“这些细枝末节,就不用多说了。”
  “好好好!是奴婢多言了!”夏荷不好意思的捂住嘴。
  顾怀清笑道:“无妨,请继续说。”
  夏荷继续道:“小姐兴致甚高,在院中欣赏红梅,还亲自动手折了几枝插入梅瓶,到亥时末才回房歇息。”
  “整个过程,你都陪着小姐吗?”
  “是的,奴婢寸步不离的跟在小姐身旁。”
  顾怀清问到这里,感觉该问的都问完了,便起身告辞。沈意婵命丫环夏荷送他出门。
  夏荷默默地将顾怀清送到门口,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
  顾怀清回首,面带疑惑的看向夏荷。
  夏荷突然对着顾怀清跪了下来。
  顾怀清眉头皱起,问道:“你这是何意?”
  夏荷抬起头,眼眶中已盈满泪水,说道:“顾大人,奴婢……奴婢是为小姐不平,有下情禀告。”
  夏荷跪在冰冷的地上,雪白的裙摆沾上了泥浆,可是她却浑然不觉,只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顾怀清。
  顾怀清虚扶一把,道:“有话起来说,不必跪着。”
  夏荷谢了顾怀清,起身回话:“大人有所不知,小姐自幼丧母,虽然名为小姐,可日子过得并不容易。老爷公务繁忙,对待子女也甚为严厉。小姐性格好强,就算有时候受了委屈,也只是闷在心里,不会对人抱怨。”
  “好不容易小姐到了及笄之年,说了一门好亲事,却在出嫁前夕,遇上这样的祸事!或许是奴婢小人之心吧,我总觉得,老爷去得太蹊跷,就好像……好像有人不愿意小姐顺利出嫁似的……”
  顾怀清蓦地沉下脸:“你只是一个下人,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过僭越了?”
  “奴婢出身微贱,自幼被卖入沈府,幸亏有小姐照拂,小姐待人宽厚,从不把我当奴婢看待。如今看着小姐蒙难,遭受丧亲之痛,大好姻缘也快要保不住,奴婢心里如烈火烹油,难受至极。虽然我只是个下人,可我也想尽力帮助我家小姐,只求大人能早日查明背后凶手,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
  “本官也会竭力查案,这是我的份内之事。”顾怀清盯住夏荷的脸,逼问道,“你说有人要害你家小姐,你有何证据?”
  夏荷低下头道:“奴婢……并无证据,但是,奴婢觉得姜姨娘和少爷比较可疑。白天里,老爷打骂了少爷一顿,说绝不会把家产传给少爷,还宣称要把姜姨娘赶去庄子上去,到了晚上,老爷就出事了。大人想想看,老爷一旦过世,谁最有可能从中获利呢?”
  顾怀清忍不住对夏荷多看了两眼,这个丫环不仅对沈意婵忠心耿耿,而且还挺有头脑的。
  顾怀清淡淡的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无凭无据的,没有任何用处。”
  “奴婢知晓,我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供大人参考。或许大人可以据此发现线索,从而找出凶手。”
  “好,本官记下了。”
  顾怀清走出沈意婵的院子,一轮银月升上树梢,清冷的晚风拂过脸庞,驱散了鼻端萦绕的熏香,顿时感觉精神清朗了许多。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遍植红梅树,花团锦簇,冷香袭人。
  顾怀清一边低头沉思,一边慢慢的踱步。蓦然抬首,却看到不远处的梅枝上似有一张白纸在飘舞。
  他迅速走过去,才发现原来不是白纸,而是一片白色衣角,那衣料触手柔滑,是上等的杭绸,这种布料价格昂贵,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用得起。
  这一片碎布,像是有人匆匆穿过梅林,被树枝刮破衣袍而留下的。
  顾怀清疑惑的翻来覆去,仔细察看,却没发现什么端倪,便顺手将那布片塞入怀中,朝厨房走去。
  
  第15章 丫鬟秋莲
  
  当顾怀清讯问沈小姐时,段明臣正在厨房里审问厨房主事路婆子。
  这路婆子满脸肥肉,两只小眼睛骨溜溜直转,一看不是个老实的。
  果然,当被问及为何厨房藏着酒时,路婆子开始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声称完全不知道为何酒藏在厨房,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段明臣见多了这种人,知道对待这类刁奴,必须要给点颜色,否则就不会老实交代。
  段明臣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锦衣卫凶神恶煞的上前捆住路婆子。
  “大……大人,您为何捆我?老婆子做错了什么事啊?”路婆子大声喊冤。
  段明臣脸一板,道:“首辅大人就是死于这瓶酒,而这瓶酒又是从你的厨房里搜出来。依本官看,你就算不是凶手,也定然是凶手的同伙!来人,把这婆子带回昭狱,大刑伺候!”
  锦衣卫的昭狱名声在外,简直比阎王殿还可怕,进去了那里还能囫囵出来?
  路婆子浑身颤抖,吓得差点尿裤子,连声道:“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我!不是我藏的这瓶酒啊!”
  “不是你藏的,那是谁?”段明臣疾言厉色的问,“老实交代的话,本官还可以饶了你!”
  到了这时候,路婆子也顾不得钱财了,保命要紧,忙交代道:“是……是少爷,是我家少爷!他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帮他买瓶好酒藏在厨房。奴婢……奴婢手头有点紧,况且是少爷吩咐,奴婢怎么能拒绝?于是便托人去买了一瓶上好的梨花白,藏在橱柜最底层。”
  看来这酒果然是沈豫竹的,这一点段明臣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冷着脸问道:“你家少爷为什么让你帮他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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