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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船长——瓦伦丁

时间:2017-03-04 18:15:17  作者:瓦伦丁

    星魂难以置信,觉得他的想法不可思议,像所有不知道另一半究竟在纠结什么的普通青年,饱受感情的折磨:“可天底下的有情人哪个不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见哪个寻死觅活,反而好好,很幸福啊。”
    谢泽&赛林:“……”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再待下去那就不是电灯泡,是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了。
    于是两人不动声色的撤退,将这一方战场彻底留给这对关系无法准确定义的师徒。
    “所以呢?那些可能的确很好,很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傅香农面色苍白,神态冰冷,眼角绷的有点紧,这一刻甚至微微抽搐,“你干涉的太多、管的也太宽了,星魂!不要总是自以为是的往我身上套用别人的幸福公式,我会很困惑的!”
    星魂从前就爱管着傅香农。
    那时候傅香农名字是银狐,傅香农这个名字,从傅嘉逸去世、他第一次杀人开始就被掩埋起来。那是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人如浮萍,生若尘埃,飘飘荡荡,无所依托。直到银狐从贫民窟将正在和一群半大少年打架的星魂带回来,一切才慢慢开始改变。
    会注意到他,也是因为他在打架时候那种不要命的势头吸引了银狐,他在牢里一开始那段时间也是这样,愤怒的时候会冒光,就像灰蒙蒙的星星在某一刻被点燃,从此有了灵魂,所以他的名字叫星魂。
    这种在某一刻忽然具备的相似性让银狐忽然心中一动,大发慈悲,将那群半大少年给赶走,将被打得半死的星魂带到自己的小窝,娴熟地给他上药,治疗,星魂反反复复高烧,银狐有那么一阵子怀疑他会烧坏脑子,后来想着如果醒来是个小傻子,干脆直接扔了算了。但被捡来的小狼崽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床上奄奄一息的他终于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在沙发上瘫着睡意朦胧的银狐一下子惊醒,视线交错,那份炽热的目光让银狐条件反射避开,低低“嗯”了一声。
    星魂第一句话,是喊他“师父”。
    好像被这么叫了,也就承担起了相应的责任。银狐对于小孩该怎么抚养没有经验,最初也就是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模仿自己的父亲,但他又太年轻,这种经过岁月沉淀出的责任感对他来说太沉重,所以没过一个月,就厌倦了,然后放任星魂自生自灭,保证他活着就好。
    星魂比他想象的更能野蛮生长,银狐不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但可以看出星魂是一个非常贪心的人,只要他能接触到的渠道,他就能贪婪的吸收着营养:星寰网络各种各样的知识,本能的观察周围人的言行举止,然后有选择性的模仿。他会下意识的讨好银狐,银狐每次回去,家中都是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摆的整整齐齐,床单被褥蓬松柔软,有阳光的味道,仿佛他捡回来的不是一个小狼崽,而是田螺姑娘,只不过是性转版本的。
    不光如此,星魂还会让自己无孔不入,一点一点蚕食着银狐的空间,包括他的行为习惯,这种蚕食是润物细无声的,他一点一点的改变银狐的生活,银狐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自己的习惯,人体细胞100到120天完成一次更新,六七年就会将一身细胞全部换掉。在生理上,每七年我们会是另外一个人,而星魂这种渗透只用不到一年就完成,银狐自己没有发觉,还是他的上级发觉他变化很大,多嘴问了一句,银狐这才陡然警觉,然而为时已晚。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敢小觑星魂。这个孩子的心计胆识都远胜于他,假以时日便会超过他。
    他并不知道星魂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但能从这个人对于任何东西狼吞虎咽的状态可以看出,他时常陷于饥寒交迫的窘境,对于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会拼尽全力抓住,撷取,就像一棵藤蔓,死死的将对方锁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当中。他很害怕失去,因为他从前得到的太少,无法容忍失去。
    这是和银狐完全不同的状态,因为从小生活优渥,银狐对于一切都带着欣赏的态度,遵循着“七分饱”定律,兴趣泛泛,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就算是失去也会有新的事物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对未来的一切都抱着希望。他的内心在这种环境的滋养下,充斥着浪漫主义情怀,像堂吉诃德,行侠仗义,游走天下,行为带着一种天真,在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一场陷害让他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终于从梦幻中苏醒过来。虽生犹死,虽死犹存。
    那段时间的确是他的低谷,他近乎粉身碎骨,复仇成了唯一的执念,然而将仇人血刃后,他陷入了一种空虚,因为曾经沾染泥淖,于是让自己陷入泥潭本就不是理智之举,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向上攀爬才能自保,否则只要活着,就永远无法摆脱这种处境。幸运的是,星魂比他更能适应这种环境,甚至算得上如鱼得水,这让银狐心中的负罪感减弱,后来星魂可以独当一面,银狐心想,或许可以考虑离开了。
    他有了这种想法,然后一个机遇从天而降,砸的他眼冒金星,于是他趁机脱身,不告而别。从此在星际间飘荡,但从未想过回来,只偶尔在寰宇网络中看到星魂的消息,他还活着,他变得更厉害,他的位置越来越高……了解这些消息就足够了。
    “那你一直以来,究竟当我是什么呢?”星魂轻声问。
    “你当初为什么叫我师父呢?”傅香农的眉尖微微一颤,就像峦峰上云雾散去,露出本来苍翠的厚重,“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怎么才能打动这个人,让自己留下来——如你所愿,我们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么。”
    星魂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每个细胞、每处组织都偃旗息鼓,共同构造出了一座寂静的空城,咬牙切齿道:“原来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不,也并非一名不文,不过每个人追求不同,取舍自然也不一样。”傅香农道,“我放弃一切,在幽灵号上四处游荡,这是我认为的自由,你拼尽全力,取得你现在的成就,这是你的自由。我问你,你愿意放下一切和我走吗?”
    星魂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犹疑,没有当机立断地说出答案。
    “你看,你和我一样,你既然不肯放下一切走,凭什么让我放弃自由留下?”傅香农眼睛露出一个堪称恬淡的笑容,连星魂想说的话也一并反驳,让他无话可说,“折中的方式无非各自退让,都不快活,何必呢?”
    他伸手拍拍星魂的肩膀,道:“所以,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师父,认为那些年我对你还是有几分好,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来搅乱我的生活,干扰我的选择,谢谢。”
    他转身,走到楼梯旁,扶着楼梯不疾不徐地上楼,回到他的屋子,那是他的全世界。从窗户中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整个宇宙,有千亿星辰吟唱。它们的距离看似很近,然而在不跃迁的情况下,发出一束光到另一个星球表面,需要走很多年,这就是星球间的友谊。
    然而这对它们来说才是安全的距离,倘若其中有一个星球摆脱引力,千里迢迢去赴一场约会,带来的势必是连环灾难,在没有达到目的地前,就被其他天体的引力抓去,走向毁灭。
    小时候他听过一个说法,,“每个在地球上活过的人,在这个宇宙里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在闪烁。”长大后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仍为这个说法而感到颤栗——你抬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银河挥洒着它的光芒,星星密密匝匝,如恒河沙数,看着很近,实则距离很远。
    他抗拒一切变化,却不得不去拥抱变化本身。和星魂的重逢从来不在他的计划当中,却也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遇见,这让未来带上某种不可预知的神秘色彩,使他的内心像是失控坠落,摇摇欲坠,将要滑向深渊。
    要努力把轨迹掰正,傅香农告诉自己。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星魂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略一沉吟,思索片刻,抬步走到方才谢泽和赛林所在的那个房间门口,彬彬有礼地敲了三下门。
    谢泽过来开门,看到他的时候l脸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笑,他闲闲地倚着门框,歪头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似被零下三十度冷冻过的人:“想好了么,星魂宗主?”
    “我有个小小的条件。”星魂整暇以待,并没有让自己的气势沦落下风。
    “什么条件?”谢泽眉毛轻挑,眼中聚光,没有直接开口答应他,条件是大是小说出来才知道,并不是星魂断定它小它就小的。
    “将我收编为幽灵号的一员。”星魂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谢泽敞开怀抱,“当然,随时欢迎,这是幽灵号的荣耀。”
    星魂根本没有和他拥抱的自觉,将意愿传达清楚后,他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知道回到紫金堂,还有一场战争等着他。
    但那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就连紫金堂此刻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在刚才和傅香农对话的那段时间,他的心始终浮在半空中无法落地,就像没有根系的浮萍,只能随处漂泊。他扪心自问,此刻争夺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他能够将一生奉献在此,而不会后悔吗?
    他发现自己犹豫了,紫金堂的重量显然并不如傅香农重要,它之所以在之前占据一席之地,因为他除了这样东西,别的都无法把握。然而当正主从天而降到他面前,他如果再分不清主次,那活该他最后失去。
    命运的选择让他和傅香农阴差阳错相遇,他的心就像从冰冷的冬天复苏,逐渐散发出生机,有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色。
    把握住他,抓住他!他的内心这样叫嚣着,这种叫嚣上次出现的时候是傅香农捡到他的时候,自那以后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他不后悔,因为这样的改变,是他喜闻乐见的。
    况且他从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只会为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后悔。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如果紫金堂能够凭借这一场太子上位的东风将自己及时上岸,也正好解除了他之前一直思索的关于紫金堂的危机,敌人的敌人可以当做朋友,这句话半点不假。他和赛林·哥德尔有着相同的敌人,那么此刻要做的,便是联手将敌人击溃。
    赛林是一面大旗,利用得当,可以将紫金堂暗中的力量洗干净,光明地带和灰色地带的部分东西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从此成为超级商业公司;再者,他手中握着传说中至关重要的太古机甲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星魂热血为之一振,如果将其中一台或者两台归为己用,那么他和傅香农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无论怎么盘算,这都是一出划算的买卖,尽管看起来风险很高。
    但风险伴随着收益,如果想要走的稳稳的,那么也不必来到这条路上。
    星魂决定孤注一掷。
    谢泽回身看向赛林,他从耳后将那枚金属片摘下来,对他微笑。
    那是一双充满着智慧的眼睛,回首看过去,思及这一路赛林的所作所为,谢泽不得不承认,鲁妮是对的,他将赛林养的很好,对许多事情不骄不躁,从容不迫,他身上那种王者气度和坚韧是谢泽所不具备的特质,也是他愿意追随的品质。
    “我们又多了一个盟友,”谢泽道,“胜利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赛林道:“本来就是百分之百,哪里多的一分?”
    谢泽心中一动,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说:“你这么确定?骄兵必败啊。”
    他靠在桌子上,将头微微向后侧,这个视角,既保证自己既能看到赛林,又不会和他的视线相对。
    “常人总说自己不太确定,不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赛林的声音是温和的,但这种绵绵的温和中有种尖锐的东西在其中,让人不由得精神一凛,“我们没有后路,要么百分之百,要么就是零,没有其他可能。”
    他站起来,走到谢泽面前,伸手覆盖住这人的手背。
    谢泽感觉到一阵温暖,赛林的体魄很健康,体温比他要高的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汲取更多。但理智让他竭力克制这种冲动,指尖先是触碰赛琳的掌心,继而离开,身体想要向后退,但被桌子挡着,没有退路。
    这动作看着极为亲昵,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暧昧,赛林的呼吸扑在他的耳畔,让那里皮肤的每个细胞都颤栗不已,环境似乎也在升温,谢泽心想,不然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烧的慌?
    “我很感谢这时候你站在我的身旁。”赛林那副低沉的嗓音说着这样深情的话,就像淙淙流水淌过干涸的心田,让谢泽感觉到滋润,如同沙漠里久旱的旅人,碰上了属于他的那一汪清泉,恨不得跳进其中撒欢,又怎么舍得离开?他这辈子也只走过不到四十年,不到现在长寿命数的十分之一,却疲惫的像是走过了一生。
   
    第48章 明月
   
    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小就跟着拾荒者长大,学的一身拿到东西就逃跑的本领,拾荒者对他并不客气,捡他回来也是当劳动力,逼着他去反垃圾箱,将他拉扯长大,命令他为自己养老送终。谢泽无法挣脱现实的引力,在诸般沉重面前选择低下头颅,好让别人看不到那是自己,他私下里将那些捡来的电子垃圾分门别类,拆分零件,从那些老旧的书籍中学习技能,组装东西,努力改变生活。拾荒者到了年龄,又生了病,花不起钱治病,最后直接撒手人寰,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孤苦伶仃,继续流浪。那年他八岁,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鲁妮出现在他生活中,将他从一滩烂泥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走上了另一种生活。
    鲁妮的天资远在所有人之上,包括她嫁的那个太子,后来的皇帝斯派克·哥德尔,这个人中庸的一无是处,如果是在寻常百姓家,可以发个好人卡,可惜他生在帝王家,这种资质对执政来说简直是灾难。
    但他有一点好,那就是他爱上的女人,都堪称卓尔不群,非池中物。
    谢泽无从推断鲁妮当初嫁给斯派克,究竟是提前洞悉了他的身份,继而顺水推舟,还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动心,才嫁给的斯派克,从鲁妮行为做事风格一贯目标明确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堪称得偿所愿,只是谢泽的人生再度失落,“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腔真心得不到回应,落花空随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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