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得愣住，回过神后便是一阵尖叫和混乱。
黑雾从尤的身体里钻出，瞬间朝四周散开席卷整个广场。
乔奕停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黑雾将他和其他人隔开，也隔绝了所有的杂声，只听得到一个脚步声越靠越近。
黑雾散去，广场成了绞杀牢笼，圣台上溅满鲜血，没有一个人还能站起来。
尤站在乔奕面前，皮肤渐渐被暗紫色侵蚀，手臂外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鳞片。
“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一个没有心脏，被预言诅咒的怪物。
尤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吊坠，递到乔奕面前。
“我不爱你了。”
尤缓缓松开手，任凭牙骨掉在地上。
“乔奕，我不要你了。”
“我要把你丢掉。”
尤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乔奕捡起地上的牙骨吊坠，放到手心里紧紧抓住。
-
血牙骨是乔奕猎杀第一头荒兽时留下来的战利品，意义很特别。
尤对血牙骨很好奇，时不时央求他把血牙骨拿出来看一看，不过尤最感兴趣的，还是乔奕本人。
当初的小不点已经长到乔奕胸口，也是这个时候，乔奕不准尤再抱着他睡。
“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尤扯着乔奕的衣角，一双黑色眼睛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我没说不要你。”
“可是哥哥都不和我一起睡觉了！哥哥就是不要我了！”尤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抽泣声断断续续。
“不准哭。”乔奕微微皱眉。
“凭什么不准我哭！反正哥哥都不要我了！”
尤的眼眶有些泛红，哭的声音更大了。
“随你。”乔奕冷冷看了尤一眼，带着剑一个人走远了。
乔奕在附近转了一圈，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发现尤还在原地，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脸上的两条泪痕都还在。
乔奕在旁边蹲下，擦干尤脸上的痕迹。
“哥哥......”尤睁开眼，哭过之后的眼睛还有些肿。
“我没有哭了，哥哥不要丢下我......”尤伸手圈上乔奕的脖子，趴在肩上。
“尤？”
“我没有哭......”
带着软软鼻音的声音，尤突然鼻子一酸，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来。
“我没哭......不要丢下我......”尤用手背擦着眼泪，低着头不敢看乔奕。
乔奕从口袋拿出血牙骨吊坠，递到尤面前。
“哥哥？”
“别哭了。”
“我没哭。”尤抹着眼泪，小心翼翼的收好血牙骨，捧在手心里，“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一个人睡......”
尤把吊坠戴到脖子上，扑到乔奕怀里，在颈窝处蹭了蹭。
“我会很听话......所以哥哥不要丢下我......”
“嗯。”
“不要丢下我......”
“不会丢下你。”
第36章 5.4镇魂曲
乔奕回到龙岛的时候，黑龙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王，预言实现了。”
“嗯。”黑龙躺在金币堆上懒懒的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兴趣。
“他杀了神殿的人。”
“后悔吗？当初没有杀了他？”
乔奕没有回答，只是单膝跪在地上朝黑龙行礼。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还对他立过誓言。”黑龙翻了个身，龙尾在角落卷了一堆金币放到身下铺好，换了个姿势睡在上面。
“誓言已经打破了。”乔奕低着头答道。
“哦？”黑龙有些好奇的抬起身子伸过来，呼出的热浪吹到乔奕身上。
乔奕摊开手心露出血牙骨，有些泛旧的细藤绳已经断开。
-
“王，他不需要我了。”
-
人族的战斗力很弱，而龙族又比较好斗，尤跟在乔奕身边那么多年，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累赘。
而当乔奕把浑身是血的尤抱起的时候，就决定要永远保护这个“累赘”。
明明尤的个头都比乔奕还高一截，现在趴在乔奕背上都没什么重量，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乔奕，我好困......”尤搂住乔奕的脖子，身上的血染红了乔奕的衣服。
“快到了。”
“我好累......想睡觉......”尤的声音很轻。
“别睡。”乔奕皱紧眉头，把背上的人放下来抱进怀里，身体浮上一层金色，瞳孔里的光芒也亮到刺眼。
尤笑了笑，伸手摸上乔奕的眼睛。
耀眼的金色像是他们在峡谷的第一次见面，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眼前的人却还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最初的那个少年模样。
“金色真的很美......”鲜血从嘴角溢出，尤缓缓闭上眼睛，“下次再给我看好不好......”
“那就睁开眼，别睡。”乔奕脱下长袍盖在尤身上。
“可是我好累......”尤有些吃力的睁开眼，朝乔奕怀里蹭了蹭，“乔奕......好冷......”
乔奕抬起尤的头，低下头缓缓靠近，嘴唇相贴。血腥味在嘴里扩散，舌尖一点点深入。
“乔奕......乔奕......小哥哥......”
“别睡。”乔奕抵着尤的额头，身上燃起的火焰朝四周迅速扩散。
“我要变强......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不是负担。”
“我好像每次都给你惹麻烦......对不起......”
“我会保护你。”
尤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只是靠在乔奕怀里闭上眼。
“别睡。”
乔奕抱紧怀里的人，金色火焰将他们包围，吞噬一切。
“别睡......”
火焰烧开周围的结界，露出远处飘在空中的森林岛，还能看见岛上生命之树的光芒。
羽翼划破空气，乔奕抱着尤飞到岛上，动作小心的将尤放到地上。
不远处已经有精灵守卫发现了他们，乔奕一步一步从边缘走向岛中，手中的火焰顺势朝对面轰去。
麻木的抬手挥剑，燃烧火焰。越来越多的守卫倒在地上，乔奕一路闯到生命树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喘着气，金色眸子看向生命树下的银发男人。
“你这又是何必？”银发男人微微叹气。
“救他......”
“你看你现在弄得多狼狈。”银发男人走到乔奕面前蹲下。
“救他！”
乔奕握住男人的手臂，防线一点点溃败，身上浮现的金纹越来越密集，瞳孔深处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第37章 5.5镇魂曲
乔奕看着泡在生命池里的尤，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尤的脸上恢复了血色，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用龙骨换一个人类，值得吗？”银发男人出现在乔奕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截带血的骨头。
“无所谓了。”乔奕的声音有些虚弱，胸前破开一个血洞往下滴着血。
银发男人没有说话，收好龙骨转身离开。
乔奕靠在池边，视线开始摇晃，皮肤燃烧起来，金色火星飘在空中。
失去了龙骨的身体连人形都很难维持，一声龙吼，乔奕已经变成了龙形。
暗褐色的龙尾伸进池子中，将尤的身子卷起来，庞大的龙身一点点挤进池子中，将人类紧紧圈在怀里。
“乔奕......”尤动了动身子，看到眼前的巨龙时还有些疑惑，缓缓抬起手摸着巨龙的下颚，“我们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分开了......”
[我因信仰而存，我为信仰而战。]
乔奕的声音在尤的脑海中响起，尤双手抱住巨龙的脑袋，脸颊在上面轻轻蹭了蹭。
“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我要变强......”
尤靠在乔奕怀里，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古老而又陌生的语言一遍遍吟诵着什么。
[在神的指引下，我将永远保护你。]
立下誓言，用生命守护一个人。
-
你不需要改变，因为我会保护你。
-
乔奕睁开眼，从回忆中醒过来。
滚烫的岩浆拖着身体向上浮起，视线中的光亮渐渐扩大。
乔奕走上岸边，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摸到口袋中的硬物时动作僵住，拿出血牙骨放到手心里，指尖细细摩挲着。
[我不爱你了。]
耳边似乎又响起尤说的话，乔奕握紧牙骨，随手扔进岩浆中，朝着火山外走去。
黑龙在火山外等着，看到乔奕出现后伸展开羽翼，说道：“战争开始了，龙族也是时候加入了。”
“王，他现在怎么样了？”
“人族沦陷，精灵女王堕落，死灵被释放，他已经打破了世界的平衡。”
“预言......”乔奕低着头，眉头紧皱。
“也许，这次是我们输了。”龙尾卷起预言卷摊开在乔奕面前，继续说道：“我们越是逃避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想阻止预言，最后预言还是实现了。”
黑龙叹气一声，问道：“后悔吗？”
“不知道。”
乔奕捡起预言卷，羽翼张开，向上一跃跟着黑龙身后。
[我不爱你了。]
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乔奕回过头，在半空中看着火山里的岩浆在剧烈翻腾着。
熔浆里的牙骨只剩下一小截还露在外面，就连那最后一小截，也没多久就要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我不爱你了。]
金色眸子死死盯着牙骨，看着它一点一点沉入熔浆中消失不见。
[我不爱你了。]
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乔奕转了个方向朝火山飞去，冲进岩浆中。
火焰在身体上燃烧，双眼被刺激得睁不开。
乔奕抓住牙骨，从岩浆里冒出来。衣服已经彻底烧毁，身上的火焰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半截牙骨静静躺在手心，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第38章 5.6镇魂曲
战争很快蔓延到龙岛，乔奕擦拭着长剑，在宫殿里等候敌人的到来。
“乔奕，他要来了。”黑龙盘坐在王位上，长长的龙尾在空中扫来扫去。
“嗯。”
“后悔吗？”
黑龙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乔奕的动作停住，在黑龙面前半跪下，挂在脖子上的半截牙骨吊坠从衣领口滑落出来。
“不后悔。”
不后悔当初在峡谷里救下那个男孩，也不后悔在精灵岛上对他立下誓言。
“誓死守护信仰，与他为敌。”
更不后悔亲手将他推进深渊。
上万年的信仰已经深根扎在血液里，传承血脉，选择信仰。
“如果，你的信仰不是我呢？”黑龙淡淡问了一句。
乔奕低着头，一些久远的回忆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
“保护一个人，与世界为敌。”
-
预言卷刚刚出现的时候，是关于人族和精灵的预言。
“恶魔之子走出地狱，从此大陆一分为二......”尤握住预言卷的手微微颤抖，连声音都还在发抖。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
尤蹲下身子，双手扯着头发，预言卷掉在一旁。
“乔奕......你相信预言吗？”
乔奕稍稍抬手，预言卷上凭空冒出一团火焰，眨眼变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小层灰烬，开口道：“该走了。”
尤看着满地的尸体，喊住乔奕：“你真的不在乎吗？就算有一天我会毁灭这个世界？”
“那些都不重要。”
尤看着金色瞳孔，笑了起来，所有的不安和慌乱一瞬间消失，向前将乔奕紧紧抱住。
“也对，预言什么的都没有你重要，我的小哥哥。”
离得近了，尤还能闻到乔奕身上浓浓的杀气和血味。
尤蹭着乔奕的脑袋，闷声说道：“要是真的有一天你要杀了我，你也不要亲自动手......我不希望是你......”
“我不会对你动手。”
“只是假设......万一我以后变得很坏怎么办？”
“没有万一。”
乔奕牵着尤，跨过尸体，远处等着他们的是精灵和人族的军队。
“那么多人都等着我们......”尤偏头看着乔奕，笑了笑，“我们会活着走出去吗？”
“我会保护你，赌上性命。”
乔奕挡在尤面前，身上燃起的火焰将衣服烧毁，赤裸的上半身再次浮现龙族图腾，收拢的血翼也已经完全展开，每走一步都带出点点火星飘在空中。
尤站在乔奕设下的结界中，看着乔奕一个人对抗上千人的军队。
“小哥哥......”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金色，当初那个龙族少年也是像这样挡在他身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像神一样。
刺眼的金色一眼就能认出来，少年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尸体堆上只剩下乔奕一个人。
尤离开结界，一步一步朝乔奕走来，在乔奕倒下前将他抱住。
“你会后悔吗？后悔救了我，后悔站在我身边。”
“不会。”乔奕靠在尤怀里，气息有些微弱。
“我也不后悔，爱上你。”
尤低下头，将乔奕嘴角的鲜血一点点舔舐干净。
在血腥味的战场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哪怕下一秒末日降临，也舍不得分开。
第39章 5.7镇魂曲
预言里提及的种族越来越多，魔族、巨人、亡灵......
神殿组建了联合军队来讨伐尤，尤成了被整个大陆追杀的犯人。
“骑士陷入迷宫，恶魔沾染诅咒......”尤摸着预言卷上的文字，被触碰的地方钻出一缕缕黑雾。
黑雾扩散在整张卷轴上，文字消失，只剩下一幅幅图画。
长卷发的魔族男人飞在半空中，空岛从中裂开坠毁在大陆上，骷髅从墓地中爬出来，白骨堆满大陆。
“乔奕，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理智处于溃败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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