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正进行激烈天人交战的丁琳听到这句话终于恢复理智,她跟纪杨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普通人是没办法理解她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拿出编排酝酿了好多遍的说辞:“最近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比赛,想腾出时间来画画投稿,可我每周都有兼职。这周星期天能接替我做一会儿兼职吗?不是白做,等老板发了薪水我会把工资结给你的。”
云季阳还以为是多难办的事情,让她憋了一路直到公交站台才说出来,“只是代班啊,没问题。”
丁琳从书包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地址,撕下来递给纪杨。
“这是我打工的地方,这周日下午,可以吗?”
“好的。”云季阳随口答应着接过了地址,一团黑暗念力顺着纸条钻进自己的手指。
“那个,兼职还找代班,老板知道会生气,所以是偷偷让你帮我干活。到了那里不管老板或者其他人问你什么,都不要理,就找个位置等我。”她似乎是很害羞,说话时眼神闪烁,但还是不忘提醒,“那边人爱开玩笑,千万别理他们说的那些。”
丁琳的再三叮嘱和她身上那股说不清的味道让云季阳感觉怪怪的,但光凭念力的颜色也不能就判定她对自己有恶意,一些低落的小情绪都会以黑色出现。再说了女孩的心思一向复杂,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她们会突然因为某句话某个动作而不开心。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心境复杂的可不只面前这一个女孩。
原本在大门外等纪杨的游优,眼看他推车和一个女生并肩走过来,咬着唇转身走掉。走了一段,她又不甘心地频频回头寻找已经走远了的两人。
走在前面等她的游乐不耐烦地拉住她,“别看了,打他主意的女生太多了!都说了不要跟他交往。迟早累死你这种人。”
游优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我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游乐仰头看看没有星星的城市夜空,缓缓说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装,想哭就哭想骂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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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日,吃罢午饭云季阳跟家里说了声,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丁琳打工的店。与想象里学生兼职的快餐店或咖啡馆的窗明几净环境优雅完全不同,这家店破落得可怜,开在城中村的一栋临街普通民居里,甚至店招都没有一个。
店门一侧熄了火的圆筒炉子,靠墙支着的大铁锅,还有用废旧海报搭的简易雨篷,叫人认出来这应该是个小饭馆之类的地方。然后他才意识到那块都快立到马路中央了的印着“供应早点”的广告牌大概就是这家店的,牌子已经有些褪色,另一面写着“狗肉羊肉特价批发”和一串电话号码。
他又对了下门牌号,确定没错,侧身顶开挂在店门口泛黄的塑料软帘走进店里。
“请问有人吗?丁琳在吗?”
也许是午休时间,店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出现。
想到丁琳之前叮嘱过他,只好等便是了。
小小的店里五六张长条餐桌擦得还算干净,塑料长凳折叠成一排靠在消毒柜旁,一条木质长柜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和一个空荡荡的生锈铁盒,墙角一只大肚子烧水壶的水开了溢出来,插头被匆忙拔下来扔在破旧的接线板旁。最里有一扇后门半掩着,从门后隐隐传来水声。
正准备去后面去找人问下时,半掩的门被推开。穿一身灰扑扑罩衣戴着双橡胶手套的丁琳出现了。
“你到了啊?”丁琳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移开视线,咬了咬唇,顿了一下说,“那跟我来吧。”
店后面是一个安着玻璃顶棚的天井,云季阳目光所及之处挤满了各种杂物,最为醒目的是水池边堆放着的小山一样高的塑料收纳箱,池子里蓄满脏水,她应该已经洗了很久了。
“环境不太好,你就将就下吧。”
现在他终于辨出丁琳身上那奇怪的气味里的一种了,就是这整个后院都充斥着的不知名肉类腥臊味。他有些后悔接下这差事,但一个女孩子为了生活都没有嫌脏嫌臭,他更没理由忍不下这股令人生厌的味道。
“那个——我能帮忙做什么?”
“今天要把这堆塑料分装盒全洗干净,有些腥气,你把这个戴上吧。”说着丁琳拿出一只白色的口罩递给他。
幸好还有这个东西,云季阳如释重负,赶紧接过来戴上。
戴好口罩,他忽然想起来没问这是不是干净的,结果没等他开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天才症候群:来源于49岁的英国女人皮普泰勒,她毫无艺术细胞,不慎从马场楼梯滚落下来,脸部和头部受到重创,摔成 严重脑震荡。但是,她身上沉睡的艺术细胞似乎也被撞醒,临摹的画像几乎 与原作一模一样。医学上,脑部在收到创伤后激发出意外的才能,是一种精神疾病,属于“天才症候群“。
第15章 第十三章 地下遇险
曾幻想过无数次,有人能带着她逃离这困顿卑微的生活。所以,当背着双肩包的男孩逆光站在窄小阴暗的店里时,让她有种梦想成真的错觉。
然而,回到现实的丁琳却连直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她暗下决定:既然那么听话,乖乖送上门了,就不要再矫情了!于是不再犹豫,带他到后院,将浸过迷药醚的口罩递过去。
迷药的用量很足,云季阳闻到的瞬间就晕了过去。丁琳及时扛住他软倒的身体,费尽力气将高了自己十多公分的男孩弄进了院子里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黑黢黢的,甫一进去只能看清些桌柜大致的形状,唯一的光源是从天窗投下的一束自然光,正照在一张沾满污血的木案上,上面看似凌乱地放着带血的剔骨刀,长长的磨刀棍、肉钩子、大铁钳、斧头……一堆油腻腻且锋利的屠宰用具。
长案上方悬吊着一具动物尸体,惨淡淡的光霭擦着它脊背上的枯毛而过,是条已经死透了的狗,僵硬的身上沾染着干涸的血渍。
丁琳将纪杨拖到正对着一道布帘的肉案前,让他的上半身倚在桌枨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半曲着,就像是坐在地上无意间睡着了。从天窗斜射进来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睫毛被影子拖曳得长长的,落在苍白的脸颊,透出虚弱的美感,另半张脸隐没在鸽灰色阴影中,更显出轮廓精致。她用麻绳将纪杨的手捆上,在他的脖子上也虚绕上一圈,将绳子另一端拖到吊着狗的横梁上打了个结固定住。
之后,她皱眉看着纪杨的姿势思考了一小会儿,从角落的笼子里拎出一只嘴和四肢都被捆得严实的小黑狗,放到他盘起的那条腿上。
小狗因为太过恐惧浑身不停地颤抖,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哀求。
丁琳摸摸它脑袋,“乖乖别动,我不杀你——没人想杀你们这些小可怜。”说完她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比出了取景框再次推敲了下结构。
都布置妥当,丁琳转身拉开布帘,露出里面支着的一张画架,架子旁摆满各式的纸笔还有颜料桶、调色盘、刮刀、喷壶等画具。她走进去打开装在墙壁和屋顶角落的一盏白炽灯,略微补偿了布景正面的亮度,却不影响那束天然光的质地。
望着一线颓废的阳光穿过□□裸的死亡落在少年身上,像极她的人生——是俘虏于美梦之中不愿清醒还是阴暗丑陋中活着?
“我们都在将死未死中阖着双眼,可怜别人却不知可怜自己。”
她冷笑着坐到画架前,利落下笔,在已经完成的背景中飞速地涂抹刮擦。地下室投进来的光线会随着时间推移有所变化,明天也许还会有一样的天气,但最重要的模特却不会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只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完成别人一个月都未必能完成的作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于一个真正的临摹天才来说,时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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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季阳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小姑娘给放倒,当他醒过来时,即便身体还处于不受控制的瘫软状态,倒也没慌张失措,只疑惑道:“你绑我做什么?”
其实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变成人这段时间也吸收了不少白色念力,体能竟然不如做狐狸时强悍,一点迷药就让他着了道。也可能是他自创的修炼之法出了问题。
此时丁琳的整幅画已经初见端倪,她有些懊恼地放下笔,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我需要一个模特。”
接着她走到云季阳面前,居高临下地问,“现在能动吗?”
“呃——”云季阳听到有动物发出的求救的呜咽声,顿时提高了警惕,“你为什么不直说?”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越过坐在地上的人走到对面的角落里,找出装□□的瓶子,倒了一点在口罩上,用完随手将瓶子放一边,直接过去捂住他的口鼻,看他再次闭上眼睛。
作为一个观察入微的临摹手,丁琳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想到他若是能动了还会看到更多,譬如墙角里沾着肉渣的白骨,堆积的动物尸体和大盆凝固的血块,所以多说无益,还是继续什么都不知道地昏睡下去好了。
“肯定是要被你讨厌了。但只要想想,等我成了知名画家……到时,既没有铜臭,也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身松节油的清香,就连你也需要仰望我的吧?”
“不要白日做梦了。”昏睡着的人突然一把挣脱掉手上的束缚,扯开卡在脖子里的麻绳扔到一边。他单手抱着狗,扶着桌子站起来。“你这是非法拘禁,只要我报个警,你想的未来什么都没有。”
“你竟然骗我!”此刻始作俑者的质问显得天真可笑。
“不然再吸一次迷药,过量中毒身亡?”云季阳懒得再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恶心更有些意外一个女孩竟然能面不改色待在这样的地方画画,“这里是个屠宰场?”
整个地下室飘散着数不清的黑暗念力,应该都是被宰杀的动物临死前发出的,也许它们灵智不够,到死都没反应过来要害怕的是那些刀具棍棒绳索还是操刀人,但它们依然会在临死前释放极度恐惧的念力,而这些念力无具体目标可寻却又无法再回去已经死掉的主体,才会在室内悬浮游荡,四处游离。
丁琳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道:“你这平日被宠爱得不知疾苦的小孩,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不想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但是我父母就靠这个维持生计供我上学……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干嘛?反正你也没受什么损失,大不了这幅画卖出好价钱的话,分一半给你。放心,起码有个几千块的。”
云季阳冷眼看她,心里不太舒服,“我不想要这个钱,我拒绝为这种暴力美学做模特。”
“那你报警吧,反正我宁可轰轰烈烈地出名也不要再这样卑微地活下去了。”
看她如此固执,云季阳竟也一时无语。
两人话不投机正僵持之际,突然啪滋一声,地下室顿时陷入黑暗。
刚以为只是普通的配电箱短路跳闸,随着玻璃爆裂的声音,一团火球腾地升起,灼烈刺鼻的臭味随火势一同喷发扩散。
“是迷药化学爆炸。”离得稍远的丁琳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拆画架。云季阳赶紧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抱着小狗,寻找出口。
就在此时刚刚短路的配电箱被火球整个吞噬了,老化□□的线路眨眼间就窜上火苗燃烧起来,混合焦臭味道的黑烟迅速在室内蔓延。
云季阳借着火光几步冲到通往地面的楼梯上。
地下室的入口用的是一扇与地面平行的推拉铁板门,因为热胀冷缩的缘故,轨道已经变形到不能推开,云季阳只得放下狗,在肩膀上垫了块小板凳去撞门,然而从楼梯朝上撞借力有限,铁门虽然被撞变形,却依然死死咬着没有损坏。
“放下东西,过来一起撞门!”云季阳朝丁琳吼道,着实恼火,这里的女孩真是麻烦的存在。
丁琳已经将未干的画放进去了画架折并而成的画箱里。她弓着身子紧紧护住怀里的箱子跑过来,和纪杨两人合力撞了几下。糟糕的是门被撞得朝外拱起,却还是没开,变形的地方更加以受力,任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再也撞不动分毫。
这种时候丁琳仍惦记着自己的画,手不捂住口鼻,反而奋力将画箱从撞开的缝隙顶出去。
“我们出不去了。”她沾满黑灰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不过,我的画出去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咳咳”云季阳仍不放弃地从缝隙朝外断续喊着“救命”。
至于丁琳,颇有种淡看生死的劲儿,“别叫了,为了隔音天井篷上都用泡沫密封了。”说完,她跑到最下面的一层楼梯,默不作声地找了个干净角落捂嘴蹲着,无所谓先呛死过去还是被活活烧死。
可能是体内还残留迷药的毒性,喊了几声之后,云季阳整个人就虚弱到只能缩着身子紧紧抱住那只已经昏过去的小狗,发出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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