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州,非凡门分舵。
钟宁在殷昊承的怀里缓缓醒来,他望了望窗外,知道现在是深夜。
明个儿就要出关,一路向北,五天后便会进入伏龙山境。
终于快到了,就要回到非凡门了。
兴许是这样兴奋的心情才会让自己睡不着觉吧?钟宁想着,一颗心飞扬。回过头,枕边人的呼息声勾回了他的视线。
虽然成亲数月,但钟宁鲜少有机会见着殷昊承熟睡的模样,两人纠缠之后,他总是赖在大门主怀里舒服地睡去,每日醒来,大门主不是正望着自己傻笑,就是体贴地先下床帮他准备衣裳,钟宁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睡着时竟是如此好看。
熟睡时的殷昊承有着平日没有的风情,不若白日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霸气,此刻的他干净清纯得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钟宁瞧着瞧着便失了神,本想要借机轻薄,扰他几下,但一会儿又不悦地抿起唇来。
虽说大门主好看,但,如果能够将他紧蹙的眉心松开的话,应该更好。
说得也是。
那有人在睡觉时皱眉的?
再说,有什么理由让他连睡觉时都皱着眉头的?
他不是已经得到自己了吗?自己就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切,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想的?
况且,如果连睡着时都在谋划什么,他会不会太累?
如果天天这样煎熬下去,有没有可能自己还没断气,他的大门主就要归西了?
钟宁越想越不对,举起戴着红色指环的左手,伸出食指,一点一点划着殷昊承的眉心,非得将他皱起的眉头,一点一点地抹平不可。
他还在划,殷门主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颔了他一口。
虽不怎么痛,但被吓了一跳,门主夫人脾气不好,绝不可能给门主好脸色。「你干什么?」
比起他的恶人先告状,被吵醒的殷昊承笑了,对他温柔地眨眨眼。「我还想问你呢?宁宁,这么不想让我睡吗?」
钟宁不理他,抽回手,背过身去,正好被大门主从身后抱入怀里,结结实实地蹭着、疼着。
「怎么了?」殷昊承在他耳畔低语,气息弄得他的脸痒痒的。「想到什么事了?想我为你做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着,似是情话,饶是勾人。「还是……正想着我?嗯?」
钟宁捏了他不规矩的手一把,殷昊承抓住他的手,轻轻揉着,交迭的小指上头闪着亮得耀眼的红光。
「不然呢?」殷昊承讨好地道。「就只是睡不着吗?想要人陪你说说话?好啊,你说,我听呀。」
他越是这样,钟宁的心越虚,反手揉起殷昊承的手指,喃道。「不是那样。」
「那是怎么?」殷昊承倏地瞇眼。「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钟宁嗯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通常他这样说,事情都很大。殷昊承微瞇着眼,小心地回道。「说吧。」
他居然连音调都变了。钟宁为难地道。「是关于……我身体的……」
闻言,反而是殷昊承沉不住气了。「宁宁,你不舒服吗?」他在问到这一句时,声音整个变调了。「入秋了,是不是开始难受了?光吃傅太医给的药真的行吗?我再渡些真气给你可好?」
钟宁听着,心都紧了,打从认识殷昊承开始,他便一路地讨好,百般地疼惜,就算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依然苦苦追随,不离不弃,成亲之后,更是千般宠万般疼,舍不得他不开心 。
钟宁心里明白,要不是因为殷昊承,依自己难理的个性,他们不会有今日。
但,再怎么要好,怎么甜蜜,两人之间总是横着一道挥不去的影子──他身上难解的剧毒,他仅存无多的生命,在在让他发愁。
虽然殷昊承总是在他面前笑,逗他开心,但只要自己皱个眉,抿着唇,殷昊承就要担心个半天。他紧锁的眉心肯定也是为了自己。
可,这情形将要改变了吧?
*****
离开京城前,殷昊承押着他去见了傅太医。
钟宁站在医庐门口,久久不敢进门,要不是傅太医推门出来见到他,他肯定要在这里站上几个昼夜。
傅太医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干干瘪瘪,身上没几两肉,但声音洪亮,目光如炬,一点也不像个老人。
「进来。」
他这样喊着,钟宁便跟着他进屋了,将他的门主夫君丢在门口。
一进门,屋里的一切与当年自己离开时无异。
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相见场面,傅太医只是瞧了钟宁一眼,钟宁便立正站好,连动都不敢动了。
久违的两人与其说是师尊与弟子的关系,也许用母亲与女儿来形容更贴切。
傅太医二话不说,示意要钟宁坐下。「手伸出来,我看看。」
平日的钟宁谁都不理,但是,傅太医绝对不在其中,他伸了手,任傅太医如骨的手指掐着手腕。
偷偷地望着傅太医的山羊胡,钟宁见他从皱眉,再皱眉,接着,竟是茫然,再茫然,然后,对上了他的眼,困惑地笑了。
「七皇子,我能否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为一名医者,不该如此喜形于色,尤其是对自己毫无所知的状况,他应该要追根究柢,想方设法地弄清这一切,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有他的身体状况。
他果然发现了。钟宁抿唇,摇头。「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大皇子来找我时,告诉我,门外那个殷门主修习的是至阳神功,难道,这就是成效吗?」钟宁的身子比起离开医庐的时候,好了不止百倍,这样的结果,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钟宁摇头。「应该不是。先前昊承渡真气给我时,虽然压制了我身上的毒性,但,成效只是一时,不曾如此。」
傅太医瞇眼。「那么,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钟宁脸颊发热,有些扭捏地道。「我与昊承洞房之后。」
*****
听着钟宁说着过去的种种(当然是精简后的),还有殷非凡告诉他们的陈年往事(也是精简后的),傅太医勒着胡子,陷入沉思。
钟宁让他想了一会儿才问。「太医怎么想?」
傅太医沉下眼后睁眼看着钟宁。「你又怎么想?」
面对着亲如自己父亲的长者,以如此的眼神看着自己,钟宁脸皮再厚也要泛红。「人家说心随境转,身随心转,兴许是我与昊承情投意合,身子状况难免好些?」
「胡说八道!」傅太医气得拿起桌上的笔敲了他的手背一下。「这是大夫说的话吗?」
钟宁吃痛的抚了抚手。「太医!」都这么久了,还来这招?
傅太医道。「再想!」
钟宁抿唇。「又或者是昊承每日为我渡真气,日日不间断?但我觉得……」他才这样说,傅太医手里的笔又要敲来,钟宁只得护着自己的手急道。「好,好,我说就是。虽然殷老门主说,当年那天元神珠是让王妃服下,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王妃为了救小王爷,宁愿自己舍了生命,将天元神珠让给了小王爷?」
傅太医嗯了一声。「说下去。」
「因为昊承身体里面有着天元神珠,所以,当年殷老门主才能用自己的真气为昊承续命。」
「但我与昊承不同,我身上并没有天元神珠,就算昊承天天为我渡真气,也无法蓄积在我体内,将毒化解。」钟宁顿了一顿。「可我想──就像我的血可以救人,兴许昊承也一样。」
傅太医又嗯了一声。「天地万物相克相生,谁也弄不清什么才是毒,什么才是解药。但,七皇子中的是至阴之毒,殷门主则有天元神珠与至阳神功护体,」他想了想又开口。「或许阴阳调合,才是七皇子的救命之道。」
钟宁点头。哎,自己的道行果然差傅太医一大截,瞧这老太医说起房事居然脸色如故,犹如闲话家常一般,那像自己,要不是被老太医逼得无路可退,绝计说不出来。想着,钟宁不服输地道。「但这只是假设。」
傅太医将笔放了回去。「现在开始,别再让殷门主渡真气,不就知道了吗?」
「可……」这事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钟宁心里有着极大的纠葛,虽然自己与殷昊承已经成亲了,可如漆似胶是一回事,向他求欢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在傅太医眼里全是屁!「可什么?都已经成亲了,该做的事也做了,是在害羞什么?」傅太医举手想要打他两下,这才发现笔已经丢了回去,不得不悻悻然地将手收回。「你要说不出口,我去帮你说也行。」
那怎么可以?!「不,不行!」钟宁急忙嚷了出来。「我会去跟昊承说的。」
当然会,绝对会,必须会。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终结,送上四篇小甜文,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因为工作很忙,也没好好整理,后来发现有太多错别字,谢谢大家都没计较。
二月下旬会开新文,
请继续支持,
谢谢。
第49章 番外-用心(二)
在医庐待了两、三日,钟宁这才向傅太医告别。
走出医庐不远处,殷昊承已经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钟宁跑过来,眸子放光。「你在这里等了我三天?」
他是否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欣喜?殷昊承顺势将钟宁抱住,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脸,之后才牵起他的手。「今日才来。」
这也太巧了。钟宁又问。「怎么知道我今日就走?」
殷昊承扬起嘴角。「我不知道。」
「殷门主……」
他在钟宁开口前,拉起他的左手,将怀里放得温热的东西拿出来顺势套上钟宁的小指,那是一圈金色的指环,上头啥也没有,却闪着极其耀眼的红光。
钟宁注意到殷昊承右手小指也戴着相同的指环。
「还担心吗?」缠在自己小指上的红线不知何时竟被殷昊承扯下,说是长期缠着线对指头不好,不让他戴了。原来他已经有所准备。
若说不是,他信吗?这样的话就连自己也不信。殷昊承坦白地道。「永远担心。」
钟宁嗯了一声,任他牵着,往官道上走去,黄澄澄的稻田随风飞舞。
没几日,他们离了京城,走向回家之路。
*****
不若来时的凄苦,回非凡门的路上,门主与夫人简直甜得让门众人都要受不了。
幸好门主大人超级喜欢带着夫人绕路,索性各走各的归途。
一路上满是秋天的影子,这是他们相识的季节,再再告诉他们,已经一年了。
钟宁依在殷昊承的怀里,冷了就缩在他怀里,累了就靠在他身上,虽然开心乐活,但心里总想着傅太医的话。
或许阴阳调合,才是七皇子的救命之道。
真是如此吗?
犹记得他们俩离开梅花湖时,殷昊承也曾说过自己就是他的药。
那时,钟宁只觉得他好笑。
可,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就是自己的药呢?
再说,自己被大门主迷得神魂颠倒,弄不清方向,没道理傅太医也是如此。所以,他是否该试试呢?
殷昊承瞧着钟宁迷茫的表情,知道他的心肝宝贝有事瞒着他,自从见了太医之后,他便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他试着问了钟宁几次,都被他技巧地避过了。
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他们之间还横着什么?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殷昊承继续猜,钟宁继续想。
虽然说不出口,但要他不试又怎能够?不得已,他胡诌了个理由,说是要试傅太医给的新药,因此,暂时不让殷昊承为自己渡真气。
若是别人也许信了,但,他不是别人,是他的亲亲夫君,殷昊承在心里暗暗开口。宁宁,这理由太假,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虽然想要拆穿他,但,转念一想,自己就在他的身边,万一他有需要,再渡真气给他就是。
可,两人继续朝伏龙山北上,一连一、二十日,钟宁都不肯让他为他渡真气。
不得已,殷昊承只得日日夜夜更加小心地守着钟宁,就怕他出事,牵着、抱着、搂着、护着……偶尔也试着软硬兼施想要渡真给他,但,钟宁就是钟宁,无论那件事,只要他想定了,总是毫无转寰,将他吃得死死的。
殷昊承从不解,变成担心,接着是非常担心。他暗忖,再让钟宁这样一意孤行,别说是一年,也许连秋天他都撑不过去。
光是这样想着就让殷昊承睡不好着,何况今日,发现钟宁居然连睡都不能睡,他那里忍得住?
他拉着心肝宝贝的手,正准备将真气渡到钟宁体内,但钟宁更快地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殷昊承早就是钟宁的囊中物,禁不住钟宁一吻,下意识便回吻起他来,两人亲亲吻吻,蹭得火热,没一会儿,殷昊承便伏在钟宁身上了。
两人情浓,钟宁被他一拨弄,什么都忘了,接着,趁着他分神的当下,殷昊承握了他的手,便将自己的真气渡了过去。
意识到他正在做的事,钟宁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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