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长河才去传令休息,李云恪便闻听到了两声婉转的鸟鸣声。那声音十分悦耳,只是中间上扬末尾低垂,稍显特别。
周围并没有人留意,只有李云恪知道,这不是鸟鸣,而是幽骑十八卫的兄弟用紫竹哨子吹出来的。他便以解手为由,一个人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待走远了些,藏身于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后头,李云恪才压低声音道:“出来吧。”
树上跃下一个与康辉穿着一样黑色长衫的英俊男人,单膝点地对李云恪行礼道:“少商见过主子。”
李云恪伸手将他拉起来,“有急事?”
秦少商道:“昨日属下奉命去盯着王大人,去的路上瞧见五十多个虬厥兵装备整齐地从大路上跑过,来处正是府衙的方向。那时属下并未多想,可傍晚前他又叫人带了三百士兵说是支援王爷,属下才发现可疑之处。”
“怎么说?”
“他后院里有一处地道,那三百人都是从地道里头出来的,最后头的几个不及换完衣衫便钻出来,属下躲在暗处看到,他们胸前有猛虎刺青。”
李云恪惊讶地看着他。
秦少商低下头,“属下知道该早些将消息送出来给主子的,可耳听得那地道里还有人未出来,担心那边再有什么动作,所以等到少君来替,属下才赶来见主子。”
李云恪笑了,“原来不是虬厥人想杀王双武,而是王双武叛投了虬厥。”
第18章 遇险
被许明曦连扶带拖地也不知跑了多久,南宫煊神智阵阵模糊,全靠着硬撑才没有倒下去。
喊杀声还没停,他们都不敢放松,只得趁乱能走多远算多远。
小腹又是一阵钝痛,南宫煊咬紧牙,低低闷哼了一声。
许明曦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已将两鬓的发都打湿了,不由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可在南宫煊这么脆弱的时候,他不敢也表现得心里没底,便安慰道:“教主,我给你的药是有效的,定会保你无事。不过服过药本应是静卧歇息的,眼下情况特殊,你只能暂时忍忍了。等我们找到安身处,你好好躺几日,一定就会没事了。”
南宫煊脸色惨白,唇上血色也退得所剩无几,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力气说话了。
许明曦将他的腰扶稳了些,道:“教主,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离开?”上方突然传来女子柔媚的声音,不高不低地笑了两声道,“不知南宫护法这是要到哪里去?”
南宫煊全身绷紧,指甲划伤了掌心也毫无所觉,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道:“纪艳芳。”
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美貌女子从大树上翩然落下,大笑了半天,对着南宫煊眨了眨眼,道:“哟,没想到南宫护法还记着小女子我。”
许明曦呸了一声,对着她哼了哼气,“你和沈豪还真是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讨人嫌。”
跟来保护南宫煊的七八名弟子立刻上前,将他二人挡在身后,各自用兵器指着纪艳芳。
纪艳芳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看着南宫煊,“你跑得可真快,害我和豪哥分头找了好久。南宫煊,今日你注定要死在我们夫妻手上,你可有什么遗言?”
许明曦冷笑一声,便要像先前骂沈豪一样骂她,却感觉手腕一紧。他讶异地看向南宫煊,见对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南宫煊轻喘了几口气,攒了些力气才开口道:“方行呢?”
“你说什么?”纪艳芳笑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来也不用我动手了。”
许明曦担心后头的人会追上来,不愿再拖,对那几个弟子道:“动手!”
众弟子得令冲了上去。
许明曦扶着南宫煊到一颗大树底下坐了,道:“教主,你先歇歇,我们一会儿还得跑,你得有力气。”
见他要走,南宫煊拉住他,“小曦……”
“放心,”许明曦拍拍他的手,“我打不过她,可是我药多。”
这一点上南宫煊对他倒是有信心,缓慢放开了他的手,轻声道:“小心。”
许明曦点点头,又倒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才转身去看纪艳芳。
趁着没人看他,南宫煊总算肯抬手按上自己的腹部,只觉里头一阵抽一阵绞,像是有人正拿着利器在给自己上刑。
大仇未报,难道自己真地要死在这里么?南宫煊心里升起浓浓的不甘,按在腹上的手不由用力,痛得他弯下腰去。
这一会儿的工夫,冲上去的七八个人已被纪艳芳杀得只剩两个,看来也不过就是眨眼的事。
果然,纪艳芳手起刀落,一前一后的两刀,便将那两个弟子都杀了。
南宫煊一凝眉,目光落在她那被松垮的裙衫遮住的小腹上。适才没觉得如何,可就那最后一下,她的动作使得衣衫贴紧了身体,轮廓显现出来,之前被藏得很好的、微凸的小腹便被南宫煊留意到了。
若是换作平时,他也不见得会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然而此时的南宫煊正深受其苦,顿时明白了,道:“小曦,她怀孕了。”
许明曦一怔,忙也看过去。不过这会儿纪艳芳已结束了打斗,宽松的裙衫垂下来,她肚腹凸起又不明显,单这样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但许明曦是完全相信南宫煊的,听到了他的话后,立刻从包袱里翻出了一瓶药。
纪艳芳甩了甩刀上的血,朝他走过来,“许明曦,你从前也为我夫妇二人看过病,我感念你的恩情,今日可以饶你性命。怎么样,是要活命还是要陪他一起死,你想好了么?”
许明曦冲着她明朗一笑,抬手拔了甁上塞子,朝她扔了过去。
纪艳芳轻轻松松地躲过,嗤笑道:“就凭这个,想伤我?”
许明曦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我没能耐伤了你,却能伤到你腹中孩儿。”
纪艳芳的脸色霎时变了,单手抚上腹部,喝道:“你做了什么?”
“我用药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许明曦神气道,“我亲手配的活血化瘀灵药,无需涂抹服用,只要闻上一闻便有奇效。这样的药用在怀胎不出五月的妇人身上,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纪艳芳颤巍巍地退了两步,差点提不住手上的刀,颤声道:“你敢……你敢!”
许明曦道:“为保命,我什么不敢?”
他说是这样说,可到底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不会真和孕妇与胎儿过不去。再说了,要是真有他说得那么神的药,还愁紫暝教发不了财么,何至于贪图康辉送上来的东西?且这里同样有一个身怀有孕的南宫煊在,那些活血化瘀的药,他是拿都不肯拿出来的。
可纪艳芳紧张自己的孩子,哪会仔细想他说得是真是假,被他这一吓唬,便觉身体不舒服了。
许明曦见她信了,心下一喜,继续道:“你也别急,只要我出手,这孩子还是能保住的。这样,你放我走,我给你保胎的药,如何?”
谁知纪艳芳过分心痛悲伤,竟没听进他这一句,当下竟举刀朝他砍来,道:“你害我孩儿,我要你偿命!”
“小曦!”南宫煊大惊,奋力想要站起,却因为腹痛难当,又腿软地跪了回去。
许明曦也是紧张不已,左支右绌地跟她对了三十多招,可功力到底差上她一大截,终是不敌,被她一脚踹在了地上。
纪艳芳双目泛红,高举手中大刀,挥向许明曦的脑袋。
南宫煊瞠目欲裂,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你要杀杀我,别伤害他!”
此时的纪艳芳又哪里理会得他了,心里就只剩下一个要将许明曦杀了的念头,这一下毫不犹豫地便用了全力。
许明曦紧紧闭了双眼等死。
这时东边一道破空声疾速传来,紧接着是铮的一声在耳边响起,最后又是什么东西插入土地中的噗一声闷响。
唯独没有刀砍在身上的声音,也不觉得疼。许明曦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纪艳芳已经退到了距自己七八步远的地方,大刀断成了两截,一截还在她手中握着,另一截就插在自己脑袋边上。
许明曦一哆嗦,忙爬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纪艳芳单手护住小腹,紧张地看着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
男子的视线在她手底的小腹上转了一圈,道:“夫人,您似乎不太舒服,依在下看,就不要执着于杀人了,还是下山找家医馆去看一看吧。”
这人单凭一枚石子便震断了自己的兵器,功力定然不容小觑,纪艳芳不敢再贸然动手,又问了一遍道:“你叫什么?”
“在下……”
不等他说完,许明曦抢先道:“赤焰护法不知行踪,迟迟没有归教,职位自然不能一直空着。”
“你说他是赤焰护法?”纪艳芳不信,“江湖上可是半点传言都没有,你少要骗我!”
许明曦万分肯定,“教主半个时辰前才下的命令!”
纪艳芳狐疑地打量着那男子。
“杀了她!”许明曦道。
纪艳芳连忙又退了两步。
男子无奈地看了看许明曦,俯身拾起地上的半截刀片,递向眼底微现惶恐的纪艳芳,“在下……”
“你别过来!”纪艳芳喊破了音,感觉腹中愈发难受,不敢多做停留,几个纵跃便消失了。
许明曦放松地拍拍胸口,又埋怨地看了男子一眼,道:“你放走了她,她一定还会派人来追赶教主和我,不将我们赶尽杀绝不会罢休的。”
“可在下与她无冤无仇,怎能随意杀人?”
“不过也幸好你赶来了,不然教主和我就完了。”许明曦整整衣衫,“大哥怎么称呼?”
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在下姓康。”
这人正是送礼被拒后让许明曦打发到后山的康辉,听到异动后暗中了解了情况,想着李云恪对南宫煊的惦记,担心他出事,一路追寻到此,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许明曦的性命。
“康大哥,”许明曦冲他笑出了一对好看的酒窝,“你来了,那你带来的那些礼物呢?可别便宜了刘敬文的人。”
“跟着在下来的人会看着办。”康辉干咳一声,指了指许明曦身后的大树,“比起礼物,这位少侠是不是该先看看南宫教主?”
许明曦回头一看,见坐在树下的南宫煊不知何时已经栽倒,昏了过去。
第19章 陷阱
通过秦少商,李云恪总算是弄清楚了虬厥人为何能和自己在差不多的时间出城——奔到城外的并非是那分散在各处客栈中的虬厥兵,而是王双武从他后院的暗道中另叫了五十人出来,用以引自己进山,那也就难怪他们会那么快了。
而所谓的增援也都是虬厥人假扮的,如今被围在这修罗山中的并非是五十虬厥兵,而是自己带来的一百禁军。
王双武这是担心自己从他那里查到了什么,想要斩草除根了。他孤注一掷,能杀了自己最好,杀不了的话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再狠心些将府衙一把火烧个干净推到自己头上,自己那多疑的皇兄免不了便要来找麻烦。反正出城来增援的确实都是承宁兵,那么多百姓看着呢,个个都能为王双武作证。
而事后就算自己争论多半也是无用,因为这一场仗打下来,只怕带出来的一百禁军也剩不了几个回去了。这些都是李云慎的亲兵,因为跟着自己出了趟门而丢了性命,敏感的荣弘帝如何能不多想?
李云恪摇着头,低声笑了起来,“到时被我杀了的那群虬厥兵的尸首,他也能处理得一干二净。”
秦少商哪知他脑袋里已经转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没听懂他说什么,不过跟他久了到底明白该如何与他相处,这个时候便安安静静地没出声打扰他。
“他明明有供虬厥人住的暗道,为何还要那五十多人分散到客栈去住?”李云恪又道,“能装得下三百人,你还听到里头仍有余,说明他这暗道规模极大,难道真差这五十多个装不下了?”
秦少商猜测道:“会不会是王双武想要找合适的时机起事,这样将人分散开来,便于那时他以最快的速度控制整个洛淮城?”
李云恪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想来便是如此。可这修罗山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为什么当初那个密探要往这里逃,今日他们又想在这里将我解决?”
这一点秦少商也还没想通,便又不说话了。
“那密探一心只想脱身,往这山里走定然是因为山中藏着能让他脱身的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李云恪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供几百虬厥兵藏身的暗道,脱身的路,修罗山……”
秦少商恍然,“知府衙门后院的暗道能直通修罗山!”
李云恪面色沉静,眼底却带了笑意,“找到修罗山上暗道的入口,我们就能先一步拿下王双武,到时他就辩无可辩了。不过你与兄弟们还是不能现身,找到后通知我,我带人去‘意外发现’就好了。”
“是。”秦少商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来,“主子,如果不等属下等人找到了暗道入口他们便发难了,那怎么办?”
李云恪道:“你主子我撑得住,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他们人多……”
“打仗不是靠人多就能赢的。”李云恪往他这边走了走,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叮嘱道,“眼下还不到时候,幽骑十八卫与庄子的存在绝对不可以暴露,知道么?”
秦少商抱拳道:“属下领命。主子保重。”
李云恪回去,带人又往山上走了一阵,天上果然开始下起雨来。好在雨势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地洒着,不碍行走。
“王爷,”后头的尤长河道,“您推测这很可能是虬厥人给咱们设下的陷阱,那为什么您还要往陷阱里跳?”
李云恪故弄玄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尤长河似懂非懂,觉得接着问的话又显得很没面子,便憋着不出声了,只在心里暗骂李云恪。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偷偷看了眼统领的脸色,不动声色地慢了半步。
李云恪此时也是故作镇定,全部精力都放在留心周围的风吹草动上了,实在不愿搭理他。
尤长河和他那晚夜探带去的士兵得死,绝不能留下活口,但是别人,他要竭尽所能地保住。若只是他一人,千军万亦能来去自如,可是面对对方三四百甚至还可能更多的精兵,要怎样才能保证自己带出来的一百人不被全数歼灭?
他正想着,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串密集的脚步声,距他们不算远,可也不是很近。
李云恪站住了,回身点了几个人,语速飞快地道:“尤统领,还有你们这一队出来三十个人,跟我往前诱敌;其余人找好隐蔽,敌军打过来时不要硬碰硬,用你们自己的办法去暗算他们。”
尤长河道:“要如此麻烦么?我们人比他们多,速战速决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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