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附上贾琅小朋友的心理变化历程:活着就是好的——不被欺负就是好的——守得住菊花就是好的——今夜不被压倒就是好的——能反攻那就是顶顶好的!
第4章 姐弟
娘儿俩又絮絮说了些闲话,待张夫人起身离开之时,张氏自觉心中的那口气也消了不少。她笑眯眯把孩子放在床上,逗着他玩笑了一番,直逗得小包子一副生无可恋脸。
门口的丫鬟通报了声:“太太,二姑娘进来了。”
张氏抬眼,果然看见贾迎春穿了五彩刻丝石青褂,葱黄绫子棉裙,披了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坎肩儿,一色儿半新不旧的,在奶母的身前摇摇走了过来。
她此时尚且年幼,却还是认认真真行了礼:“请母亲安。”
“好,好。”张氏将她扶起来,安置她在自己塌边坐了,方道,“我原没有女儿,只有琏儿、琅儿两个捣蛋鬼罢了。你既来了,也全了我想要个女孩儿的心,日后只安心在这正院住着,若是有人来叨扰你,你不必客气,直接吩咐人打出去便是。”
这话说的却是孙姨娘了。迎春仍然懵懵懂懂,只应下了。
“我这里有两个上好的管教嬷嬷,你带了去,日后琴棋书画样样都是要跟着她们好好学的。另有一个丫鬟,也是我信得过的,你若觉得顺手,便带去使唤。”
迎春一一低头应了,乖巧道:“谢母亲。”
这样一个文弱干净的小姑娘,张氏的心里也不自觉又增了几分怜惜,摸摸她的头,让那个丫鬟进来见过了。却是一个眉目清秀,名唤明渠的。说话俏便又利落,是张氏陪嫁的管事妈妈家认的干女儿。
“明渠,小姐性子弱,少不得你要多维护她。”张氏慢慢道,“若是让我知道小姐在别人那里吃了苦头,我可是不依的。”
明渠行了礼,声音清脆:“奴婢定不负太太所托。”
包子版贾琅在母亲怀里一个劲儿往迎春那边看,倒是引来了小姑娘的注意。小姑娘怯怯瞥了张氏一眼,见其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就鼓起勇气,捏了捏弟弟的小手。
“弟、弟弟,我这有个明月姐姐刚给我编的蝴蝶,给你玩。”
一只草茎编的活灵活现的蝴蝶就被塞进了贾琅的小胖手里。他心满意足抓紧了,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真是和前世的姐姐有些像,当下心便软了。
贾琅前世也是有个姐姐的,大他十一岁。父母双亡后,长姐便承担了母亲的角色,每日真真是时时刻刻为贾琅操心。家中日日炖着药罐子,姐姐亲自拿了红泥的小火炉一点点熬药,末了哄着他喝下,再往他嘴里塞颗糖。那些日子里,家里日日飘着的都是苦涩的药香。
也不知自己当初一病去了,姐姐是如何的伤心。贾琅念至此,又难免有些失落。
世人皆道,昨日种种,宛如昨日死。可是偏偏,有些情意历久弥坚,是根本就无法这样轻易放下的。相依为命数十载,忽然一朝撒手归去,贾琅的心中,满满都是对姐姐的愧疚。
只是,眼下既然无法回去,这贾迎春又做了他的姐姐,他是如何也不能让对方沦落到书中那样嫁给中山狼活活磋磨而死的下场的!他贾琅对世间万物都无甚执念,偏偏就对自己的亲人护短的很。入了他的眼的,一丁点儿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可很快的,欺负他姐姐的人便排着队赶来了。
贾府的大小姐贾元春,一向是个心比天高的小姑娘。因着她是大年初一出生的,与国公爷是同一天,众人皆道她是个有大造化的。小姑娘也因此自视甚高,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凭借这份造化直入青云,或者是入了圣人眼一步登天,因此,从不将府中的姐妹看做是和自己一个档次的。
偏偏这一日,她搭着小丫鬟的手穿过园子去给老太太请安,却听到府中下人嚼舌头,说起大房庶出的二小姐被嫡母接到身下照顾了。若论起来,大房可是要袭爵的,那二小姐的身份怕是比大小姐还要高了。
元春如何能受得了这股气?心中又气又怒。可她仔细思索了番,迎春的父亲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将军,而自己的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说起来,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比?
她的心里,自然就多了抑郁不忿之意,觉得这大伯父不学无术,不过是仗着早出生便在二房面前耀武扬威。小姑娘虽然嘴上不说,可行动上难免透露给了她的丫鬟,那群丫鬟中有个叫抱琴的,最是心大,闻言,立刻便准备打压一下二小姐去讨主子欢心了。
于是这日,有段时间没出现的孙姨娘借着请安的名义,浩浩荡荡带着一行人进了正院。
张氏一直在床上坐月子,孙姨娘只是在门外装模作样行了礼,便进了那边屋子找二小姐说话去了。
贾琅当时已经睡着,却忽然被噼里啪啦的摔打声惊醒,正用小胖手揉着眼睛想问发生了些什么时,奶母却已经拍着他哄他睡觉了。
然而他并不想睡觉,只想迅速的去八卦一下是怎么回事。没办法,作为一只包子的日子已经让他闲的快长毛了,每日吃完睡睡完吃,只觉得自己有像某种动物靠近的趋势。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事可以做,贾包子的眼睛瞬间亮了,二话不说便要去看热闹。
只可惜他现在腿并不长在自己身上,奶妈坚决不要走,他也毫无办法。好在,他还有个金手指可以看看。
他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起了弹幕的现场直播。
【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撒泼的,这凡人果然是与神仙不同啊!】
【快看快看,又一个花瓶倒了!】
【快看快看,那个架子也倒了!】
【这阵仗,真真是没见过啊。】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你看,本宫说甚,这小老婆果然是不能随便娶的。】
【这话朕就不爱听了,你看隔壁的宙斯,同样是皇帝,为什么他就可以广揽美人入怀并且私生子遍地走,朕就不可以呢?】
还有皱眉不满的。
【本座着实有些不舒服。她要摔便摔完,只是为何那架子上还有一件瓷器是完好无缺的,真真是……】
【观世音,你又来了。】
【之前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你便叨叨了几百年,非让把最后一难去掉凑个整数,观世音,这强迫症也是一种病啊,得治!】
贾琅默默地想,宙斯之所以可以坐拥后院还不起火,那是因为有个可以通风报信帮助平息赫拉怒火的赫尔墨斯啊!但对玉帝来说,这个理想好像有点难......
等等,小老婆……
他家的便宜老爹,好像有十几个小妾来着。
该不会是有哪一个,来这正院欺负他姐姐吧?
贾琅果断的不愿意了,咧着嘴哭起来,两只小胖手拼命往门那边伸,闹着非要去那里。奶妈没了办法,只好抱着小祖宗走过去,站到了门口。
院子里,那个叫明渠的丫头正绷着一张芙蓉面,冷冷地对一个单手叉腰的女人道:“姨奶奶,您还是要点体面吧。称您一句奶奶,您还真以为自己是奶奶了?二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怎么样用不着您来教训。您还是收收那份闲心,好好管管自己吧!”
她这番冷嘲热讽让孙姨娘的脸瞬间白了白,随即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我当初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把她生下来,眼下有了高枝儿,就不要她娘亲了!”
迎春在屋子中哭的抽抽噎噎的,贾琅拼命地往那边挣,奶母拼命地把他往回拉。“小祖宗,万一伤着您了,不是玩的!”
正没个分争,张氏的声音却隔着窗子传了出来:“孙姨娘,我劝你知道些好儿吧。打量当初二丫头生下来时,你想掐死她的事情我不知道呢?既然是个丫头,你也没怎么疼过她,何苦做出这一副母慈女不孝的戏来戳人心眼子。再这样,直接让李志家的拉出去卖了清净!”
贾琅小包子在心里,默默地给霸气外露的母亲大人叫了一声好。
神仙们显然也看的很是开心,那些滚动的弹幕瞬间刷了屏:
【这才叫做正房气度,哈哈】
还有不忘教育自家夫君的。
【你可看着了?这做妾的,可没一个好的!】
那一个仍然心里不服气,默默浮现了一行腾着龙纹的金色字体:
【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我看宙斯家的那些都很好,从来也不拈酸吃醋的。】
贾琅瞬间呵呵,你确定?
单看赫拉,这话打死他也不信!
这府中,无论是谁,只要是个奴才,最怕提起被赶出去的话。
孙姨娘的气焰瞬间弱了弱,却还是不甘愿道:“我好歹也是正经开过脸的姨娘,哪里是太太说赶走就能赶走的?太太莫要再说笑了,凭你是谁,哪里还能大得过老爷去!”
一语未了,那边一人已经踏着话音进院子了:“这是谁在说我呢?”
第5章 满月
奶妈并各位丫鬟忙低身行礼,贾赦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站起来,兴冲冲从奶妈手里把自己儿子接过了。
“这都是在干什么呢?”他伸出一只手挠着贾琅肥嘟嘟的下巴,就像跟只猫挠痒痒似的,挠的小包子闭着眼直哼哼,奶声奶气的。
孙姨娘也有许久未见贾赦了,她之前一直颇为受宠,还想着贾赦对自己是怎样了不得的疼爱,说不了便越过了正室去。当下眼泪唰的一下便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倒下去:“老爷!”
贾赦不耐烦地瞥她一眼:“你若有话便快说,不要这般哭哭啼啼的!”
孙姨娘噎了噎,随即也不敢再哭,只是那声音里仍带着哽咽之意,我见犹怜的很:“老爷,妾身可就只有二姑娘这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儿,我也向来看的和男孩儿不差什么的——”
明渠扑哧一声便笑出来了,认真道:“姨奶奶,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不是嫌弃二小姐是个赔钱的,说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狠了心掐死的吗?”
身后的嬷嬷也是欲笑不笑,闻言倒是阻了她一句:“明渠,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明渠便不吭声了。
贾赦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他本就是个好色的,这个明渠生的好,秀眉秀眼,颇有几分风韵。顿时也不顾得地上的爱妾了,只笑道:“无碍,这丫头还小呢,再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孙姨娘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贾赦溜了俏生生的明渠好几眼,这才想起来,板起脸道:“孙氏,你也闹得够了。主母把二丫头抱到她屋里,这是你的福分才对,怎么这么不知收敛,反而跑来大闹大叫的。”
他也不耐烦听这已经看惯了的姨娘再分说,匆忙挥了手:“快把她带回去,让她闭门静修一段时间,就说,就说——”他的目光在怀里抱着的团子身上一落,“就说是去为琅儿祈福了。”
孙姨娘的手一松,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她千赌万赌,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那个男人的心上——只可惜,她彻底遗忘了一点。
这种向来游戏人间的人,原本,就没有心。
屋内的张氏也没有一丝丝喜意,相反,她觉着那种冰冷的感觉已然从四肢五骸蔓延过来,让她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贾琅小包子的满月宴与贾宝玉的周岁隔得并不太远,相比较二房次子,他这个大房次子本该更为人看重。只可惜,荣国府内向来是长幼不分的,贾母也丝毫没有让他夺走自己宝贝孙子风头的打算,借言孩子不宜吹风,并不准备大办。
贾母身前伺候的璎珞此刻正站在大房内脆生生地回道:“老太太说了,自从国公爷去了后,这些年来府中收入就不多了,渐渐竟呈现了入不敷出之势。况且上次为宝二爷那场周岁宴忙了许久,老太太精神不太好,还没歇过来呢。若是大太太想好好办一场,她那里有三五十两银子,我这就取来给大太太的。”
贾琅躺在榻上瞅着这丫头微微叹息。三五十两银子……不管怎么说,也比书中只给了宝钗二十两去办及笄礼强吧!
然而,那群看热闹的神仙已经陷入了热闹的讨论中。
【三五十两?是多了还是少了?】
【想必是多了吧,听着蛮多的。】
【自然是少了啊!要不这孩子怎么会这副表情!】
【少了也不怕的,大不了降个天象下去,譬如一条金龙盘旋于屋上咆哮翻腾,必定霸气。】
贾琅瞬间呵呵,何止霸气,简直霸气侧漏了好吗!那样他会挂的,瞬间挂!
【本宫觉得不好,不若让那御花园中采花的仙女们散一些下去,百花拂拂扬扬,也是一番不错的风景。】
【近日织了许多七彩云霞,倒是可以给小琅做件衣服,脚下再采一朵祥云,飘飘然飞上天来,你们看如何?】
【太过,太过。】
【本座这里倒是没有别的,就是仙丹多,下个仙丹雨定也能震惊世人。】
【老君你那仙丹个个都有碗口大,我们尚要拿勺子挖着吃,真的不怕落下去砸死人?】
【东海龙王也可以吩咐下个雨,雷公电母也可以打个雷,最妙的是只有这一片天空艳阳高照,你们看如何?】
【只可惜,我这里只有千千万万的鬼魂。若是你们愿意,我也可让他们现世,这溺死鬼只需纷纷从水里爬出来,我自会让她们编练一支舞曲——】
【阎王你就莫要凑热闹了,这样弄就不是阳间了,直接叫鬼世好了。】
我倒是希望你们都不要凑热闹了!贾琅瞬间头疼不已。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不靠谱的。
张氏头上带了个湖绿织锦底秀清雅兰花的抹额,叶子疏落有致,衬的她本就秀美的脸愈发添了几分容光。她若有所思抚着手中的绿玉斗,并无丝毫恼怒之意。
“我记得在琅儿出生之前,家中尚有几十万余额,如何现在就剩下这发霉的三五十两了?”她漫不经心挑挑唇角,道,“既如此,把弟妹叫来,让我问上一问。长嫂如母,少不得得多操点心。今日琅儿的满月宴只是小事,若是来日有贵客前来,难道也只拿着几十两银子去置办酒席么?”
璎珞闻言顿时一愣,她如何敢应下这话。张氏管家时尚是盈足,如今只不过是交给二太太几个月,就入不敷出连置办酒席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她越想越冷汗直流,登时笑道:“想是奴婢记错了,奴婢再回去问问。”
张氏也不为难她,只懒懒笑道:“你可仔细,这差事得好好办才是。”
璎珞唯唯应了,自出门不提。
她那边自去回贾母,倒是让老人家愣了愣,随即便沉了神色。总不能眼看着这盆脏水浇到二房头上,贾母想了想,终是忍痛道:“既如此,那就再多拨一点。”
她本是想着让大房多拿出些梯己的,却忘了这大房媳妇管家已久,糊弄不过她。如此,竟只得从官中出了。
贾母想着,不由得就微微叹了口气。
她望着正在房内与丫头们玩耍的粉雕玉琢的宝玉,心内忽而又动了个念头,却伸手叫人抱了宝玉过来,百般摩挲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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