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道：“等你散散酒气再关着，现在还早，我慢慢开……”
陈文志缩在座位上不动，好一会儿周锦关了敞蓬开了暖气，陈文志觉得暖和了，伸直手脚，突然道：“不想去了，回家睡觉。”
周锦笑笑：“要我陪么？”
陈文志不吭声，掏手机出来给郑廷泽打电话，郑廷泽玩得挺欢乐，在对面大声嚷：“我就知道你跑不掉，下次过来带一瓶Romanee-Conti ，年份你看着办！”
陈文志挂了电话，还未开口，电话又想了，对面是他的助理：“CC，白跃凡的外婆去世了。”
白跃凡在老家留了一个礼拜，居然荣幸地跟离异的爹妈在一张饭桌上吃了顿饭。他爸爸是一个人来的，他妈却拖家带口开着车来，他那位同母异父的妺妺刚上初一，戴着眼镜言语不多，随时拿着个手机发消息。
饭桌上闹哄哄的，白跃凡亲妈在桌上教训女儿就知道玩手机，白跃凡跟着老爸走到门外去吸烟，两人边吸边聊天。
“你现在在哪儿？”
白跃凡眼前烟雾弥漫，低声道：“北方。”
“跑那么冷的地方去，你原来不是在南边念书工作的么，怎么又走了？”
白跃凡不搭腔，好半天才说：“在哪儿都一样。”
他爸还想多说两句，白跃凡先开口问：“你身体怎么样？”
“还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行吧！”白跃凡灭了烟，拍了拍身上零星的烟灰，低头道：“外公就一直肺不好，咳了不少年，你也少抽点，戒了最好！”
他爸忍不住笑笑，身手在白跃凡背上拍两下道：“臭小子现在能了，开始教育老子了！”
白跃凡嗤一声，转身去找他舅舅看还有什么要忙的。
他舅舅却跟他说：“你知道你外公外婆带了你一料，现在都走了，就留了一套老房子。我跟你妈对半分，你外婆的意思是让你妈都给你，我问了你妈，她也没异议，她嫌这房子太老，又没有拆迁条件，想你付个首期买套新房。但你也知道这房子就五十多个平方，三十万到顶。舅舅能凑二十万给你……”
“用不着！”白跃凡打断他舅舅的话：“都归你，房子留在那儿，我妈那个人我知道，外公外婆她没孝敬几年，还留着个儿子让老的养……都该是你的。”
他舅舅眼圈有些发红，手按在白跃凡肩上，半晌叹道：“你外婆走的时候就担心你……你舅舅大半辈子就这个能耐？要能够，我也不要房子，都给你……你听我说，这里二十万，你妈再给你五万，她的意思是让你再问你爸要点，最少也要个五万，多点更好……买个80平米的房子，三十万可以付到房款50%，剩下的按歇……”
白跃凡不说话，他舅舅又道：“我知道你不想跟你爸开口，但这么多年，无论你生活还是念书，他没操多少心……你大学那几年，我知道你还打着工。你爸那边，孩子是女方的，你这个妹妹跟你还有点血缘，总不能只让你爸养别人的孩子，让你这个亲生的都靠自己……舅舅以前没指望你能这么懂事，现在也算老怀安慰，你外公外婆那么疼你，全家人不能眼看着你在外面无家可归……”
“舅！”白跃凡终于又打断他舅舅的话，“你说哪儿去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第15章 15
白跃凡返回北方F城的时候，天气还冷，他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初七和所有上班族一样开始工作。
这是一座重工业城，气候干燥寒冷，白跃凡来的头一年非常不适应，现在觉得也不错，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陈文志的连琐商场，白跃凡过得十分平静。
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广告设计，偶尔也打点杂，到了这里，他却不怎么再去酒吧，躲在出租房里上网，或者偶尔与两三个同事喝点小酒。
这是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对于25岁的白跃凡而言，显然有些太早了。白跃凡买了辆山地自行车，每天戴着口罩手套从这个城市快速穿过，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找到归宿感，他就可以真的留下来，然后放下一切找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过日子。
他租的社区老房，仍然一套一的格局，房租比M城稍便宜，他扛着山地车爬上三楼楼道，刚想掏门钥匙就望见楼道上站着一个人。白跃凡抬眼与陈文志四目相对，楼梯上的路灯昏黄，对方的面目看上去有些模糊，白跃凡愣怔了半晌，握着车把的手有些汗湿。
陈文志道：“开门。”
白跃凡静了一静，慢慢转身开门，陈文志跟着他走进门去，四处打量一眼，和M市差不多，只是房间看着更陈旧些。
白跃凡想过无数次与陈文志重逢的场面，却不是在这里，也没有这么快。
陈文志端起白跃凡倒的热水，喝了一小口，刚刚放下杯子就听到白跃凡道：“怎么到这儿来的？”
陈文志抬眼看他，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仿佛有点陌生，陈文志想，自己当初为什么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比他有料比他知情识趣的人多的是，自己却象个神经病一样想和他在一起，甚至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忘了这个人。
陈文志随口道：“坐飞机来的……”
白跃凡无语，陈文志见他不吭声，笑道：“怎么，没什么说的？”
白跃凡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陈文志冷淡地笑了笑，白跃凡望向陈文志，目光又慢慢移开，再道，“想揍我想骂我，随便怎么都行，我不还手。”
陈文志道：“想上你。”
白跃凡低下头，自嘲地一笑，半晌点头道：“也行，随你高兴。还是那句话，解决以后咱们桥归桥……”
“你说了算吗？”
完全是相似的对话，白跃凡觉得心都在发颤，好半晌又道：“你想怎么才算？”
陈文志的手指微微点着翘起的膝盖，慢慢说：“辞职退房，给你两天时间，跟我去S城。”
白跃凡微微皱了眉，低声道：“你想什么？这可能吗？”
陈文志笑了，抬眼看他：“白跃凡，在我这儿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等白跃凡开口，陈文志又道：“你走的那天就该知道，这么做没什么好处……你欠我的，咱们慢慢算。”
白跃凡握了握拳，一字一顿道：“陈文志，你没权力控制我！”
陈文志站起来拉了拉衣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白跃凡，你可以试试继续跑，也可以玩别的花样，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过舒服日子，你信不信？”
白跃凡走出机场的时候，一眼望见接他的人，有些惊讶。周锦已经迎了上来，微微笑道：“阿凡，好久不见。”
白跃凡点点头，心里觉得异样，却还是笑了笑道：“你现在……原来在帮他……”
周锦接过他的行礼，抬进车厢，笑道：“陈总对我不错，帮他算是我撞了大运……其实还多亏你……”
白跃凡有些尴尬，默默坐上车，周锦也不多说，开着车离开。
白跃凡望着车外陌生的街景，直到停了车也没说什么。他们停在老城区的一个筒子楼，车开不进去，周锦帮他把行礼提上楼道，打开一个房门，单间的屋里倒是五脏聚全，只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天然气也不是一户一表，过道里还有单独煤气炉子开灶的。
周锦说：“CC帮你暂租的，S城房租偏贵，你的编制不在公司，不住公司宿舍，这儿的房租应该可以承受。”
白跃凡道：“陈总有安排工作给我吗？”
周锦点点头，低声道：“让你先跟着开车，你也知道，他应酬特别多……”
白跃凡也点头，周锦又道：“阿凡，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
白跃凡拍了他两下，笑着打断道：“朋友之间那么客套，我当初一走了之，也没跟你们打招呼，不生气就好！”
周锦又笑笑，再说了几句告辞离开。
白跃凡坐到床边的一张旧沙发上，闭目叹气，他终于还是来了，他象一个懦弱无能的笨蛋，在这些城市里东飘西荡，随波逐流。
白跃凡开着一辆陈文志的商用保时捷，不慌不忙四平八稳停在L大后门。车比他全身家当都贵，他开得极小心。
他对这儿路不熟，每天开着导航和手机地图研究路段，哪里单行道哪里限单双号什么，交通地图就是蜘蛛网，白跃凡理得头疼。陈文志以前都自己开车，喝了酒才叫助理来，现在车都扔给白跃凡开，白跃凡上下班都开豪车，把一辆车停在筒子楼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停车场，每天按步就班接送他，偶尔去L大接乔欣，也接别的人。
乔欣上车的时候跟他打个招呼，问：“Conan今晚叫没叫郑廷泽他们？”
白跃凡摇头道：“我不知道，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
乔欣撇嘴：“不打，见到那伙人我立马走人，小白，你先把车在外面停着，等我十分钟，如果我没出来你再走。”
白跃凡转着方向盘笑道：“乔姑娘，我比你大吧，以后请叫白哥……”
乔欣笑道：“叫什么白哥，以后我叫你和平鸽好了。你老大就是叫你小白啊，万一以后我做了陈夫人，说不定你还得叫我声大嫂！”
白跃凡仍然笑道：“又不是黑社会，我们都叫陈总，你做了陈夫人，我也只好叫你MIS乔，或者陈乔女士！”
乔欣“切”了一声，白跃凡又道：“白哥是不怎么好听，你叫凡哥得了！”
乔欣高贵的头颅昂了昂，道：“想得美，我就跟着Conan叫，小白小白小白……”
白跃凡无语地摇头，将车停在一家五星酒店门口，乔欣下车走了进去，白跃凡果然把车在酒店外面停了十分钟，他正要开车离开，看着乔欣快步地走出来，一眼望见他的车还在，脚步更快了些，他后面紧跟着冲上来一个人，白跃凡从没见过，却看着两分眼熟，那人一把抓住乔欣的胳膊，说了一句话。
乔欣皱着眉，白跃凡已跳下车，对着乔欣喊了一句：“乔小姐！”
乔欣扭头看他一眼，转身对着拉他的人道：“陈少洋，你放开！”
陈少洋皱眉道：“你耍哪门子小姐脾气，Conan请客，你连门都没进去就要走，陈家还要不要面子？”
乔欣挣脱他，怒道：“郑廷盛坐在那儿，是你们不给我面子还是我不给陈家面子？”
陈少洋低声道：“小声点儿，今天本来就只请了郑廷泽，他堂哥要来你让我们赶他走吗？”
乔欣平静了一下道：“郑廷泽就是个二百五，他肯定知道陈文志叫了我，我今天倒是可以上去，但一会儿下了他堂哥的面子，你们可别拦着我。”
陈少洋无语，看着乔欣道：“乔大小姐，今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要是郑廷盛赶动你一根汗毛，你怎么下他面子我们都不拦着！”
乔欣点点头，转头看一眼白跃凡，无奈地走了，陈少洋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
白跃凡望着他们消失在门里的身影，无奈地一笑，开车走人。他这一个月过得十分平静，虽然经常要半夜三更去接人，但好在白天不忙的时候也可以补眠，有时候陈文志出差在外，就更闲了。陈文志好象真把他当个纯粹的专职司机用，其实这样过下去，好象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这种念头不过是在脑中瞬息而过，另一天晚上他去一家夜总会接陈文志的时候，陈文志让他上去。
第16章 16
这是一家级别很高的夜总会，从泊车待客小弟的服装和来往的车辆皆能看出。
白跃凡跟在陈文志身边也出入过高档场所，可一走进这里还是有些吃惊，这家夜总会的一二楼与其他地方大同小异，只有一部电梯上三楼，陪乘人员送他出了电梯，服务生打开房门的时候，是跪在地板上请他进去的。
巨大的房间看上去奢华而张扬，白跃凡没有第一眼望见陈文志，靠着电视屏幕的一面整齐地跪着一排男男女女，另两边的沙发上坐着四个年轻男人，他们的脚边也跪着几个人，其中只有一两个穿着制服，其他的则穿得精制而暴露。
白跃凡心脏忍不住剧烈跳了两跳，不确定这个场面是否正常，慢慢走到沙发边，叫一声：“陈总。”
不少人抬眼盯向他，他觉得自己象个异类，目不转睛望着陈文志。
陈文志已经喝了不少，脸色微红，也不抬头，对着身边的人道：“他来了。”
陈文志身边坐着的那个男人五官有些刚毅，一眼望去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界高人，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吃喝嫖赌聚全的高人。
郑廷泽微微抬了抬眼，对身边一个人道：“去，请小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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