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跃凡被一个跪着的服务生请坐到沙发上，在他的膝盖上垫了一张丝绒餐巾，再跪着拿了净脸的热毛巾。白跃凡有些不自在，另一个沙发上的男人已经开口道：“初次见面，你们陈总喝得有点多，他刚闹着要走，说你还在下面等着的。我听乔欣说你叫小白，跟蜡笔小新里那个小白一个名儿，请你来喝两杯。”
白跃凡笑道：“不敢当，应该是我敬各位老大！”说着拿了酒杯，请服务生倒上，与郑廷泽喝了，又去敬另外两人。
那两位一个叫薛子锐，另一个叫江笑，白跃凡没听清他们的家世，就知道都是有钱人家的孩纸，低头敬完了，薛子锐又道：“小白这人爽快，我喜欢，再去开两瓶HENNESSY来！”
白跃凡望了陈文志一眼，陈文志歪着身子和跪在他身边的小弟低声说话。郑廷泽只仰了仰背，他身边的女人便跪到沙发上去给他按摩肩膀。
之前他们在玩甩盅，桌上还放着些钞票，这会儿白跃凡来了加个彩头，赢的那一位要挑人打KISS。
他们身边都跪着女人，郑廷泽跟脚边另一个女的悄悄说两句，那女的移到电视墙边叫了一个小弟，让跪到白跃凡身边去。白跃凡刚要拒绝，陈文志道：“我休息会儿，小白帮我玩。”
白跃凡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抬眼看一眼陈文志，笑道：“那我陪几位老大玩玩，要输多了陈总不要扣工资啊。”
郑廷泽笑道：“你们陈总平常就抠门，今天你再不给他放放血，他都营养过甚了。”
陈文志懒洋洋一笑，也不搭话，闭目养神，他身边的小弟就贴上来帮他揉额角。服务生在一旁低低喊了声“陈总？”陈文志点了点头后，那一排跪着的男女一个跟着一个慢慢移到门外。
白跃凡连输了七盘，一叠钞票输出去一半，洋酒也喝了大半瓶。他身边那名编号27的小弟长着一双漂亮而稍显忧郁的眼睛，微微笑道：“白少，我帮你玩！”
白跃凡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把筛盅移过去，眼光闪到陈文志那儿，陈文志的小弟已经爬上沙发，仍然跪着和陈文志小声聊天，手伸到衣服里面不知揉哪里。
一声欢呼，白跃凡赢了，他指着江笑身边的女人勾了勾手，江笑却将他手指拍开：“小白，你这就不地道了，你怎么能勾引我的人，你身边跪着那个，人家可刚帮你赢了一把。去去去，亲自己的！”
白跃凡转头看27号，微低着头对他道：“那就亲一个。”
27号脸上笑容扩大，手搂上他脖子与他接吻，两个长相不错的男人亲嘴，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异样的冲击，薜子锐和江笑大笑着拍手，郑廷泽转眼看着白跃凡与27号嘴唇分开，白跃凡脸色微红，嘴唇红润，浅笑的脸上显出一种云淡风清的随性。郑廷泽之前听乔欣提过这人，乔欣这人有点假清高，可这么一个叫唤狗的名字，乔欣却叫得挺亲切的。所以当陈文志说司机在下面等的时候，他提议请他上来喝两杯。
白跃凡虽然略微拘谨，坐在那儿却不殷勤苟且，也不张扬散漫，打个KISS显得落落大方。他望着他在27号耳边说话，然后，陈文志那叠钱基本要输干净了。
白跃凡被灌了不少酒下去，他听着耳边人欢呼笑闹，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一轮，郑廷泽赢了，等着大家喝了罚酒，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白跃凡。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虽然这些人亲来亲去，至少都是亲的服务生，而且多是女人，白跃凡这样的身份，被郑廷泽点出来，其实是有点尴尬的。白跃凡愣了愣，突然被江笑推了一把，“难得啊，小白快上！”
白跃凡抬头笑道：“郑哥不会要我帮你去亲一个吧？”
郑廷泽摇摇手指，点着他道：“就是你，过来吧。”
白跃凡移到郑廷泽身边，低声道：“我亲了你，可别出去后叫我负责！”
一阵轰笑，郑廷泽捏了一把白跃凡耳朵，伸头啃在他的嘴唇上。
欢呼和笑闹象隔离在一层屏障之外，白跃凡被郑廷泽用舌头顶开嘴唇，对方掠夺意味明显，白跃凡满脑子都想着陈文志在他背后看着他们，他觉得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手不由自主握成拳，紧紧撑在沙发上；郑廷泽觉得白跃凡的嘴唇温软，吻起来还不错，分开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点不愿意。
他没有看到白跃凡显露反感尴尬的神情，也没见陈文志有什么不乐意，于是拍拍白跃凡的肩道：“不错，玩得起的人才有发展前途！”
白跃凡接了一杯酒过来跟郑廷泽碰杯。又输了两把，转身去问陈文志：“陈总，车还停在下面，我叫人来开还是……”
陈文志点点头，白跃凡打了电话给周锦。
散场的时候只有郑廷泽带了人出场，其他几个都好象喝得有点多，陈文志整个过程都很淡漠，就连他身边那位小弟对他明显依依不舍也视而不见。
出门的时候江笑道：“陈少，那位小弟眼巴巴望着你，你可真狠心啊！”
薛子锐笑道：“陈少家里不缺暖床的，他算个鸟……”
江笑道：“是算个鸟啊！”惹来几人哈哈笑出声。
周锦的车刚开出200米，白跃凡便让他停车，跳下去一阵狂吐。他觉得十分难受，手撑着街边的隔离栏杆发颤。他吐得差不多了转身对驾驶位的周锦喊：“你先送陈总回去，我走一走。”
周锦皱眉看着他，他又道：“一身酒味臭味，不想上车，一会儿万一又想吐。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周锦转身讯问陈文志，陈文志在车窗里望着马路边的白跃凡，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才道：“走吧。”
白跃凡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歪歪扭扭朝前步行。他心里空落得利害，就象刚才吐得太干净，把肺腹里都吐空了。
三月的天气还不够暖和，他紧了紧衣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路灯的光线十分暗淡，将他的影子拖得又长又浅，他眼望着漫漫长路，微微叹了口长气。
周锦觉得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开口道：“阿凡喝得挺多吧，郑哥他们灌他了？”
陈文志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慢慢道：“是他自己死要面子。”
周锦想了想，又道：“下次你不想喝还是让我去吧，阿凡酒量不行，喝得太醉反而不好。”
陈文志盯了他一眼，想起很早前白跃凡一口气帮周锦喝掉一瓶洋酒，面色不改跟着他出来。他突然就知道白跃凡那次一定也是这样躲在哪里狂吐。
白跃凡和郑廷泽接吻的时候，他觉得仿佛有一把锤子在敲打他的心脏，他烦躁到极点，却又任由难受蔓延，象个抖M一样带着一丝异样的快感。
第17章 17
做陈文志的专职司机，其实事情不算多，只不过要24小时待命。白跃凡在公司没有编制，也不用打上下班卡，但公司里发工资的时候，也没有他的份。
他把第一个月当免费试用期，到第二个月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奇怪，他问过一次人事，那位总公司人事科长由上至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奇怪地笑笑，南方方言说得十分细滑，意思不过是“我不晓得，你不属于公司编制，去问问CC吧。”白跃凡庆幸自己听得明白，不用再让他重复一次。他没有去问陈文志，他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陈文志这是要把他当义工用了。
筒子楼的房租预缴了三个月，再一个月后必定由他自己付费，他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大约三万块。
他还在满脑子想着自己用什么渠道赚点生活费，却第一次在陈氏总部见到了ALC。他刚下楼，临时工牌还挂在脖子上，陈娟一董事长从外面进来往专用电梯走去，两人虽离得稍远，但眼光却正好对上。陈董身边跟着陈文志以及另外两位总监级高层，其中一个还在讲话，陈董事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才错过去。
ALC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留在国外，再三分之一在公司，剩下的安排其他事务，他回来不过一周，并不知道白跃凡已经跑到她眼皮底下来了。
她坐在餐桌前与陈文志和陈少洋一起吃晚餐的时候问：“听说你找了一个专职司机？换人了？”
陈少洋毫无反应吃着自己的饭，陈文志只低声道：“换什么人？”
陈娟一喝了口汤，慢慢说：“帮你开车那个，叫周什么的？”
陈文志低着头，也慢条斯理地说：“周锦做得挺好的，换他干什么？”
陈娟一冷道：“别听不懂我说的话。”
陈文志挑了一口饭，抬头看了他妈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听得懂，只是你怎么管起这个来了？今天吹了什么风？”
陈娟一脸色微沉，一口气喝干了汤，放下筷子走了。陈文志和从头到尾当自己透明人的陈少洋依然不慌不忙吃着饭。
没几天郑廷泽给陈文志打电话：“大爷们还是很给陈家面子的，配套图纸估计下周出二版，你们家那位一回来，那气场，哪用你操心。有时间还是跟郑哥玩，介绍你认识两个人。”
陈文志揉揉眉心道：“干什么的？拉皮条的就算了。”
郑廷泽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道：“什么拉皮条，你小子说话真难听，都是出来混的，谁都不容易。你别跟我这儿学乔欣假清高，再说，这回人家是帝都过来玩的，掉不了你的价……”
陈文志抬了抬眼，郑廷泽笑道：“太子爷要上位，多认识几个兄弟姊妹总是好的……里面有一位跟你肯定志同道合。”
陈文志懒懒笑两声，郑廷泽在对面道：“说回来……你那个小白司机，是个Gay吧？我特意挑了个小弟给他，倒是大方得体……”
陈文志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好这口？”
郑廷泽笑道：“见你小子如鱼得水，郑哥看着新鲜……”
陈文志随口笑道：“那可是我司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挑个有面子的给你送去。”
郑廷泽笑道：“我没那些洁癖，图个高兴。”
陈文志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一动不动，半晌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狠踹了桌子一脚。
白跃凡晚上送陈文志回家的时候，半道上拐了弯去接周锦，车停在陈文志偶尔用两次的公寓外，周锦跟着陈文志下了车。
这是陈文志第一次当着白跃凡的面，带人回去过夜，好巧不巧，这是他们俩个都认识的一个人。
白跃凡眼见着他们俩人走进公寓大楼，掏了根烟来点上。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高大的公寓大门，外墙玻璃反射着夜里的点点霓虹灯，象反射着遥远的梦境。
白跃凡想，这就是命，有些人放宽心态抱着过一天算一天去选择，有些人偏偏要做出个三贞九烈的嘴脸假高贵，可感情这个东西，今天看着不得了，明天看着却一文不值了。
白跃凡几乎给S城的所有广告公司投放了兼职简历，接了七、八个电话，再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他想赚钱，又没有定点上班时间，只能干这种在家也能做的工作，可现在广告设计的兼职都有固定渠道，基本轮不到他这样的。
他趁着陈文志出差，跑去做过两次促销，他在公司是张生脸，戴着帽子穿着休闲服，不怕人认得。所以，陈文志把他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倒没想过这事。
陈文志丢了两页纸给他，他拿起来一看，是自己的应聘简历，中英对照版，一寸免观照片复印成黑白色。
陈文志没开口，只抬头看着他。
白跃凡点点头道：“是我的简历，想着你这边不太忙，做点兼职赚钱。”
陈文志打量他两眼，他先没太注意，这一刻发现白跃凡比才过来那会儿瘦了一些，他喉咙微动，听到白跃凡又道：“我保证不会耽误正事。”
陈文志笑了一下，盯着白跃凡的眼睛，声音微微飘浮：“你在我妈那儿该得了不少吧，存着干什么？买房娶老婆？”
白跃凡象一枚钉子般僵在当场一动不动，脸色苍白下去，胸口仿佛被灌了铅水，陈文志又道：“钱就是用来花的，光存着没用，还是说……你已经用光了？”
白跃凡好半晌才能发出声音，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跟你妈见过……”
陈文志听他这么说，身体往长长的椅背靠去，盯着白跃凡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说说看，她给了你多少好处，可以买断咱们之间的感情？”
白跃凡仍然僵持着没有动，麻木过后的疼痛居然可以扩散到整个胸腔、骨头，他觉得自己动一动就会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于是他挺直了背，慢慢地说：“咱们之间，算啥感情。陈董事长，她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也觉得不合适，所以……”
他话未讲完，陈文志操过手边的笔猛地朝白跃凡砸去，吼道：“别说了！”
白跃凡点点头，道：“好……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陈文志抬眼瞪着他，白跃凡当着他的面转身离开，陈文志冲出来朝着他后背就是狠命的一脚，他那一脚踢在白跃凡受过伤的腰上，白跃凡被踢翻在地，翻身见着陈文志扑上来就是一拳，他用手隔挡了一下，陈文志另一边的拳头顺着他眼角打过去。
白跃凡一瞬觉得眼角火辣而麻木，膝盖用力一顶，肩肘顺势将陈文志压倒，同样照着陈文志的脸挥下去，陈文志侧头闪避，却只有一层风压着面皮而过，白跃凡的拳头停在他眼前，因用力过猛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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