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舒格所说“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底,只有走到底,才知道结果是对的还是错的”。
一旦放弃,除了肝肠寸断,便是永无休止的沉沦于回忆。
徐子航抱住他的手有些松了,他那时候的确心如明镜,坦率直言,他那时候说,宁负如来,不负卿。
如来好比是一个人的信仰,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可宁愿背叛信仰,放弃理由,也不愿负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以前云卿觉得“爱”这个字说出来难免腻歪,他不是女孩,徐子航也不是女孩,只要心意依旧,何必非要字句中都甜言蜜语?可自己想说了,这个人却未必能听到几句了。
徐子航心里忽然很疼,他以前都不愿意说的,云卿终究是为了他可以放下身段,低到尘埃里。
“阿卿,我爱你。”
云卿看着他的眼睛,无比镇定的说道:“徐子航,我也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这样,怎么去和别人结婚?”云卿别过脸去,垂下去的眸子雾气浓烈,“所以,你还选我,好不好?我会改我的脾气,也会学着生活……只是…你别……你别让我自己照顾自己……好不好,给我个机会,照顾你一回,好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泪珠滚落在精致苍白的脸庞,双手拼命抓住徐子航肩部的衣料,仿佛这就是能救他的最后一点亮光。
“我送你回去吧。”
徐子航握住他的手指,不忍去看他红了的眼睛,他也怕自己会改变,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得,他爱云卿,宁负如来不负卿。
可云卿,你别逼他了行不行,不论是一朵未干的泪花,还是一个垂眸的动作,总是能轻易的瓦解他的一切坚定。太熟悉彼此,熟悉到你皱皱眉,他就知道是怎么了。
云卿任由他牵住,苦笑着:“你真的决定了吗?”
“如果你一开始就说了的话,或许就没有今天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阿卿,你挺淡薄的,很多事情你明明就知道,可是从来不说。以前,我多想陪陪你,赚多少钱都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旅行,一起去经历不一样的人生,毕竟那时候我们还年轻,还能不顾一切。”徐子航顿了顿,心里苦涩,一字一句真心的伤人:“我用了十年的青春,却等不来你的觉醒,可我们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觉醒?”
云卿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爱情这东西,从来没有先后顺序,也与时间无关,算不清,道不明。
“算了,本来就不是很重要的事。”
“松手。”
徐子航迟钝了下,却还是依言放开了手,寂寞的长街,明明人来人往,为什么还是觉得寂寞,或许是因为人,生来便是寂寞的吧?不管曾经风流自在桃花在侧,还是妙语连珠风趣翩翩,可到底,是寂寞的。
被感情束缚,再也不是被人人惊羡的天边弯弯皎洁的一朗明月光,再也不是一缕自由的夏清风,而成了一个编织的梦,梦里花开,梦醒花残。
以为自己不会走上的路,却还是涉入了。
只怪把青春的誓言说的太过动听,可哪里是太过动听,那一字一句里,分明都是自己的真心,和动听又有什么关系?他笑了,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他黯然,就恍如身处黑暗;他是风,却只围着他一个人呼啸;他是雨,那淋湿的便是他的心。
以前总觉得靠的再近,可心依旧隔得很远,我们像一对越界爱人,看得见摸得着,却感受不到彼此。
只是刻意把距离划得很远,以为他不在乎,以为他不知道,以为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目标与方向。可若是他一开始真的无所谓,为何把高考目标改掉,为何专程等自己追上他的脚步?徐子航扪心自问,他为的什么,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云卿也是执拗,从没说过在乎,从没说过离不开,从没说过一句我想你。
徐子航抬眸看向远处的人群,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其实茫茫人海中的相识是多么不易,明明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可我们却那么庆幸的认识了,无缘相守又有什么关系,因为留空,才更永恒。
“阿卿,我不想结婚了,既然我爱你,就不能害了李筱雪,父母认可又怎样,我觉得……”
徐子航回眸,身边早就没了人。
你觉得?呵呵,什么叫做你觉得?
你凭什么你觉得,他就该按着你的套路来做?他是云卿,骄傲的云卿。
云卿冷了眸,早在上一个街口就停了脚步,那人依旧专心致志的迈开步伐,没有停留。
怎么天,忽然冷了许多?
“怎么不好看?好看!”远处走来的夜舒夫夫,夜黎笑的温柔帮舒格理好围巾,酒红色的,衬得他白皙的脸颊红润了些,更添美感,握紧了他有些发凉的指尖。
舒格有些不服,却也怕冷:“下次你在敢买红色的试试,觉得工资太多了是不是!”
“媳妇儿我错了,抱!”
“……”舒格无语,习惯性的抬肘抵在他胸口,阻止这人抱自己。
领证后不仅没有烦了对方,却是越发的腻歪,员工都表示:求求老板别撒狗粮了,关爱动物,人人有责!夜黎却很无辜的问了一句:谁家的狗活了二三十年还不找对象的?
员工:!!!
云卿看着他们走远,内心却无比的羡慕,夜黎勾着去搂舒格的腰,舒格似乎有些不悦,但也没有拒绝,红色的围巾格外招摇。
这大概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最贴切的真实写照吧?
“多好啊!可是,我们,又要怎么样才能回到过去?”
或许,回不去了吧?
☆、烧成烬
回到家里,又是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凌乱,再也不会有以前的样子了,云卿了然,淡漠的眸子扫过客厅里的东西,从鞋柜到窗帘,从地板到墙壁上的画,一切把他和徐子航联系起来,此刻的冷清却又硬生生、似要血肉分离般把他们分开。
可他们,早就分开了啊!
他倚着墙壁,是啊,他们还是分开了啊。
以前被那么多歧视的目光嘲笑,却依旧握紧了彼此的手,怎么熬过来了,却分开了?说好的呢,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太多了,记不清。
抬手解开风衣的扣子,子航,好冷啊!
橙色的火焰燎燎燃起,明艳而又温暖的颜色,火舌温柔的亲吻着风衣的衣摆,一寸一寸化成灰烬,就像云卿的心,黑暗中,唯有这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这笔记,是徐子航逃了太多的课,云卿帮他抄的,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徐子航说,只有自己写的字他才能看的下去背得出来,还说要收藏一辈子,毕竟这是今生今世的证据,怎么能随便丢了呢?可子航,你还是丢了呢。
纸张烧起来总是很快,他当初抄写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快,他当初爱上你怎么也没那么快?偏偏失去,却那么快?
徐子航总是很好奇自己的衣服为什么没有标签,傻瓜,那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啊!
后来,他再也没有穿过不带标签的衬衫,因为后来,他的衬衫,都是你买的。
你送过他手表,说是把一生的时间都交给他。
你送过他杯子,说要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没想到一辈子这么短呢,瞬息即逝,来不及回首,没机会拥抱,究竟哪里错了,彼此都没有别人,却还是生离。
云卿靠着墙壁而坐,抱紧了身子,暖色的火焰点亮夜的寒冷与寂静,他伸出手指,纤巧白皙的手指想要去触摸火焰,想问问它,为什么那么温暖?因为他,也想自己是温暖的人,不会绝望,不会哀伤,像那个人一样开朗。
“你总是说我表情太少,可是我会笑,也……只是因为你。”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照顾,你给了十年的青春,却不肯再陪我一辈子。你说不想辜负你母亲你父亲,那我能做的也只有成全你父母,成全你。”
“你说过我的前程似锦、目标远大,你的麻雀之志,风雨兼程,可如果是因为我,你会改变。”
“可到底被改变的是我吧?”
“今天看到你,告诉你我爱你,你并没有预料中的欢喜,也是,这个时候你应该不想听这个吧?很久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了,可又不好意思说,这种话,有什么好说的。我本来就是…喜欢你,不管说不说,我都喜欢你啊!”
“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不存在一样,死也无所谓,无人问津,无人心痛,就像现在一样。”
“你在哪里,能不能听得清,我在对你说,我爱你。”
鲜红的血自手腕留下,滴落在泛起寒光的匕首上、地板上,一滴一滴,宛如溅开的花朵,妖娆美丽。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冷,真冷啊!
徐子航刚刚送了李筱雪回家,吹了半夜的冷风,才回到父母家里,心口一直闷闷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可转念一想,还会有什么更差的事情吗?
温热的淋浴打湿他的发,水珠瞬间皮肤滚落。无力回想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想起来,就如万蚁噬咬着自己的心脏,如饮了□□上了瘾。
阿姨说笑了,婚期在即…您……倒也满面红光,年轻许多。李小姐漂亮贤惠,真是好福气呢,阿卿就不行了,不讨人喜欢。
我是徐子航的大学同学。
借过……
徐子航,我也爱你。
你还选我,好不好?
最终,还是负了如来负了卿。
他擦干水珠,白色的睡袍姿态慵懒,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阿卿。
因为“阿”,是排在联系人第一位的。
“喂,阿卿。”
对方却没有说话,微弱的呼吸有些哽咽,冗长的沉默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徐子航听着那呼吸声里的哽咽越来越轻,不哭了吧?果然分开好难呢,不习惯身边没有云卿,云卿需要他照顾,云卿笑起来才好看。
“阿卿,早点睡吧,晚安。”他对着手机,说的温柔,就像曾无数次对着云卿说一样。
“阿卿?”
无人回他。
这作风,才是云卿吧?冷艳无双,决不回头的云卿。
徐子航掩上被子,不知悲喜。
就是如此,在遥遥无及的时光里,错失了就是错失了,没有重来的余地,没有今生,还有来世?多少人许了来世,想来只因为来世并不在可及的记忆之处吧?
来世,你是谁,我又是谁。
再多欢喜,再多悲怆,也早已遗忘。
那时,今生许下的来世,便也只是一场笑谈,因为给不了,才期许了两两相忘的承诺。
那一夜,徐子航一如既往的梦到了云卿,云卿离他很远,看着一片蔚蓝色的海,海风把他的白衬衫吹的鼓鼓的。
他一步一步走向海的中心,他说要去寻找永不背离的真心,他说他不认识自己,白色的浪花弄湿了他的衣服,他却不愿意停下,就像神话里执着填海的卫精。
徐子航大喊着不要再向前,迈开步伐奔向他,却怎么也跑不完两人之间的距离。
直直的看着云卿的身影被大概吞噬,无处再寻,悲痛欲绝的喊着他的名字——
云卿!我选你!
谁都不重要,有你就好,因为我爱你啊!
“阿卿!”
他从梦中醒来,已经早上七点了。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呼吸都不由得加快了些。
匆匆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云卿的电话。
阿卿,阿卿,阿卿,阿卿……他的心里不断的默念,原本悸动的心在听到电话里冷漠的忙音忽的躁动紧张起来,不安,深切的不安。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啊阿卿!
“喂!”
那不是云卿的声音!
☆、疼
“轻生,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手臂烧伤的程度属于轻度,等病情稳定后可采取植皮手术恢复。”
舒格手里拿着医生鬼画符的单子,清冷的眸子里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又回了病房。
夜黎照看着还未醒来的云卿,画面到底有些违和。
“徐子航的电话。”
“手贱呢你!”舒格瞪了他一眼,充满怒意与不明情绪的眸子流光溢彩,墨眸如染,有板有眼的教训道:“夜黎,这是他们俩个人之间的事,不论结果怎么样,都不准涉及其中!想不懂为什么你们这一方,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常住书房吧!滚去公司吧!”
夜黎一脸懵圈,立马认错,“夫人我错了…我手贱……”
窗台上的波斯菊开得正好,艳丽旺盛,在一片孤独寂静里那般励志。
舒格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去交待护士好好照顾云卿,拖着夜黎出了病房。云卿居然想到了自杀,自杀什么概念,没了他,就不想活。
夜黎牵着舒格的手,自家夫人心情有点不好呢。
“夫人,他们俩该不会彻底完了吧?”
“云卿是个好孩子。”舒格淡笑了一下,“云家那么大的家业,为了一个徐子航,他居然也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云铮打云卿的时候,你也不是没见过,下手那么狠。若是换了你我,恐怕也做不到。”
“做的到。”
“嗯?”
夜黎扬起唇角,明媚的弧度勾勒完美的笑容,“我会对你的一生负责的。”
舒格挑眉,那可不,“你除了我,还有别的吗?”
“我除了你,孑然一身。”
夜氏集团表面姓夜,可实权早就归舒格管辖了,连夜黎一个月工资多少都是舒格决定的,用的还是舒格的副卡,他的黑卡金卡会所的VIP卡早就被扔干净了。连个男人都管不了的话,舒格怎么治得住公司里的那帮老东西!
坐拥股份的老古董们看一向嚣张的夜董都被治的服服帖帖,当场就安安分分,一个屁都不敢有了。
经历不同,所以舒格不乐意去管云卿和徐子航的事情,他都不乐意,夜黎就更不能管了,除非他想死。
“夫人呐,我好开心的。”
“开心?”舒格不解,云卿都自杀住院了,如果不是打电话给云卿云卿不接,他有点不放心去看看的话,或许云卿就真的如愿以偿了,可这厮居然还很开心?
夜黎戳了戳自家夫人的脸颊,声音温柔的有些过火:“对啊,开心我们两情相悦,没那么多家长里短婆媳……啊疼疼疼!”
“嘁!你家的老东西敢阻止的话,就把他扔到太平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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