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之物，皆已冰冷。
此时的三人还不知道，在他们被卷入裂隙的那一夜，整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喀拉斯大陆圣灾千年后的凛冬。
祭殿圣骨被盗，沉渊封印瓦解。无数魔物再度侵袭整块大陆。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聖灵活祭，以封印缺口。
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灵急剧收缩，仍在不断溃败。
但由于空间排斥，实力不足的低级魔物每隔十五天，需要回到沉渊之中，汲取浊气，以维持形体。战线被推至浮诺河两侧，僵持不下。
*
黄昏的雷瑞城南。
一位身着浅袍的男子，踏暮色进城。
雷瑞大部分兵力严守在城门以北浮诺河岸。南面尚没有发现魔物的踪迹，故暮擒烟轻而易举就带着大陆公敌，从南面入界。甚至没有被守卫拦下盘查。
只因在暮色昏黄中，他周身气息实在太过纯粹，如若自云端踏落的神袛，靠的过近，都是亵渎。他举手投足有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冲动，是浑然天成的圣洁。
浅白长袍没有任何修饰，其周身却如若渡了一层琢磨不透的光。看不清眉目，却比那些久居圣殿的祭徒，更为震慑人心。
除了他胸口，依稀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这里毕竟是离战线最近的主城之一。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暮擒烟入城后的街道内侧，一张临时树立的张贴板前围满了人群。
“协会又开始扩收编军了！”
“听说加入以后，每个月都会发放固定的补贴。”
“别傻了，加进去以后就要服从调配，十有八九会堵到前线。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协会内部开始扩收军队，这是剧情发展中重要的一步。在这个没有王权的世界，协会和圣殿，作为最大的两股势力，在大陆上肆意发展。
相较于协会这个掌握全体系等级判定与讯息的庞然大物。圣殿，更像是由祭徒及追随者组成的类宗教组织。因为牢牢掌握着这个世界的稀缺资源，具有与生俱来的尊崇地位，以及悄然滋生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此外，还有掌握魔法塔的五大法圣，虽各有倾向，但明面上，始终维持着中立。
协会和圣殿都已经在喀拉斯上盘踞太久，久到双方都知道，想要打破这种根深蒂固的僵持，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战争，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虽然危险，也是最好的踏板。
暮擒烟有些无聊的欺负了一下僵在他衣袍中有些不安的阿尔伽德。杀戮圣器缩水后，连带整个记忆都出了问题。以至于现在，为了杜绝隐患只能把他，随身携带。
…
被不经意推了一下脸的大boss，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最终还是没有咬到这个脱离封印后，第一眼看到的人类。
暮擒烟心中已经有了方向。
原著中卡修吞噬聖灵后，直接打破终世制裁，根本不曾见到阿尔伽德。他离开封印之地，凭借聖灵的力量一跃成为高级祭徒，加入协会军，暗中与魔物勾结，一步一步向上爬。几乎快走上巅峰，却被查明真相的主角揭露身份。最终在聖殿中，被处以极刑。
但现在，一切都乱了套。剧情已经脱轨。摆在暮擒烟眼前的，是另一条路。另一个，把整个世界都握在掌中的机会。没有魔王，他自己，就是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
生存者即将接二连三露头，猜猜我是谁！
第16章 协会军
雷瑞城的协会已经临时划分出一整块区域作为扩编的处理地。按职业与人数共分为：兵团，小队，战，法，祭。五处分区。
此刻大厅内其余四处已经有不少人排队等待审查资格。唯有最靠里单独分出的隔间，冷冷清清。
里面倒不是真的空无一人。
起码此刻，一名穿着繁重祭袍的金发青年，正站在桌前的地毯上微昂着下颚。
他周身确有几分能拂慰人心的气息，这是每个祭徒具有的通质，能力越强，影响越深。但身上祭袍纵使精美，却过于繁长，显然不适合日常着装。青年确是被这样隆重的衣饰衬出几分肃穆，连眼角眉梢流露的那几分悲悯，都在极力向圣殿严格培养出的祭徒靠拢。
不过这样，并不能让人高看几分。
罗萨伦和安菲并不是协会普通的接待人员，他们是前线的指挥之一。也是，目前协会在雷瑞军需的最高负责人。
而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也是因为战争开始后，协会和圣殿已经无意表面的和平。开始撕破脸皮。
雷瑞城中，所有中级以上的祭徒，几乎都已经被圣殿掌控。他们迟迟不肯派出应有的助力，导致协会前线的编制军损失惨重。
尽管他们已经向总部申请借调其他各处从属于协会的祭徒。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还是招揽几个真正能填补中间空缺的祭徒。尽管，这个希望有些渺茫。即使协会提供的待遇十分诱人，雷瑞城里，也少有野生的祭徒可供他们招揽。
剩下的，大都是眼前这样的，蠢货。
安菲挑了挑眉，对眼前这个中级祭徒的耐心已经快消耗殆尽。她语气压重，多少透出几分不耐。
“阁下的意思是，每天只在安全的界线内，提供五个小时的渐愈治疗？”
“对。”
显然，眼前的青年还没有察觉到安菲语气中的不满，或者说，他并不在意，“而且我需要你们提供消耗所需的全部高级魔晶，以及两名高于五级的盾骑，进行保护。”
有恃无恐。他很清楚，扩编进行了两天，到目前为止，协会依旧没有招收到任何祭徒。更不用说，像他这样的中级祭徒。
亚提提出的要求，与协会在前线因为缺少祭徒配置蒙受的损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协会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安菲已经被不想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祭徒多费口舌。
罗萨伦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微笑道：“对于值得的人，我们当然不会吝于满足这些小小的要求。不过阁下，能否先告知我们您的治愈限制，范围和速度呢？”
即便同样是渐愈这种普通天赋，同等级祭徒施展的能力和方式，也有所差异。
亚提目光微微有一丝躲闪，他的治愈能力必须与人亲身接触。速度也只是中等。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和其他大部分五级祭徒相比，并不突出，甚至有些鸡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到协会来报道。
圣殿提供给核心祭徒的保护与资源，足以让一个止步不前的祭徒更进一步，绝不是各职业混杂的协会能够比拟的。
“你要清楚，我不是你们协会那些至今还挣扎在战场上任人摆布的低级祭徒。”他眼中怒火掩盖心虚，言语中，强调了自己资本，“我是一个五级祭徒。”
安菲怒极反笑，她火红的唇角轻扬，通身战火与鲜血磨砺出的杀气，压的亚提身形颤抖，险些瘫软在地。
罗萨伦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好整以暇的背靠座椅，欣赏这出丑态。
正在此时，门上晶灯闪烁。竟又有一位祭徒参加审核。
一个下午出现两名，倒是比前两天加起来都多。安菲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语气冰冷有些冰冷，直接开口：“进来。”
这是有些屈辱的逐客令。
但亚提没有离开，即便锋芒在背，心中滋生的不甘和怨恨让他没有立刻离开房间。他要亲眼目睹这两个协会接待员认清事实后懊悔的嘴脸，甚至，要诱导那位新来的祭徒离开。
半掩的木门被推开。
所有喧嚣静谧。三人竟都有片刻失神。从门外进来的祭徒，似乎承载了所有人对于这个身份最完美的想象与希冀。
浑然天成的光明之意，瞬间冲刷掉所有充斥在空气中的冰冷与残酷。
就连一旁心怀不轨的中级祭徒，也恍惚被这一片纯净洗涤。嫉妒令他勉强挣脱这种令人想沉溺的气息。
他眼中有一丝未知的惶恐与不安，这样的祭徒，早应被圣殿笼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萨伦眯了眯眼，以他的意志，本应早已不会被祭徒这种由魔力渲染出的虚假温暖所迷惑，却仍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的祭徒，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阁下是来应征的？”他开口试探，心中的顾虑远高于期待。
暮擒烟点头示意。他用光晕作为遮掩，掩盖自己身上并不安分的阿尔伽德。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高贵。
安菲的心里防线已经快要溃败。
“冒昧问一句，不知阁下之前有到协会来做过等级么？”
因为圣殿的介入，很多祭徒并不愿意到协会进行认证。认为这是一种屈辱。
罗萨伦无声将暮擒烟所有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却连自己都忍不住快要相信，这就是一位单纯的祭徒，全然不被任何世俗利益所垢染。
“恩，当时只是一个四级祭徒。”
新来的祭徒回答的很坦然，甚至知道罗萨伦接下来要问些什么。主动伸出手，魔力凝结，没入桌面的蕴法之石。
蕴法之石内散出温润的光芒，层层撑亮中心不明构质，证明眼前的祭徒确实在以前留下过气息，魔力波动已被识别。但层层灌涌的白光不曾停歇，直至灼目的地步，撑亮这个内室，直至暮擒烟收手，才逐渐暗淡。
罗萨伦眼睛逐渐睁大，其中的惊愕已经无从掩饰。
眼前的这个祭徒竟然已经跨过中级门槛。
如果没有看错，是一位八级的，高级祭徒？
聖灵的一个头颅，直接让与浊空融为一体的卡修，达到了寻常祭徒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暮擒烟没有掩饰，想要往上爬，自然要有与之匹配的资本。
安菲眼中的目光由冷淡转为饥渴，已经快要将暮擒烟生吞活剥。雷瑞城的协会军，已经太久没有受到过来自高级祭徒的爱。
罗萨伦还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八级祭徒，即便是在聖殿，也是核心的存在。他们不可能花这么大的代价来算计一个雷瑞。他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即便真是一个阴谋，他也要把人留住。把握时机，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协会之中。
已经被遗忘在墙角的亚提，整个人因为过度的震惊显得有些僵硬。他悉心准备的祭袍此刻像是一个笑话。差的太远，连嫉妒心，都生的心惊胆战。亚提根本没有勇气教唆一个高级祭徒，左右他的意志。
“如果阁下真的有愿意加入我们协会军，我们会拿出一份更具诚意的契约。”罗萨伦盯着暮擒烟的双目，沉声道。
“能为前线奋战的士兵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暮擒烟浅笑，抬手按上心脏附近，微微躬身，表现得十分诚恳。实则微微的加重了封印，压制长时间不能露面，有些暴躁的阿尔伽德。
这样简单表现出的谦和，在暮擒烟身份地位奠定之下，显得尤为珍贵。
“阁下远道而来，如果愿意，我可以现在带您去安排一下后续事宜。”安菲少有的主动揽下任务，准备逮住机会先混个脸熟。日后好为自己手下的军团多谋生机。来自八级祭徒的关爱，有时候，就是一条人命。
罗萨伦目送两人离开，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亚提，面色一如既往的客气。
但亚提知道，已经不同了。
第17章 做一个高贵的精神支柱
雷瑞城的地理位置很糟糕，并不仅仅因为它地处于浮诺河岸，而是因为雷瑞的北门正对着浮诺河向内冲刷出的豁口。
这个v型河谷不仅开阔，地势也较为平坦，如同一个天然的冲锋口。给守岸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正因如此，雷瑞城成了战争消耗巨大的几个前线之一。豁口一左一右遥遥相对的两岸，也成了圣殿与协会争锋相对的风尖浪口。
地势是天然存在的阵地，即使双方在大陆的浩劫前有共同的敌人，在圣殿内部暗示之下，右岸的守备军祭徒，总会在左岸遭受重创之后姗姗来迟，托辞以自己的军团为先，让人无法反驳。圣殿通过这样的方式，意图在协会承受不住巨大的消耗后，接管整个雷瑞。
左岸的协会军共有三个军团，并非完全没有配备祭徒。但在圣殿的管制与拉拢之下，愿意为协会效力的大都是一些低级祭徒。跨过中级门槛的寥寥无几，根本无法应对战争期间巨大的伤亡。
这几日新出现的厚甲魔物卡德拉，难以被法师远程消耗致死。而近距离厮杀，造成的伤亡难以估量。
雷瑞的扩军计划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协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填补上这个空缺。人数越少，死伤越大，已经成了左岸三大军团无法摆脱的恶性梦魇。
协会军士气已经跌落谷底，来自总会的支援遥遥无期。不难想象，再过几日，圣殿将通过这种不费一兵一卒的方式，吞并协会在雷瑞的整个部署。
安菲如此迫切的为暮擒烟铺路，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早一点抵达前线。哪怕只是单纯的露面。来自八级祭徒的安抚作用，足以暂时平定散乱的军心。据她所知，此次圣殿军的最高指挥玛洛，也不过是个八级祭徒罢了。
一个久居高位，从不出手。一个魔力澎湃，为人纯厚。能带来的影响，决然不同。
即便暮擒烟来历不明，不知道如何在短时间内连破四级，安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要她的军团，每一个可以挽救的生命，都不被残酷的战争吞噬，成为他人斗争的牺牲品。
北门军区。几乎已经泾渭分明的化成两块区域。
圣殿扩建的帐篷排排罗列，虽饱经战火洗礼，因其特殊的魔法构造，依旧干净齐整。众多祭徒散发的气息相合，将属于战争的冰冷冲淡。所有伤员有条不紊，得到妥善的处理。
相对之下，协会军的整个军区，几乎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为数不多的中级祭徒仍在战场前线。营地里的低级祭徒透支魔力给伤者进行治疗，源源不断消耗着魔晶，转化率极低，却没有任何人出声抱怨。
从前端战场退下来的绝大部分都是伤员。轻伤者自发承担起临时的照看任务。但这样还不够，远不够。
圣殿有意无意营造出的氛围，在一点点消磨意志。
安菲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协会军就会从内部瓦解。所幸现在，她带来了转折点。
卡修体内属于浊空的那一部分蠢蠢欲动。它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暮擒烟周身光晕散冉，整个人模糊中，如若笼上一层薄裟，纯粹的让人心悸，又唯恐玷污了这份圣洁，不敢过于靠近。上百次的角色扮演，如何保持适当距离做一个理想的精神支柱，他再清楚不过。
阿尔伽德自暮擒烟从协会大厅出来以后就陷入了沉睡，他体内暴动的杀戮魔气已经隐隐探出爪牙。聖灵留下的最后一道封印正在衰减，暮擒烟不得不释放更多的魔力将其掩盖。
这一举动无疑正合安菲的心意。
安菲作为三大军团长之一，随着她的接近，协会军中已经有不少视线朝这边转来。
随之大部分集中到了暮擒烟的身上。
太明显了，即便还没有表明身份，也太明显了。大祭徒的气息让人在一瞬之间忘记所有痛苦，忍不住想要追随他的脚步。
暮擒烟下了血本。体内消耗的不仅是魔力，还有内劲。他要留下一个足够强大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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