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说完,率先问道:“从地下?”
嘉利米维尔听我这么问,倒是并不显得惊讶,点头道:“没错,从地下。我们当时在城市废墟区的时候就发现了感染者虽然不喜欢潮湿,但是必要情况下却能灵活使用地下管道这一点,而之前你们在拉马尔城区抓住休士的时候也是在地下水道里,对么?”
“对。”我说,“所以刚刚尼约告诉我那个感染者不是通过走廊或者窗外进入审讯室,也没有直接正面突破封锁线的时候,我就在这样推测了。”
“这也的确是最合理的一个解释,因为我们都知道,正常情况下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是不具备与人交流的能力的。”嘉利米维尔在投影上调试了几下,一道红色的光影顺着大楼的最底层爬上二楼,“这是当时的热感探测仪所记录下来的画面,那个感染者应该是从两个房间的墙壁间隔里直接穿行上来的,他的速度非常快,打破墙壁之后就直接对费利舍先生和那两个检查员发动了袭击。”
“所以他其实是有明确目标的?”我又问。
“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嘉利米维尔注视着面前的投影,皱着眉说道,“只是护卫队为了保证房间里三个人的安全,选择了直接击毙那个感染者,所以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知道那个感染者的具体思维状态了。”
“这件事应该没有传出去吧?既然是在封锁线内发生的,那就应该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才对。”
“没有传出去,现在首都里有关于这些事件的所有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拦截,除非护卫队里有人闲着没事做把这些事外传——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嘉利米维尔拿起终端看了一眼时间,“马皮斯和霍华德还在防御台上守着,我还是有点担心费利舍先生那边的情况,你要和我一起回一趟首都么?正好能从休士那里把地址拿到手。”
“我们的确没剩什么能休息的时间了,越早把一切都解决越好。”我点了点头,“基地这边有马皮斯暂时代替你守着,应该不会出问题,去首都不需要太久,即刻出发吧。”
“第二基地那边的情况比我们这边稳定很多,马皮斯也的确不需要立刻返回。”嘉利米维尔将投影画面关闭,看了一眼依旧有些发愣的尼约,“至于为什么我会说这不算是坏事,因为无论过程如何,结论都是我们又得到了一条线索。艾威朗似乎已经开始安排人顺着地下水道一路搜寻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还会发现新东西。”
“如果是站在大局的角度上,情况的确算不上太坏。”我同意道,“以艾威朗的性格来看,他应该有能力借助这几次事件直接将首都里的政府人员全面清理一次,至于那些与这些事有关的,还龟缩在研究所和各个军事基地的家伙,就得耗费时间来慢慢一个个查出来了。”
“这不该我们操心。”嘉利米维尔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外套,将需要携带的东西收拾妥当后,又说:“我们现在需要关注与解决的是hlm病毒已经蔓延到了城市中的这个问题,虽然病毒并没有像几年前那样全面扩散,但像这种感染者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区里的事,还是这几年以来头一次发生。”
“杰拉德不也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一起混入城区这么多次了么?”我随口开了句玩笑当做是缓和气氛的手段,然后才对他们挥了两下手,“走吧,先去看看费利舍先生的情况要紧。”
嘉利米维尔明显在把我叫来见面之前就已经事先联系过马皮斯和霍华德了,我们在走去飞行器停放地点的时候,一路上都能看见护卫队正在有条不絮地前往指定地点继续严密探查基地四周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放松警惕。
飞行器从基地上方飞过时,我还能看见基地外围地面上的那些灰烬与漆黑的残余物,大部分都被风卷动着飞散到了空中,只有一小部分还顽固地紧紧附着在地上和泥土中间。
“那些是死去的感染者身体焚烧过后所残留下来的残遗物,”我对正盯视着下方打量那些黑色灰尘的杰拉德解释道,“别看了。”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杰拉德听话地收回了目光,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因为火吗?”
“对。”我点了点头,拿出终端机翻找起来,“解释起来麻烦,正好现在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资料片吧。”
“……看起来真的跟教导小孩子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完全没什么两样啊。”尼约坐在对面看着我们,感叹地说道,“莱欧,你以前真的不是哪个未成年学校的老师或者保姆吗?”
“我的工作看起来会和孩子有交集吗?”我反问了他一句,然后回忆了一下,说:“我侄子泽尔恩还很小的时候,我倒是经常去看他,可能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对待孩子的耐心和负责,这几年身边带着的三四个研究员年龄也都比我小,所以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到现在大概已经改不过来了。”
“你倒是真的耐心。”尼约对杰拉德做了个鬼脸,然后迎着他看过去的目光扬了杨眉,“要是我的话,对着一个听不懂我话的人估计三天就受不了了——虽然他和小孩子比起来要乖得多。”
“你自己就比孩子麻烦,体质又差,话又多,”嘉利米维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插了句嘴,“杰拉德比你好多了。”
我笑了两声,摇着头没有说话,倒是杰拉德闻言看向了嘉利米维尔,沉默了几秒,问道:“你为什么会夸我?”
嘉利米维尔挑了下眉,睁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在夸你?”
杰拉德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看了看,才说:“你之前看起来很讨厌我。”
“你把我的队员个个都打成重伤,还在莱欧蒂尔家那边第二次见面时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脚,”嘉利米维尔同样毫不客气地与他的目光对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不讨厌你的理由?”
“是你先对我开枪的。”杰拉德神色不悦地看着他,反驳道,“我踢你是因为以为你会像之前对付我一样对付莱欧蒂尔。”
“他那个体能和格斗技巧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你担心太多了。”嘉利米维尔依旧不肯让步,继续说道。
尼约神情略显尴尬地看着他们用平静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吵架,不断对我使着眼色,大概是希望我能稍微阻止一下他们这种堪称幼稚的行为。
我淡笑着听他们三言两语地斗嘴,倒是有些意外地享受于这种平静而又温馨的气氛,即使他们的对话根本就没什么营养且毫无意义,但是杰拉德在和嘉利米维尔说话的时候却毫不停顿,无比顺畅。他能够如此顺利地与人交流,我只会感到愉悦与欣慰,当然也就绝对不会去阻止他。
杰拉德的性格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比谁都了解,但是这样蛮横的嘉利米维尔也是我很多年都没有再看见过的了,大概是因为与他平时的态度相差太远,反而带给了我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遥远而又无比熟悉,像是很多年前我们在费利舍先生那里度过的无数个午后,每一个晴朗的下午都和现在一样宁静安详。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还会有很多机会带着杰拉德一起参与到这样的午后中,让他与我一起感受我曾经感受过的快乐无忧。
不过被尼约充满怨气与无奈的眼神盯久了也的确不太舒服,所以我在他们的言语进一步爆发得更加尖锐前就伸出手揽住了杰拉德的腰,把他拉回我的怀里,并且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再继续跟嘉利米维尔一起深刻研究吵架的技巧。
第185章
从首都关口的秩序来判断,就知道城区中心发生的袭击事件完全没有泄露出来,而且可能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边缘区域的防御部队并没有加强,所有的工作和检查都一如既往的有条不絮。最重要的是首都城区的人流量比起其他城区要大得多,哪怕有一点异动都很可能会被立刻发现,像尼约这样观察力强的记者可不止一个。
我们还没彻底靠近城区防御罩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开始展开观察了,现在他的终端机里大概已经长篇大论地记录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算得上是相当敬业。
嘉利米维尔也没有闲着,一直都拿着终端机在联系着什么人,大概是在为我们进入城区之后的形成做安排,毕竟他的身份对现在的首都城区来说相当敏感,也不清楚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和他们比起来,我和杰拉德反而显得相当悠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事事。杰拉德拿着我的终端机观看我之前为他找出来的那些资料片,偶尔也会问些问题,我除了一一解答他的这些疑惑之外,也就只有休息这一件事可做。
不过这样反而正好给了我能够充分思考的时间,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都整理一遍,找找看有没有我和嘉利米维尔都遗漏了的细节。对于城区里的居民来说,现在的生活依旧还算得上是平稳安逸,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上来做事,我们都不希望去破坏这些仅剩的和平。
这几年以来,虽然居民们的生活城区范围并没有缩小,几年前hlm病毒刚爆发时所建立的隔离城区有多大的范围,现在也还是依旧那么大——我还依稀记得那时候在短短几周内就被彻底摧毁的几个大城市,和那些不被允许进入安全区的、还依旧留有自我意识的病毒患者们,人们的眼神里除了无奈之外,就只剩下倾斜翻涌着的绝望。
几年时间过去,停留在安全区里的这些居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生活,压迫着自己的记忆再也不去回想当时毫无希望的那段黑暗时期。
我浅浅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低微到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不过杰拉德却注意到了,侧过头来用眼神询问着我。
“没事。”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杰拉德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想不起太多的事情。”
“你以后经历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别急。”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速缓慢地说道,“所有你经历过的事情将会变成深刻或者浅淡的记忆,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去创造回忆,这是你应有的权利和能力。”
杰拉德怔了怔,点头说道:“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也想吃到更多的美食吧?”我笑了两声,无奈地说,“我之前还没细致地研究过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味觉系统,不过当时研究所里那些实在不怎么好吃的工作餐你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你的味觉是发达还是迟钝了。”
尽管是这么调侃着,但实际上我心里清楚他当时会认为那些工作餐好吃只是因为之前长时间在废土区里的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吃到什么真正有益于人类身体健康的食品,更别谈能找到他喜欢的味道。
我们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偶尔也会聊一些有关于他的爱好和希望去做的事。在交谈的过程中,我也将他所说出的事都一一记在心底,等待着能为他全部实现的那一天逐渐来临。
飞行器停放在关口前方后,来迎接我们的直接就是关口护卫队的副队长。
这名副队长在我们走下飞行器的时候首先对嘉利米维尔行了一礼,“盖特大队长,日安。”
“日安,”嘉利米维尔回了他一礼,目光在他身后扫了一圈,“你们队长呢?”
“队长在关口清查处亲自负责排查,今天的人流量有些多,所以他需要留在关口大厅维持秩序。”副队长说,“队长说他知道您找他有事,但是现在暂时还抽不开身,等闲下来之后他正好要回城区中心去做一份报告,会直接去找您的。”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先带我们进去吧。”
“没问题。”
他们这种独属于军人的说话方式和语气在穿上军服之后则显得更加具有气势起来,虽然平时在军队里见得不少,但是两个不同部队中的人见面还是存在些微的差距。
我淡笑着听他们说完,对站在我左侧的杰拉德扬了扬眉。
嘉利米维尔大概也急着想先去见见费利舍先生,所以之后就基本上再没和其他人多说什么话,交代好那名副队长,让他通知他们的队长尽快来见面之后,就率先踏上了城区内的飞行器。
“他应该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尼约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无奈地问,“哪怕不是在工作时间,他的行动效率也相当惊人,有时候连我都不怎么跟得上他的进度。”
“从小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习惯,当然会一直延续下去。”我让杰拉德先登上了飞行器,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尼约的肩膀,“上去吧,抓紧时间,只有亲眼看过费利舍先生现在的情况我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费利舍先生所在的医院距离事件发生地点不算太远,医院的设备齐全,口碑也不错。虽然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出去,没办法给三个伤员安排军医院专门医治照看,不过这样的医疗环境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两个检查员的病房和费利舍先生的病房虽然都在同一个楼层,但却是分开的,既然知道三个人都没有大碍,我们就直接先去了费利舍先生那边。
走进病房的时候,老先生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眼神也相当清醒,看见我们进去甚至还露出了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慈和笑容,“你们来得挺快嘛,这么慌做什么?虽然我已经老得差不多了,但只是受这点小伤的话还算不上什么。”
“您先躺着。”嘉利米维尔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费利舍先生的肩膀,没让他直接坐起身。
而我则绕到了病床另一侧将老先生身上的被单稍微掀开了一下,皱着眉看向他胸前绑着的绷带,“应该没有伤到内脏吧?”
“没有,只是点皮外伤而已。”费利舍先生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个感染者小子速度真够快的,虽然他冲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他了,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去。”
伤势既然严重到需要卧床休息,那就肯定不会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我自然不会相信费利舍先生的这番说辞,只略微点了点头,虽然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没有直接替他检查伤口,但还是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检查报告翻阅了一下。
“所以都说了我这点伤算不上什么,看到你们都没事就好。”费利舍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其他人几眼,说道,“不过你们俩脸色怎么这么差?小杰拉德可比你们看起来要健康多了。”
“这是体制上的悬殊差距,哪儿能比啊。”尼约斜了杰拉德一眼,表情同样相当无奈,“我们总不能也去感染个病毒改造一下身体吧?”
费利舍先生再次笑了几声,显然为我们都来到了这里而感到相当高兴,脸上的红润也浓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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