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傅笑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渊衡是个什么品种的妖怪,还是化形的时候特地偷偷加了身高,竟然比一米七九整就是不肯再长一厘米的傅笑言还高了半个头。自己身高在□□人中已经是上游了,却还是得略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总觉得气势上输了一头啊。
渊衡注意到傅笑言古怪的视线,也微微低头看向他,就那么直直注视进他的眼里。鸦翅般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隐去本色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流光溢彩。
渊衡眨了眨眼,似是不解傅笑言怎么突然停下了脚步,又像是做惯了的下意识动作,轻轻抿了抿唇角。
怎么了?傅笑言明明白白看出了他脸上的这三个字。
“咳,没啥。”
有点僵直地收回了视线,傅笑言被那仿佛能溢出星光的眸子晃花了眼。心里没出息地想着:好吧我就收回之前的话,说不定这世上颜控的人还挺多的呢。
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傅笑言看着周边景致,走着走着忽然开口:“渊衡,你觉不觉得,这儿风景还比不上我们那破小区啊。落霞村,多好听一名字,怎么周围这个样子啊。”
他跑两步猴似的跳上了小路边一个水泥墩。
“你当心点。”
“嘿,没事儿!”傅笑言站在高处转了一圈看过四周,“这田里的庄稼,长的看起来不怎么好吃啊,都焉了啊,也不知这儿的人是怎么种的。”
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太太噔噔噔走过,听到这话,哼了声:“可不是,庄稼都快死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对不住了阿婆,我不是这个意思。”傅笑言打着招呼,说坏话被抓个正着,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胡乱说到:“许是地不好吧,我看这地硬邦邦的。”
“你可说对了啊后生!”老太太突然一副路遇亲人的激动样子。要不是刚买完菜手里提着篮子还拎了条鱼,简直是就要冲过来和傅笑言握个双手。
“都是那些没良心的大老板啊!那些有钱的黑心人啊,他们为了在这儿造房子,简直是不把我们这些老婆子老头子当人命看啊!”
“后生你听我说啊,我们老太婆没文化不识字,你们年轻人懂得多啊,现在不都在讲什么民主吗,老婆子看电视也都知道呢!你一定要帮我们把这些话告诉那些大官,告诉那些……对,那些个什么记者!让他们这群黑心人通通见报!”看傅笑言确实听得认真,老太太更是来了劲,一路上唾沫飞溅,一点都不气喘。
听不下去这没头没尾乱七八糟的话,傅笑言道:“阿婆你边走边慢慢说,我都听着呢,东西我给你一路提回家。”
老太太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了傅笑言一眼。
大概也是因为在自己地界上比较放心,老太还真就把篮子交给傅笑言了。于是傅笑言提着篮子和老太太并排走着,渊衡跟在后面。
“前段时间这里不是说要造房子吗,哎,就是这个事啊,作孽的!”
“造房子拆迁什么的不是好事吗?这片庄稼地也能拿不少补贴吧?”傅笑言试探着问。
“祖祖辈辈都在这儿,哪儿能这么就离了啊,”老太叹了口气,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面上表情隐约有点怀念,“现在这村里啊,年轻人早都跑出去谋生了,剩下的都是些七老八十、我这样的老家伙了。那么多年,再苦的日子都在这里过过了,吃的用的都在这片田里啊,早就离不开这里啦。”
“现在让我们再有钱又怎样呢,都这把年纪啦,还能有几年好活啊,谁不希望能继续安安稳稳在这个老地方、和老熟人们呆一起呢。哪怕有天就那么睡过去了,夜里回来的时候,也能认得这条路啊。”
路上一时没了声音。
老太抹了把脸,笑笑:“哎年纪大了,难得遇到你这么个懂事的年轻人,一高兴就什么都说,别介意啊。”
“不会,确实是您说的那个理。”
“对嘛!”老人果然说一出是一出,瞬间又来了劲,“可不就是这样!可世上就是有没良心的黑心人啊,为了逼我们这些老家伙早点滚蛋,竟然在地里都到了农药!听说老徐他家的黄狗叫了一个晚上,老徐跑出去看了,见有个黑影在田里捣鼓着什么,电筒一照就跑了。第二天那水沟边全是空了的农药瓶,一大早开门就是那一股农药味啊。现在田里的那些东西死了大片,剩下的谁敢吃啊,更别说去卖钱了!这可怎么过!”
“哎呀,陆阿婆,又有亲戚来看你啊,真是好福气啊!”
“对啊!是老五他侄子和他大表哥,特地从城里来看我的呢!”老人家总有自家有点啥就必须要炫耀一下的意思,有儿孙亲戚来看望更是面上有光的事,“我跟他们说这田里的东西全被弄了药,没法吃啦,本来还想给点他们带过去的呢。”
刚认了一个外婆的傅笑言非常上道地点头,对前方另一个老太太扯开一个笑容:“阿婆你好!外婆平日里劳烦大家多多关照啦!”又轻轻捅了“大表哥”一下,小声道:“先忍着啊,老人家没恶意的!”
陆阿婆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
“对了,刚听你们在说庄稼地的事啊,这么大一片说毁就毁了啊,真是作孽啊!还有老徐家的那只大黄狗,第二天尸体就在垃圾堆里被发现了,被捅了好几刀,嘴里还咬着一片带血的裤腿呢。还多亏它那晚大叫吓走了人啊,西北角的那片地还没被下药。”另一个阿婆显然也是实力的,绘声绘色说唱俱佳,叫人仿佛亲眼所见。
“是啊是啊,可怜的老徐,平时没个一儿半女伺候,现在连作伴的狗都没了啊,以后这老房子、这地,也都要没了,这活的啊真是太作孽了!”
闻言,傅笑言同渊衡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打算。
啧,这奇怪的默契是从哪来的?
第6章 05
“老徐,徐老头!你在吗?”还没到门前,陆阿婆就中气十足地喊起来了,听声音半点看不出她年纪。这肺活量明显是常年村头喊到村尾练出来的。
农村人虽都是独门独栋,但都是几户几户靠着紧挨着的,南面各家门口的水泥地连成一片,秋收了晒起谷子来便是金灿灿铺满整片场子。
而这个老徐家却是夹在两排房子间,孤零零的一栋。
“喏,就这儿啦,有什么事你们自个儿问老徐吧,我先回去烧饭吃啦,”陆阿婆从傅笑言手里拿过篮子,“东边第三家就是我的屋子,有事你们就过来啊!”说完噔噔噔迈起步子,快速走掉了。
老徐家的铁门半开着,瞧进去屋里黑漆漆的。
“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傅笑言叫了几声,慢慢走近了点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别人听,“这开着门的,总不会没人吧?真没人吗?没人我们就进来瞧瞧了。”
话音未落,门后忽然亮起了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慢慢走出来。“走开!都走开!”声音沙哑粗粝,仿佛喉咙里卡着跟刺。看得出,老徐也是上了年纪,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已有些浑浊,一只满是污垢的手还费劲地提着一把扫帚,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徐阿伯?”傅笑言对那只扫帚只做不见,心念一转,语气热络地开口,“我俩是村东边那陆阿婆家亲戚,就第三户那个,听说你一个人住,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都走!走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老头翻来覆去着那几个字,“快走开!走!”
“别呀!有什么要帮忙的不要客气嘛!”傅笑言像是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一样,腆着脸还凑了上去。
“走开!”第三遍吼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老头一扫把直朝近处的傅笑言打了过来,舞着大刀一般,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
“呃!”傅笑言吓了一跳。
一道疾风快如闪电,打掉了老头手里的扫把。是渊衡出了手。
傅笑言看着险险打上自己的扫把,好家伙,这老头犯得着吗。
“啊!啊!走开啊!”手里没了扫把,老头愣了下,随后竟像是疯了一样朝傅笑言扑了过去,双手乱打乱捶,嘴里念叨不停状若疯癫。
这时候,傅笑言再迟钝都看出来,面前这人貌似不大正常。
渊衡在老头颈上点了下,后者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两人把老头放到了屋里。
“四处看看?”
傅笑言摸着开了灯,在屋里四下扫了一圈。这房子像是有好些时刻没人打扫的,脏得吓人,闻着还有一股子霉味,让人很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他看到渊衡站在门外,正弯腰看着什么。
“你看这个。”渊衡指着门框低处的一处细小的痕迹,“黑的。”
“嗯,黑的。”傅笑言在一旁蹲下身,仔细瞧过去,见铁门门框上有几道小小的黑色痕迹,像是什么时候被灼烧的刀子划过。起身拉上铁门一看,上面竟还有好几处。
“这是……”傅笑言想了想,“是有什么东西要进去!”说着还蹲下身,伸手用力曲指,扒拉着铁门模仿了下,放我进去!
看着对方惟妙惟肖的模仿,渊衡眼中隐约有了一丝笑意:“嗯。有妖物的气息,很淡。”
“你看这个高度。听阿婆说起的时候,我就怀疑,会不会这家死去的狗有古怪。”傅笑言想起了什么,走向门边的柴火堆。那里稻草搭着一个小窝,窝里放着些破棉絮,棉絮上有不少撕咬的痕迹。洞口有一个搪瓷盆,盆里的一点食物早已腐败。傅笑言走进一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果然!你看,这附近也有好些那个痕迹,好多!”
“我猜,大概是死时怨气过重,死后化妖了吧。只要我们把这家伙抓住了,苁筠的事就算解决了!”傅笑言跃跃欲试。
渊衡点头。“今晚我在这儿守着。”
“好的!那我去苁筠那里。”傅笑言最喜欢这种不需要太多沟通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打算、并主动开口承担工作的人了,“有事手机联系啊,这两边总该有一处能抓着它吧。”
.
傅笑言回去后直接联系了何秦,直言他可能被妖物缠上了,今晚妖物便会前来。一开始何秦只做玩笑,并没有相信,但当傅笑言提起落霞村时,他却终于有点变了脸色。
最终,何秦终于同意让傅笑言在客房住一晚,要是当晚没什么事发生,那他就要将此事揭过再不提起。
苁筠因为没有实体,继续在何秦房里贴身守着,而傅笑言则是呆在外面。
傅笑言一个人等得百无聊赖,就在客厅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他有个随便玩玩的微博小号,上面已经有好几万粉了。那号他装得高冷的很,平常不怎么说话,专门放各种乱七八糟的妖怪图片,萌系猫娘、冷艳花妖、妖异山魈,有时还会高能预警来个诡异美艳的,应有尽有,满足一众年轻人口味。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用特别改造过的手机拍下的照片经绘画软件稍微处理一下,就俨然是一张他的手绘大作了。一点也不心虚。
看着最近一条微博下嗷嗷待哺的声音,他随手回了一个催更的:“别急,在产。”瞬间收获了一排窥屏夜猫子的点赞。
可惜不知道渊衡的原形是什么,出来肯定秒杀一片啊,哪天叫他变一个自己看看。
傅笑言不着边际地乱想,喝了口浓咖啡又刷了一会儿微博。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不知道那妖怪是先去渊衡那儿还是先来这里啊。
正想着,窗口传来一阵细小的撕扯声,“撕拉撕拉”连绵不断。
傅笑言放下手机站起,再摊手,掌中已是多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片刻,无形的隔膜终于被撕出一道口子,一道黑影犹如纸片一般悄无声息地划了进来,落地后又“嘭”地膨胀开,最终变成矮小浑圆的一只。
难怪苁筠说看不出它模样,这浑身冒着丝丝拉拉黑气、头部只看得出一双赤红的双眼、黑乎乎的一团,鬼看得出是什么啊。
那东西大概是没料到这个点还有人特地候着它,突然间见到一个陌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张嘴扑了过来。
“和你主人一个德行!”傅笑言一个侧身,利落地抬手回扎过去。匕首刺过空气,刃上裹上一层薄薄的银光。
“嗷!”黑影没想到这个陌生人还有几分厉害,一击不成反被打中。疼痛叫它怒不可遏,它咆哮着跃起,又冲傅笑言攻击了过去。
傅笑言连连闪身避过,眼见着这么下去没个完,抬手捏了个诀想给它来个了结。
那东西周身缠绕的黑色丝线更多更重了,稠密得简直像墨汁一般就要滴落。
当黑影又一击冲来时,傅笑言没再躲避,狠狠一掌带风直迎面门而去。
“刺啦!”仿佛是烙铁烫进了水中,傅笑言掌中光芒一闪,亮起的纹路带着灼热的温度印在了黑影的头上仿若咒印。不等后者狂怒暴走,傅笑言口中喃喃,纹路上便有无数光带窜起,仿若藤蔓迅速生产缠绕,化作实体将黑影裹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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