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婷沉默地点点头。刚刚李警官已经将情况都跟她说了，她不能相信，那个爱臭脸、坏脾气、任性却俊美到不可以思议的者欢竟会去得得如此突然。
者欢身份记录里没有任何亲属，死后事宜由所属公司负责，眼镜被带去警局审查。作为千风工作室的另一个大股东纪阳可以直接去认领，决定怎么处理尸体。
“纪先生，您签下字，我们这边负责火化。”
“让我看一眼他吧。”
“您确定？”工作人员迟疑，“者欢先生的尸体碳化非常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
纪阳点点头，表示知悉，亲手掀开眼前白布，底下是一具烧到勉强能辨出是人形的尸体。
远远看到一眼的冯婷，干呕着跑出去。
面对这具焦黑的尸体，纪阳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说当初纪杨的意外死亡让他惶恐后悔不安，者欢的死却让他哀莫大于心死。
者欢抛弃了这具身体，抛弃了他。去到了另一个遥远到无法寻找的空间。
那首曲子留给他的幻象，全部都是真的。
忆起仓促离开九原时，楚重乔要他切记天道承负，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莫忘赤子初心。
他没敢忘，却顶不住者欢的诱惑，沉迷虚幻外在，堕落甜言蜜语。者欢用一场大火将他俩耳鬓厮磨的温存烧成灰烬，这场大火亦灼烧着他日渐得意忘形的内心。
有人说：“走进恶的本源，那里什么也没有。”
与其说者欢是恶魔，不如说放任恶魔在普通人类世界肆意妄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而在两人的感情里，虚情假意的人不是者欢，是他。他从不曾走进也害怕走进者欢的世界。
也许没有那么多异能，就不会有太多欲望。他跟者欢就该像那日隔着录音棚观察窗的那一眼，只做相互欣赏的普通朋友。
第96章 第八十九章 烂摊子
殡仪馆门口已经挤满得到消息赶来的媒体和部分欢蜜。
纪阳机械地捧着空荡荡的骨灰盒，任由冯婷拉着自己避开人群，上车。表情木然，此刻外界纷扰已与他无关。
就在刚才他重新加持了法宝。
焦黑的尸体在熔炉中成为一捧白色的骨灰，却仍只是完美的变幻法术，真实的身体早就被楚重乔炼成轻若云雾的一道虚影。现在那道虚影回到了纪阳的识海，却又只剩一道影子。
即使纪阳现在拥有了七条尾巴的传承，也不再能召唤者欢。当初楚重乔炼制这一法宝便是冲着上古玄狐被禁锢的灵魄，如今失了灵魄便再无法力。
“又来这做什么？”等纪阳意识到他们回到傅君持的病房，终于忍不住发脾气。
冯婷知道纪阳心情不好，但这件事必须由他来处理，某种程度上，这事比者欢意外丧生还严重。
“纪阳，你听我说，傅先生的尸体不见了。”
“走开，别跟我谈傅君持，谈傅氏。”纪阳把骨灰盒塞给她，独自坐到病床上，心里乱糟糟，却又空荡荡。
傅君持的管家，一个发须皆白的外国老者敲门进来，他操着生硬的中文重复道：“纪少爷，老爷的尸体不见了。”
律师公开宣读遗嘱后，纪阳已经是被法律所承受的傅氏家主。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起身示意对方坐下，改用老者的母语问：“我该怎么称呼阁下？”
管家欠欠身子，做派标准，“纪少爷，您可以叫老朽JO。”他并不会太多的中文，傅君持不希望他懂太多，他便谨守一个管家的本分，从未越界。
“冯婷，你先出去一下。我跟JO管家有事要谈。”
“我想您应该是最忠于傅君持的人，为了找到他的尸体，我需要您提供更多信息。”纪阳这么说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这件事必然是周密谋划过的，如果不是看到傅君持的魂力消失，纪阳甚至以为他是诈死。
Jo是看着傅君持长大的，但他只负责傅君持的衣食住行以及亲属人际交往，公事方面知之甚少。
发现遗体不见，他立刻调出今晚的监控原件，已然被人动过手脚，加之晚上突发事件，医院激增病患和家属，不可控的外来人员以及车辆，增加了查找难度。
唐生的站队， F国时不具名的邀约，现在遗体的突然失踪，也许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此刻的纪阳根本无心看管这块人人觊觎的肥肉，“我想傅氏应该由更有能力的人来——”
“纪阳。”冯婷敲敲门，“眼镜有事找你。”
既然JO这边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纪阳便不再浪费时间，决定将傅君持尸体失踪一事交由唐生负责。至于为什么交给唐生？谁让对方背后的势力倪沛雄送上门了呢。要抓这种政客的把柄轻而易举，游刃有余。
隔着墙纪阳都能听出眼镜在病房外的会客厅里坐立不安。等见到人，看他头发凌乱，满眼红血丝，不免惊讶，“警察怎么你了？”
“就是调查今晚的火灾——我是被临时保释出来的，”眼镜垂着头，如丧考妣，咽了口吐沫终于说出事情的严重性，“演唱会只投了设备和演员保险，观众人身重大保险没有投。”
“怎么会这样？”一旁的冯婷惊呼。
事已至此，眼镜只能抓住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交给律师做的，他贪了钱，用了点手段过的审，没人想到会发生重大事故。”
纪阳点点头，明白自己别无选择，眼镜的牢狱之灾说到底源于者欢，他只能接手傅氏。
“行了。我会让傅氏的法务和公关团队摆平这件事，尽力赔偿死伤者，减小媒体的影响。者欢死了，日子还得过，工作室也得维持下去，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吧。”
意外纪阳这么快恢复冷静，眼镜本来是抱着被痛骂或揍一顿的觉悟，只求等纪阳心情平复之后念着兄弟情帮自己一把。
“对不住，这当口我还为这些破事来烦你。”
“这不是破事，关系人命。但我不是为他们，换个人换个组织也可以做这些事。”纪阳疲倦地斜靠到沙发上。
窗外晨光熹微。
“颜晶，你是纪杨的朋友，是者欢的债主。我必须帮你。”
————————————————（我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分割线）——————————
演唱会场馆从那晚的噩梦中恢复平静。
头七那天，幸存者、歌迷、市民来到警戒线外，为死难者献上鲜花，点燃蜡烛祈福。
纪阳戴着墨镜，正对着者欢的花圈和堪比演唱会后援的花篮阵仗，粉丝一个个比他悲伤多了，有些人甚至带着帐篷准备在这儿静坐一整天。
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一个胸前别着白菊的男孩找到冯婷，“我是者欢全球后援会的副会长，我能跟纪阳说几句吗？拜托了，者欢跟我提过他，我想让他知道。”
然而纪阳这几日最不愿提及的人便是者欢，他宁可去看傅氏枯燥的商务资料，也不想让脑袋闲下来。
冯婷清楚纪阳这几天是谁提者欢都无视，拦住了所谓的副会长，“对不起，纪阳最近的情绪非常糟糕，有什么话我会替你转告的。”
但脑残粉的回路跟眼力劲儿不是正常人能比的，隔着助理保镖和警戒线就朝纪阳大声喊话。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粉丝，纪阳只好走过去，“别嚷了，者欢要是在这儿，肯定会为有你这样的粉丝觉得丢脸。”
男孩脸上一白，嘴里嘟囔：“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讨厌。”
“嗯？”纪阳双手插兜，“讨厌我可以大声说出来。”
“对，我特别讨厌你。但欢哥私信我说讨厌纪阳的人没资格追随他，他是我们欢蜜的天，他说的话我必须服从。他对你是真情真意，演唱会当天你却没来。现在欢哥已经去了，你是他留在这个世界唯一活着的痕迹，我要继续讨厌你来纪念他。”
“对，继续讨厌纪阳来纪念者欢。”后面好几个女孩子跟着起哄，看来是跟邪教一样的毒唯粉。
不过除了毒唯欢蜜，来的还有CP粉，纪阳的阳光。于是本该安安静静纪念逝者的场合变成了粉丝面基撕逼现场。
“可怜，可笑。”纪阳转身落荒而逃。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这场被称为史上最严重演唱会事故的后续影响在逐渐淡去，而那个被称为圈内最具天赋的新人演员，拥有最出色五官和完美身材的者欢亦在死后成为一个不可超越的神话。
热闹一时的“欢阳”国民CP中的纪阳似乎因为者欢的死而心灰意冷，淡出娱乐圈。对外发布的官方行程越来越少，粉丝们为此忧心不已。殊不知纪阳被傅氏缠身，即便不休不眠，也有走不完的考察，开不完的会。
大部分时间纪阳身边跟着管家JO和唐生，不懂这些的冯婷反而闲了下来，做回粉丝后援会的工作。
“虽然做傅氏主人比做明星尊贵风光多了，但真不甘心。”眼看着粉丝们因为纪阳的露面减少而变心，爬墙，她不免惆怅。
从校园男孩变成国民偶像，纪阳经历过选秀的大红大紫，经历过雪藏背锅的沉寂低谷，快要重回顶峰，却不得不在这个关键点停止演艺事业。
第97章 第九十章 复活术
《少年游》已经过审，买下版权的电视台因为两大主演一个死一个沉寂，相当不看好这部片子，将播出时间放到了周末晚间档。
这部在拍摄时被众人所期待的剧，如今却沦落到午夜档，眼镜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买下影视版权的者欢和带资进组的纪阳，当时他俩是投入资金和人力最多的，如今却成了最不在乎这部剧成败的。他心内苦闷，却又无计可施，便找冯婷咸鱼出来喝酒，吁嗟人生无常。
期间冯婷突然接到纪阳电话，找她要最近的工作排期。
“纪老板，你不是吧？都做皇帝了还惦记讨饭的碗？”冯婷喝得晕头转向，电话那头纪阳冷哼了一声，顿时叫她酒醒大半，如今纪阳是越来越像那个者欢了，话不投机就翻脸。
“呃，是这样的，唐生跟我说，你现在傅氏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以后这些抛头露面的工作能推就推了。”
“我记得我跟ENNI只有唱片约，而你是我签的私人助理，唐生什么时候能管到你了？”纪阳训完，语气和缓了一些，“给我联系眼镜，问问他《少年游》上映的事，有什么困难提出来我帮他解决，一定要把宣传做好，所有的路演我都会参加。”
冯婷忙不迭应下来: “好好，我这就问眼镜。”
“你干吗不告诉他我们一块呢，有事让他们俩直接说呗。”咸鱼咬着串含混不清，几个人里就他最不了解情况。
冯婷伸手抢下眼镜手中的酒杯：“他问《少年游》的事，要是顺利，眼镜用得着喝成这个死德性？这个当口让醉鬼跟纪阳说屁，讨骂还差不多。”
咸鱼点点头，若有所思：“纪阳的脾气比以前坏多了，看来主持傅氏也不是什么美差。”
“大概吧。”冯婷欲言又止，者欢跟纪阳的事她跟眼镜是心照不宣。再嘴大她也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过两人的事，尤其者欢已经死了，只希望纪阳能早点走出这段畸恋，找个般配的女人结婚生子，也算皆大欢喜。
这头纪阳挂断电话，秘书适时进来提醒半小时后有个视频会议，顺便说了句唐生没有预约突然过来，在外面等有一会了。
大概是为傅君持遗体一事而来，想来不紧要了，不然唐生也不会在外面干等。纪阳正想让ENNI量身制定一套他的娱乐圈复出方案，便让秘书请对方进来。
唐生推门而入，看到纪阳戴着副金边眼镜在看文件。
青年没穿外套，一件暗花格子羊绒马甲熨帖于灰色手工衬衫上，显得宽肩窄腰，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浓眉微蹙，唇角冷峻。
短短时日，他从一个处处讨好周旋的戏子摇身变成呼风唤雨的上位者，却毫无扭捏做作之气。不愧是傅君持选中的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贵族的血液。
看完手上的东西，纪阳拿笔签字，头也不抬地问：“找到了？”
“是。被顾景年偷走的。”
取下眼镜，他靠上椅背 ，等着唐生解释。
“顾景年喜欢傅先生，不过这份感情着实禁忌，况且傅先生是异性恋，从来没接受过他。他用情至深，一生未婚，连小孩都是代孕所出的试管婴儿。偷走遗体的行为虽然变态，却的确有迹可查，有因可循。”
“是吗？”纪阳只第一次见面时遇到那两人同时出现，对于他们的关系知之甚少。但真如唐生所说的这么简单？“那晚的监控恢复了吗？等会发给我。”
傅君持的死傅氏内部高层均是知晓的，但因遗体失踪一事，对外仍是秘而不宣。日子过去这么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死讯迟早是要公布的。
“我正好把程序修复员带过来了。”
纪阳点点头，秘书领进来一个年轻人。他秒懂了唐生的多此一举。不愧是娱乐公司负责人，拉皮条的事情做起来很是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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