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必多言。」钟宁转身就走。
「给朕站住。」萧伯源大嚷。当年是当年,他那时什么都不懂,轻易让兰儿离开,但现在的他已非当年。「萧玉璘!你以为自己能够逍遥到几时?只要你胆敢出了此门,朕会让你终生后悔。」
「皇上要派人追击草民?」钟宁在他的目光中查觉,他要追击的人不是自己。「你──敢?」钟宁开口,手里的双剑出鞘,剑光闪闪,飞身向前,立马就要取下父亲的人头。
但萧玉瑾更快,拔出佩剑挡在他的面前。「小七,不要冲动!」
见到小儿子的狠劲,让萧伯源已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人的关系,母亲惨死,五哥下落不明,直至最近,我还遭人追杀,如今,他不思悔过,不感念我与大哥不计前嫌回头相助,竟敢妄动我夫君的脑筋,要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
「小七!」萧玉瑾用力将他推了回去。「他毕竟是皇上,是你的父亲,你若杀了他,你们在世上可还有立足之地?」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钟宁气得咬牙。「皇上对我如此狠绝,还算得上父子吗?」
萧伯源看到他的狠劲,心头不免一惊,听到他的凉话,心头又是一紧。
看着父亲面色万变,萧玉瑾知道以他忧柔寡断的个性,根本做不了结论,不得不打了圆场。
「父皇,小七在外整整十年,受尽多少苦难,直至今日,他身上的毒性仍未解除,入夜发寒,入冬发痛,父皇要他如何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朕知道他苦,但,他也不该如此。」萧伯源叹气。「也罢,三日后朕设宴,你带他来让朕瞧瞧。」
钟宁当然不肯,但萧玉瑾硬是将他的反对压了下去。
第44章 腹心相照(三)
殷昊承在宫门外候着。拥有异国长相的他特立独行地站在大街上,每个经过的人总在若有似无间瞄他一眼。
但他什么也不理,只是静默地望着宫门。
近午,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悠悠地在他眼前放大。
咬着唇的钟宁一见他,眸子发亮,也不管宫门口、大街上多少人来人往,一个劲儿地跑着,接着,便往他怀里一扑。
殷昊承张开手环抱着他,嘴角的笑意香甜。
这两个长相出色的男人毫无禁忌地抱在一起,强烈地吸引众人的目光,或是惊艳,或是不解,或是不屑,但两人一向高调,总是看不到其他,只顾着将怀里的人搂得紧紧。
「我好想你。」
「我也是,好想好想。」
片刻,将钟宁改为横抱,殷昊承绿色的眸子里盛满温柔。「走吧。」
钟宁想也不想地开口。「我想去非凡门京城分堂。」
这突来的地点让殷昊承看了他一眼,他明知钟宁讨厌葛维文,又怎么会想去非凡门京城分堂?虽然没问理由,将人抱上一旁的马车,但殷昊承知道事有蹊跷。
进了非凡门京城分堂,葛维文见了两人也是一惊,原以为至少得被门主夫人刮一顿,但钟宁一脸静默,连开口都没有。
殷昊承吩咐门众准备热水,便带着钟宁进房,替他更衣,为他清洗,接着,为钟宁擦了身子,揉干了发丝。
久别的两人在沐浴之后,依偎在床上缠绵了许久,虽然心里有事,但钟宁显然不愿提,只是尽情地感觉和需索。
迷迷糊糊间,用尽力气的两人闭上眼,醒来已经深夜。
透着月光,那双绿色的眸子真美,钟宁看着殷昊承,许久才道。「他要见你。」
殷昊承抚着他的发丝,真切地知道那个他是谁。
钟宁靠在他的颈窝,跳着情节道。「我想杀了他,但大哥不许。」
这就是他不回凤凰盟的理由,因为他不想见到靳十清。殷昊承回道。「杀了他并不是个好主意。」
钟宁起身,望着自己的枕边人。「昊承,我不要你下半辈子都活在不安里,不要非凡门因为我受牵连。」
「我也不要你为我犯下弒亲之罪。」殷昊承望着他,绿眸闪着无比坚定的光彩。「宁宁,不要担心,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们都一起。」
钟宁点头,朝他笑了笑,依进他怀里时,闭上眼。「昊承。」
「嗯。」
「我饿了。」在皇宫的那几日,他吃不好,睡不好,现下靠在他怀里,把话说开,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殷昊承让人拿了食物过来,两人在床上用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方式吃了点东西。浑身上下被吃了一阵,钟宁又笑又叫,真的累坏了。
看着他半合着眼,殷昊承爱怜地道。「睡吧,我陪着你。」
钟宁的眸子原本合上,又张开了些,深深地吻了他之后又闭上眼。
殷昊承收拢双手,拉起被子将他盖得密实时,碰到钟宁小指上的红线。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你信这个?月下老人的红线可是女人才信的玩意儿。
结果最信的是他。自个儿的红线早就不见了,但他的竟一直留着,常常要求殷昊承再绑,怎么也不肯取下来。
殷昊承失笑。即便前途难料又如何?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皇城。
一辆马车停在宫外,一个有着异族脸孔的男人下车,当他转身,一个美少年扶着他手臂下车。
两人在禁军的护拥下进了皇宫。
不若几日前的铺张奢华,偌大的大殿只有三张桌子,一张在上,两张在下方两侧。
坐在上头的是萧伯源,左手边正是大皇子萧玉瑾。
钟宁打从进了宫门,脸色便敛了起来,若不是殷昊承伸手牵着他,根本连磕头都不想。
萧伯源瞧着小儿子身畔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出众,虽是异族之相,但举手投足皆非凡品,尤其是眉宇之间的那股傲然霸气,即便是男人也要望而生畏。虽然没有说明白,但他知道此人便是当日气盖群雄之人,也知道他的二儿子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这般人品若是许给他的女儿,他肯定会赞同,也许还赏他个爵位,赐他田产金银,但今日,与他成亲的不是公主,而是他最疼爱的皇子,要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光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萧伯源连吃都吃不下了。
萧玉瑾将一切尽收眼底,举起酒杯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萧伯源哼了一声。「要喝就一起喝。」
钟宁沉下眼,还没拿起酒杯,已被殷昊承夺了去。
萧伯源见状,眉头一沉,萧玉瑾立马道。「父皇有所不知,当年惠才人对玉璘下毒的药引便是酒,此刻玉璘身中毒性未解,若是碰酒,恐怕性命不保。」
闻言,殷昊承也开口。「陛下请恕草民谮越。」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维护他的儿子,但萧伯源怎么想就是怎么不快。「既然你有心要挡,那好,苏贵。」他唤了苏公公,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一会儿,苏公公面有难色的捧了一壶酒上来,立在殷昊承身畔。
三人瞧着萧伯源,不知他意谓何指。
就见萧伯源面色一沉。「殷门主,成婚之时,你可知玉璘是朕的儿子?」
殷昊承抬头,望着这个号称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草民知道。」
萧伯源咬牙,心里的一丝愧疚都没了。「这是欺君!」
钟宁喊道。「皇上!」
殷昊承按住钟宁的手。「陛下意欲为何?」
「要朕承认你们也可,此酒乃西域密制,名叫绍康,普通人连一杯都不能,你敢不敢饮此酒三杯?」
殷昊承直视萧伯源,目光如炬。「此言当真?」
「昊承!」钟宁扯着他的手臂。「万万不可!」
「当真。」
看到钟宁就要杀人的眼光,萧玉瑾开口。「父皇,绍康酒性难料,父皇要殷门主饮此酒,万一出了事,如何是好?」
萧伯源冷笑。「没有必死之心,敢要朕的皇子?」
钟宁完全不想理会,但殷昊承嘴角扬起,以飞快的手法点了钟宁的穴道。
钟宁没料到他居然来此一招,口不能言,只能满脸怒气地望着殷昊承。
但殷昊承看着他的眼神相左,非但无怨,反而充满了感情。「草民与七皇子情投意合,三杯绍康又如何?」说完,一口气将苏公公手上的三个酒杯里的酒全部喝下。
看着殷昊承喝下绍康酒,萧伯源嘴角忽然带起诡异的笑,萧玉瑾连忙问道。「父皇,难道这不是绍康酒?苏公公?」
苏公公撇开头,根本不敢看大皇子的眼睛。
萧伯源爽快地开口。「这当然是绍康酒,但里面下了毒。」
钟宁闻言,倏地口吐鲜血,为了震开被殷昊承制住的穴道,他用尽全身力气强行震开,抹去嘴角的血渍,拉起殷昊承手臂一诊,脸色大变。「昊承,你怎么这么傻?」
殷昊承摇头,虽然脸色尽黑,但双唇带笑。「为你,我甘心。」
钟宁咬唇,在看懂他的表情后,趁着两人目光交流的同时,飞快地点了殷昊承身上的几处大穴。
殷昊承一惊,露出了不信的表情,接着,闭上眼。
扶他躺下,钟宁在众人面前抖袖,用袖里的短剑划破手腕。
这一划,鲜血四溅。
萧伯源与萧玉瑾喊出声。
「玉璘!」
「小七!」
但钟宁理都不理,径自拿起桌上的瓷碗,实实地接了自己一碗鲜血,然后一口一口地以唇喂进殷昊承的嘴里。喝下鲜血的殷昊承就像睡着一般,脸上的黑色尽退。
钟宁呼了一口气,转向萧伯源,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死白得吓人。
「玉璘,我……」
钟宁没好气。「皇上年轻时妻离子散,现下也见不得别人好吗?」
萧伯源见状,心里有愧,但仍然死不认错。「是他自己要喝的。」
钟宁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抿唇,兀自道。「他可以为我而死,三杯绍康算得了什么?换我为了他,也可以从容就死。」他话里的绝然让萧伯源一僵。
「玉璘,你不可以……」
钟宁冷冷地看他一眼,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是瞧着某个不认识的人一样,看得萧伯源心头发寒,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对自己所做的事有些后悔。「皇上,为解其毒我愿待在宫中,请皇上赐药。」
萧伯源眉头一扬。「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苏贵,他要什么,你都去取来。」
苏公公年纪虽大,动作挺快,一会儿便带着一列队伍,个个捧着□□名药。
钟宁细细地将每项药材看过一遍,这才将药材交予萧玉瑾,两人用着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大哥,一切拜托。请你带着昊承去找那人,请告诉他,我将句芒神树种在昊承的书房前。」
萧玉瑾点头。「你独自在宫中……」
钟宁半合着眼。「不就是在宫中吗?我不会有事。」
第45章 腹心相照(四)
萧玉瑾行事一向小心,虽然身为凤凰盟宗主,但这回送殷昊承出城,非但凤凰盟的人一个也没用,还暗自通知非凡门人四面八方地至不同地点,然后,自己则在深夜前往前太医傅士杰的住处。
傅士杰年过七十,人称怪医,当年入宫,为的是学习宫中密技,学到了想学的医术,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在他冷酷的心中,永远记挂的只有一个孩子,他的联络方式也只给了那个孩子。
因此,当年方皇后带着濒死的他来访时,傅士杰差点连站都站不住。虽然将那孩子救活,却无法长久除去他身上的毒。
他曾想将那孩子留下,但方皇后执意要走。
傅士杰还记得自己与七皇子看着门口的药草田时,七皇子脸上的表情让他心碎。想不出安慰的话,老人家将自己珍惜多年的句芒神树种子交予他。
「倘若有一天,你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将句芒种在门前,让句芒佑你一生一世。」
从那时到现在,又过了八年,那孩子可还活着?傅太医看着月色,这罕无人迹的地方不但是自己终老之所,也是品尝回忆的地方。
正想走回屋里,忽然听见远方飞禽群起。有人来了。
他抬头,没一会儿便瞧见有人驱车而来,虽然十年不见,但他知道他是谁。
「老太医!」
傅太医向他作揖。「大皇子为何来此?」
萧玉瑾下车,掀开车帘。「我来是为了救人。」
傅太医走向车子一探。「此人是?」
「玉璘要我跟您说,他将句芒神树种在这人的书房前。」
傅太医闻言眼眶一红。「快将他扶进屋里。」
两人将殷昊承放置床上,傅太医连忙把脉,又是瞇眼,又是皱眉。
萧玉瑾看他这付模样,不禁着急起来。「很棘手吗?还是缺了那味药?」他急急地拿出钟宁向父亲索来的药品。
但傅太医只是摇头。「他来之前,是否已经喝了七皇子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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