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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重生)——一舟河

时间:2017-03-22 18:12:56  作者:一舟河

  “自省书晚膳前送到我书房来。”许慎照常下了惩罚,他走到门口,又想起许长安以往的劣迹来,于是回头补充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找安家的孩子代劳,这个月就莫想再出门了。”
  许长安整个儿都蔫了。
  蔫了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洋洋晒晒写完三页纸的反省书才结束。
  许长安搁下笔,从头至尾仔细拜读了一遍自己的反省书。
  言辞恳切,情感真实,行文流畅自然,没有任何华丽辞藻与拗口词句。
  很好。
  许长安朝纸张吹了口气,准备等墨迹晾干就呈到他爹面前去。
  他身侧,忙着收起墨条的楚玉忽然听见刺啦一声细微响动。
  许长安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两人低下头,看见挂在梨花木笔架上,上午还好好的雪兽毛软毫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纹路,紧接着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碎成了一团渣渣。
  许长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毛笔,再一次落得个死无全尸粉身碎骨的下场。
  “楚玉!”许长安咬牙切齿道。
  “在!”
  “研墨!”
  “是!”
  才收好被装进锦盒的彩绘龙纹墨条再一次被拿了出来,墨条摩擦砚台的窸窣声响起,许长安提笔蘸墨,气势惊人地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敬呈三叔尊鉴……”
  许长安写给他三叔许惜的信,简单来说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 分询问归期,表达殷殷思念之情的同时为第三部分埋下伏笔。


第二部 分细致描述了收到雪兽毛软毫时喜不自胜的心情,接着话锋一转,悲痛欲绝地道出软毫不到三日便惨死许道宣之手的惨况,痛斥了许道宣暴殄天物的行为。
  至于第三部 分,第三部分才是他写这封信的真正原因。
  信中,许长安期期艾艾地表示,如果骁勇善战的三叔再捉到一只雪兽的话,能不能给侄儿再制一支软毫?
  许长安写好信,封了火漆,预备让人送去驿站的时候,又临时反悔了。
  他想起梦里毫无反抗之力犹如弱鸡一般的自己……
  其实许长安年幼时,他爹曾经押着他跟张统领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只不过他娘他嫂子委实心疼每每练完回来就嗷嗷叫的他,忍不住从中阻拦了一下。
  加上许长安自己也不是很乐意,于是学武之事不了了之了。
  由此可见,“慈母”多败儿也不是不无道理。
  所以现在要让许长安跟他爹说想学武艺了,他肯定是张不了这个嘴的。
  思来想去,许长安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远在边疆的三叔身上。
  专司跑腿的仆从站在下方,看着他家小公子拆了信,删删减减地在信的末尾添了行字。
  之后,这封信被二度封口,送去了驿站。
  *****
  许长安搁下笔,就着斜阳伸了个懒腰,刚生出一种日子惬意人生快活的感慨没多久,明月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朱漆描纹的托盘里头,一碗乌黑的药汁正袅袅散发着热气。
  隔了老远,许长安都闻到了那股令人胆战心惊恨不得退避三舍的苦味。
  “小公子,”作为大司马夫人的贴身丫头,明月十分进退得宜地开口道,“夫人让奴婢给您送药来了。”
  好,“夫人”两个字一抬出来,许长安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心情沉痛地捏住鼻子,一口气把整碗药汁灌了下去。
  “公子,您要不要漱漱口?”等许长安喝完药了,楚玉在一旁颇为担忧道。
  “不用。”许长安有点后悔方才逞强一口气灌药的行为了,他勉强把涌到喉咙口的苦味压下去了,接着摆了摆手,明确表示暂时不想见到明月在眼前晃悠。
  办完差的明月显然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意思,恭敬地福了个礼,退了下去。
  “公子要看花吗?”楚玉一边给许长安顺背,一边问。
  许长安没反应过来:“花?什么花?”
  “您藏在书桌底下的花啊。”
  许长安喝水的动作僵住了,他总算想起有什么东西被他给忘了。
  那株青龙卧墨池。
  “我的花呢?”许长安钻进了书桌底下。
  “我给您藏到别的地方去了。”楚玉的声音从头顶遥遥传来,“当时我在屋外喊您好久您没应,就直接踢门进来了,一进来看到您躺在地上,急着扶您,险些把您的花给忘了,”
  捧着花盆,楚玉轻巧地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幸好夫人来之前我想起来了,把花藏在了房檩上。”
  许长安抬头望了望近两丈高的房梁,又瞧了瞧被踹了个大窟窿的书房门,最后看了看还没自己肩膀高,捧着花盆一脸稚气的楚玉,再次咽了口唾沫。


第6章 青龙卧墨池的花没能开成
  短短几息之间,许长安脑子里浮现了诸如“高手在民间”“人不可貌相”等等此类的念头。
  “公子?”望着脸色惊疑不定的许长安,楚玉不解地发出疑问。
  片刻前才灰头土脸地从书桌底下钻出来,许长安抹了把脸,道:“没事,把花放下吧。”
  “哎。”楚玉脆生生地应了,三两步走过来把花盆放在了许长安书桌上。
  “等等,”许长安叫住走到门口的楚玉,略有些不自在地比划了一下,“你那个,是什么时候学的?”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融进空气,许长安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影子如同闪电般从门口掠了过去,等他凝神再看时,楚玉已经不在原地了。
  “公子您说这个?”楚玉蹲在房梁上问。
  “这个是我天生就会的呀。”楚玉说着,再次轻若无声地跃了下来。动作十分轻巧,仿佛他整个人是张薄薄的纸片。
  许长安显然理解错了楚玉的意思,以为个中原因不便说出口。
  毕竟武侠世界里,秘籍功法都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思及此,许长安也不好过多强求,他挥了挥手,让楚玉退下了。
  等楚玉掩上了那破败不堪的房门,许长安才重新将目光投注那株青龙卧墨池上。
  他早上看时,花骨朵还紧紧裹着,只若隐若现地露出零星半点花蕊。这会儿来看,它最外面的几层花瓣俨然已经重重叠叠地舒展开,现出要开花的预兆了。
  “你要开花了?”笑意温柔地侵上了许长安眉梢,他喜不自胜地碰了碰花瓣边缘。
  为了不错过青龙卧墨池开花,许长安走到哪都带着它。
  就连在他爹娘的院子里用晚膳,亦是匆匆扒拉了两口,就推说吃饱回来了。
  等到晚间沐浴,许长安把花盆放在木桶不远处,而后将自己剥了个精光。
  脱衣服时,许长安在自己后腰发现了一片淤青,他想来想去,怎么也不记得自己有撞到过什么,只好作罢,转而坐进了木桶。
  束在发冠里的如瀑长发被放了下来,一半落进带着热气的浴汤里,一半似垂未垂地斜斜搭在木桶边缘。
  许长安取了点馨香的香脂,接着一把抓过脑后的长发,动作间带起的晶莹水珠,沿着他线条流畅的光滑背脊滚落下去。
  而就在他无知无觉地擦洗自己的功夫里,不远处的青龙卧墨池慢慢有了变化。墨紫色花朵的颜色不断变深,数不清的重瓣一层一层打开,远远看上去,仿佛一团色泽浓郁的墨色液体。
  在最后一层花瓣绽开的最后关头,门外传来了许道宣叫魂般的声音:“长安!长安!”
  花朵甫一受惊,顷刻间将所有的花瓣全部收了起来,连之前绽开的都紧紧蜷住了。
  “怎么了?”许长安忙着洗净头发,隔着门问了声。
  许道宣听见声音,折过来就要推门而入。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许长安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一边大叫着“等等”,一边赤身裸体地从木桶里爬出来。
  等他藏好牡丹,随手从衣架上扯了件东西蔽体,许道宣也正好冲进来。
  “长安我跟你说,先生的病——”许道宣看清眼前场景,突然磕巴了一下,“好、好了。”
  因为热气而微微泛红的皮肤,湿漉漉的头发,仅以轻薄的襌衣遮住了重点部位……
  此时此刻的许长安看起来格外引人遐想。
  号称阅尽千帆的许道宣,迅速脸红到了耳朵根。
  许长安:“……”
  面对许长安“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眼神,许道宣不自在地转了个身,结结巴巴道:“你、你快把衣服穿起来。”
  *****
  “所以你三更半夜冲到我房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先生病好了我们明天要去学馆?”
  换好衣服的许长安坐在太师椅上,斜了依旧有些手足无措的许道宣一个眼刀。
  “是、是啊。”许道宣道。
  许长安没忍住揉了揉额,他常常想不通,号称专出聪明人的许家,究竟是怎么生出许道宣这个“傻子”来的。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回去吧。楚玉,送送道宣公子。”许长安下了逐客令。
  得到指令的楚玉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宣公子。”
  “哦哦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道宣慢腾腾地起身,跟在楚玉身后,飘也似的回去了。
  等道宣祸害一走,惦记牡丹开花的许长安立即冲到屏风后面,捧出了花盆。
  不久前还露出开花趋势的牡丹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直接从快开花的花骨朵变成花苞。
  “难道你也被吓着了么?”许长安喃喃自语道。
  不过返苞这种现象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算罕见。
  许长安抚慰地碰了碰牡丹的叶子,等楚玉回来,便让楚玉将花盆放上了房檩——他新发现的安全之处。
  次日,碍于母令,许长安不得不和许道宣结伴去了弘文学馆。
  一路与相熟的同窗打了招呼,许长安在自己位置坐下,发现安子晏还没到。
  “那家伙不是一向最好学么?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连许道宣都有些纳闷。
  许长安张了张嘴,才要说话,眼尾余光就瞥见先生自门口进来了,于是他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哎长安,你怎么不说话呢?”并席的许道宣用胳膊肘撞了撞许长安。
  “许孟达。”
  许道宣扭过头:“谁喊我?”
  授课的岐山先生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道:“你来说说这篇《别赋》。”
  许道宣当即哀嚎一声,在席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别赋》是、是我朝名士、我朝名士……”
  许长安在下方小声道:“季子昌。”
  “哦哦对,”许道宣一摸脑袋,大声道:“我朝名士橘子长!”
  “哄”地一声,满堂大笑。
  太丢人了。
  许长安默默地竖起课本挡住了脸。
  好不容易挨到骚赋课结束,等着上骈文课的空隙里,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说着话。
  “何止啊,今天段慈珏也没来。”一位细眉细眼的学子道。
  他旁边穿鸦色长袍的学子接道:“也?还有谁没来?”
  细眼的学子一一数道:“安尚书家的安子晏,鸿胪卿家的唐逸,叶侍郎家的叶凯歌……”
  “这么多人?”又一个人插了进来。
  插话这个人许长安颇为熟悉,叫陈玉山,是当初追捧孟衔最为热烈的一个人,也是孟衔游街时,情绪最为激动扔鸡蛋扔的最多的一个人。
  其他人显然也了解这些勾当,所以他一凑过来,便都不动声色地散了。
  陈玉山讨了个没趣,强做不屑地“嘁”了声,回了自己的位置。
  当晚,这位在学馆内十分不受待见的学子,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房内。
  死法和钦天监死的那些宫女太监一模一样。
  被活生生捏爆内脏而死。
  一时之间,整个弘文学馆的学子人人自危。


第7章 安子晏你这样实在不雅观
  这日,已经过了正常授课时间许久,先生却依然迟迟不见人影。耐心告罄的学子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轮番推测原因。
  “莫不是先生又病了?”细眉细眼的学子难掩担忧。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难说,先生身体一直不太好。”
  “该不会吧?先生不是昨儿病才好些?”另一人接道。
  “我看今日先生是不会来了,不如这样,咱们干脆同去曲江池乘画舫赏春景去!”插话的人嘿嘿笑了两声,向众人匀了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我听说花满楼新来的采莲姑娘,模样很是水灵……”
  “这要说水灵,还是风月阁的蒹葭姑娘论第一。”
  “胡兄的话我可不赞同,要知道落雪堂的香雪姑娘……”
  ……
  越来越多的学子被挑起了兴趣,于是话题从关心先生身体,逐渐偏向了曲江池上画舫里的那些姑娘谁是头一份的美丽动人。
  许长安百般聊懒地撑着下颌,耳朵听着其他人的争论,思绪却情不自禁地飘向了别处。
  今日安子晏还是没来学馆,许长安估摸着十有八九他是又惹怒了尚书大人,挨了家常便饭般的板子。
  就在许长安犹豫着要不要下学后去瞧一眼安子晏时,就在众学子为心中的白月光争地头破血流,整个弘文学馆险些变成第二个闹哄哄的皇城西市时,陈玉山的死讯被公布了。
  京兆尹派来的巡捕面无表情地说完死讯,又以顾全学子安全为由,宣布了弘文学馆将在接下来的半月里暂时休馆的消息。
  冷面的巡捕显然不曾考虑到,同窗的猝死会给这些学子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们在公事公办地说完这些以后,顺便带走了几个与陈玉山交恶的学子前去问话。
  巡捕走后的好半晌功夫里,整个弘文学馆鸦雀无声,难堪的沉默蔓延在这些学子周围。
  最后不知道是谁率先收拾东西,发出了一声清晰又仓促的碰撞声。听见响动,仿佛被凝固住了的学子们这才重新动起来,纷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许长安也不例外。
  他整理好笔墨纸砚,与许道宣并肩出了弘文学馆。
  “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子晏。”站在分叉路口,许长安道。
  许道宣显得有些犹豫,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许长安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地要将他的书童硬塞给许长安。
  “大司马家的孩子出门,没有几个随从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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