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看也不看二楼回廊间冷嘲着两人的夏侯昭,只顾着攥住温言的袖口催他进客间。温言只当他是因了温澈的缘故不愿见毒门的人,依着沈琼华拉扯的力道进了去。
夏侯昭带的人林林总总分了住房,只余了三房客间给温言等人,祝归时与钟怀遥各要了一间。此时良夜,温言与沈琼华自是要同居一屋了。
回廊间的夏侯昭紧紧抓着木质栏杆,尽力平稳着心绪。如今不比往日,他这身体经不得什么怒火烦气,更枉提催动真气。夏侯昭休整洁净的十指几近掐陷进木质纹理中,语意恨恨地喃道,“凌云棋,你真是、真是好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写渣攻啊,我要控制我几记,嗯,控制……
第14章 第 14 章
温言坐在桌前,徐徐斟了一杯清水,瞧着双颊染红的沈琼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带得房内烛焰明灭。温言瞧得有些晕眼,只得上前将人拖到桌前按住,另一手执了温水杯子递到那人唇边,亲眼见着他抿了几口。
“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烦心,与我说来听听。”
沈琼华向着温言欺得近些,压着声音道,“倒不是烦心,只是我乍见那幅景象,有些缓不住。这事情我思虑了一路,本不想与人说的。”
“歇在野郊那时见着的?”
“嗯,我还说寻着机会与你细言。”
“此事关乎夏侯昭。”
沈琼华连连点头,又惊奇道,“你怎的知道?”
那之后,这人每逢见着夏侯昭便双颊晕红,惹得钟怀遥时时试探他是不是同样瞧上了夏侯昭那副惹人的样貌。温言信得过他,沈琼华与夏侯昭之间隔着温澈,纵是夏侯昭颜色天下无双,这人也不会动半分心念。那便是沈琼华瞧着了什么,惊了心眼。
温言不动声色地避过这一问,“到底是何事,劳你这样思虑纠结?”
“这本是他的私事,我自觉不可宣讲。可这事情颇多诡异之处……”
轻叩门扉的声响“笃笃”传来,温言与沈琼华对望一眼,起身去开了门扇。
门外赫然是沉着脸色的祝归时。
祝归时黑着面色,“任你情意正浓,我也不得不来打扰了。”
“进来说。”
祝归时同沈琼华问了好,也不听沈琼华的劝坐,心火难耐,立在桌旁一言一语地道明前来叨扰的原委。
余出的三间房里有一间在回廊尽头,毗邻夏侯昭的居室。钟怀遥是钟家后人,日后去寻还魂总是要他施上力才可,沈琼华为人至真,故此这两人离不得夏侯昭过近,便只能是祝归时前去。
祝归时晚间堵了温言与沈琼华的话,身心皆悦,正要歇息时,隔壁夏侯昭的客间细细微微地传了响动出来,那声势愈来愈大,到得后来,他几近将那浪声浪语听得真真切切。
沈琼华听得一怔一愣,看着祝归时半晌,问了句,“那人,声色低沉?”
祝归时亦是怔怔,继而颇为不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要听那两人纵/情欢/爱?”侧首向着温言道,“你这心上人果然清奇。”
温言平淡问道,“低沉么?”
祝归时难以置信温言竟这样没心没脑地顺着沈琼华,彻底没了法子,颓然歪在桌边想了想方才那声响,内心里起了一片恶寒,回了沈琼华道,“算不上低沉,有几分清。”见沈琼华要说些什么,急忙截道,“你可别再问了,再问,这里我也是待不下去了。”
“我不问。我只是想说,你不过听了个大概,又怎么比得上我真真儿地瞧见来得惊心。”
祝归时含进口中的水一下子咽不下吐不出,就那么直直地看住沈琼华,温言亦是惊了下,几步过来将沈琼华拉近自己些,低低问道,“夏侯昭可曾发现你?”
“我无意撞见,那两人大抵是太过欢情,并未发现我。”沈琼华看着温言浅呼了一口气,小声道,“初时我是极为尴尬的,极力想着忘了这事情。可愈是想忘,那景象便愈是清晰。后来想着想着,倒觉出些不对劲。”
祝归时咽了水,起身对沈琼华行了一礼,“我从前猜想,温言那性子的人会瞧上什么样子的公子佳人,后来见是你,还想着这般蠢的人怎么就入了温言的眼,难不成萧怀眠教出的徒弟只看得进一张脸?今日一见,却是我狭隘之心盲了眼睛,沈公子心智至坚,绝非常人能及。”
“你别打趣我。”
“你别打趣他。”
祝归时摆摆手,“什么不对劲?”
“那两人间冷冷冰冰的,瞧不出什么情意,倒像是交易似的。我察看了一路,这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浑不似那时情热。而且,与夏侯昭相好那人音色低沉,你却说今晚的人声色有几分清,那必不是同一人了。”
祝归时冷笑一声,“十年前的夏侯昭任是萧怀眠也碰不得,怎么如今竟是这样放得开了。”
沈琼华极怕他提及当年事,此时生怕他会说些惊心往事出来,急急续道,“那人穿衣戴物时,我瞧见了他有一枚绣得极为雅致的荷包,鸳鸯戏水的花色,是女子赠予心爱男子定情的。收得极好,想来他是与那女子两情相牵的,却不知何故要与夏侯昭纠缠。”
祝归时皱皱眉,“我与温言初见那二十余人,便觉其并非出自毒门。”
温言轻声肯定道,“身无毒物杂香,指尖亦无青紫毒痕。”
“我看了一路,深觉这二十余人与夏侯昭不甚疏远,却也不怎么亲近。毒门门人稀薄,临行前,阿言又折了毒门大半新人,这二十余人许是夏侯昭招徕的护卫?”
温言微微摇首,“真气不凝,功力不精,夏侯昭一身毒物,还不至用这等修为的人来护卫。”
“那——”沈琼华迟疑着问,“是男/宠?可夏侯昭的男/宠会对他这样冷情?”
温言像是不忍再听,执了杯子贴上沈琼华的唇,“你喝些水。”
祝归时在一旁怔了下,忆起他们是在夜间密话,生生将大笑吞了回去,伏在桌上小声笑着,对温言道,“你看上的人真是有趣得很,这般敢思敢想。”又侧首看着有几分不明所以的沈琼华道,“夏侯昭不愿轻装而行避开繁杂耳目也罢,却还有心思带了功力不济,要人力护的男/宠?”祝归时又忍不住地笑了一阵,“随行的二十余人皆是男/宠,你真是想得到。”
沈琼华有些无措,佯装镇定道,“不过是个猜想。”
他今年十八的年岁,论起这种事情却是极为放不开,反驳着祝归时,手上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温言的衣摆。
温言轻轻覆上沈琼华的手,淡淡瞥了祝归时一眼,强行回转了室内的气氛,“此行凶险莫测,这些人倒好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又有人与夏侯昭这样交/颈纵/情,不知是依仗了什么维系?”
祝归时忍回笑意,“你护得可真及时。我倒觉得沈琼华这样没什么不好,你日后的生活总会是盎然有趣,颇多惊喜了。”
沈琼华叹了声,看着温言颇有些无奈,“我一路思虑颇多,却是越想越无头绪。到后来便尽是些是些胡思乱想,可无论如何也停不住。我还有件事很是不解,”沈琼华正了脸色,声音又低上几分,“夏侯昭为了什么跟着我们前往南海?”
祝归时回他道,“自是为了还魂珠。”
“还魂珠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确是惹人肖想,可如今势微的毒门急需的哪里该是还魂珠?若说毒门正当鼎盛,夏侯昭想着万岁千秋,世世享富贵荣华,他急着寻还魂倒是在理。可如今,他只余十数门人,毒门几在江湖流派中消弭殆尽,他得了还魂又如何。”
温言微微颔首,“我亦是思虑过。出扬州那日,众多门派争一张前朝藏宝图,言说其中珍宝秘籍无一不精,夏侯昭却一眼未看,只一心急着赶路前行。”
“琅嬛向来将各色珍秘护得极好,纵是一朝焚火,总也会留下大半,”祝归时亦是肃了神情,“夏侯昭却是不闻不问,只盯着咱们要去寻还魂珠。他在曲姨的剑琴阁有接应之人,显是一早便打着咱们的主意。温家与火云联合,他大抵是猜着此行是为了九师叔,要来搅上浑水,要我们无功而返,害了九师叔,好重得萧怀眠青眼?”
温言看他一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大抵是忘了火云刑堂的血了。”
祝归时一顿,身心倏地泛起层层颤栗——那时他随着温湛前往火云要人,萧怀眠未加拦阻,派了弟子客客气气地请了他们进去,温湛见不到九弟,心伤忧愤,定要见着萧怀眠,还是那领了他们进门的小弟子将他们引去了刑堂。
萧怀眠低冷的笑声混在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以及萦荡着的哀哀惨叫里,令那时的温家家主亦是色变,祝归时小小年纪,跟在温湛身侧,心间狂跳,颤颤去看脚下黏黏腻腻的是何物,蜿蜒着的血色便映进了他的眼。
此后祝归时好几夜噩梦缠心,对火云刑堂,只余血腥的印象。
后来萧怀眠衣袍染血地站在刑堂门外,看着温湛,道说,“不过处理了几个毒门杂碎,待捉着了夏侯昭,我请你来看戏,定是精彩过今日的。”也说“知你今日所来为何,可我万不会放手。”
语声平淡,眸色坚笃,祝归时内心深觉,九师叔定是带不出这火云。
果不其然。
萧怀眠恨极了夏侯昭,剥皮拆骨也解不得半分恨意,任他做什么,萧怀眠也只要他痛极而死。
祝归时陷进往日血气里,直到沈琼华出声方回了神。
“什么刑堂的血?”
温言淡声道,“陈年旧事,三言两语道不尽,日后讲与你。”
沈琼华乖乖点了头,又接着方才的续道,“还魂的效用,是救人治病。若说是他病了,他又能与我们一并同行,凶险不论,那可是为了什么别的人,或是毒门几近灭门,他是想着得了还魂赠予萧教主换毒门一丝生机?”
温言年幼时得见夏侯昭,此后经年惨事不可忘却,听了沈琼华所说,评道,“依着夏侯昭的性子,多半是为了自己。”
“夏侯昭其人多诡思,如今所为成谜,那二十余人亦是不知底细,此行只怕不止前路莫测,身旁亦是谲然,”温言握着沈琼华的手,嘱咐道,“你时时离得我近些,别乱跑。”
沈琼华笑笑,小声应了。
祝归时瞬时觉得,不若待在自己房中听那此起彼伏的响动好了,为何来这里?
第15章 第 15 章
自一夜乱思胡谈后,温言等人对夏侯昭一行颇多提防,连着平日里总被祝归时称作“蠢”的沈琼华亦是多了几分机警,唯有凡事不知的钟怀遥仍是一派天真模样,时时看着夏侯昭那副脸孔发呆,待被夏侯昭发现,白净面上便染上一片红,祝归时怒其不争,时时将人拉得离夏侯昭远些。
不日抵达金陵,正是□□减却,满城落花的时分。夏侯昭亲自选的客栈依在固城湖边,开窗即见一碧千顷,烟水两绕,衬着满城乱红,当真是醉人的好景致。
沈琼华倚着窗,甚是怀念,“歌榭瑶台,经年未变。”
钟怀遥少年心性,听了沈琼华对此地很是熟悉,便央着三人出去览玩。温言向来是看沈琼华的意愿,这次倒是先放了手里的茶应了。
固城湖的蟹极有名,可时令未到,钟怀遥钓蟹的提议被否得彻底,几人便只是沿着湖岸走走停停,最后倒是沈琼华提了登船游湖。
落红潇潇,绿柳碧水,倒也勾得起兴致。
祝归时看着前面趣致盎然的两人,偷声问温言道,“怎么我觉着你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来这湖?”
温言一派云淡风轻,步子迈得不疾不徐,“你累了,难免错眼。”
他确是有些私心——沈琼华告与他,他便是在这湖上见着的那位玉公子。温言总也想来此处看看,若有机缘,许是能见着沈琼华那位“恩师”。
倒是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人物,可得沈琼华日日相看。
这般的好景致,游湖的人多了几番,船到湖心时依旧未曾见着南风馆的画舫,倒是沈琼华与钟怀遥在船头赏景,却赏着了一幕厮杀。
白衣剑客一人之力,抵抗数人包围,肩颈腹背皆是血迹,映在飒飒白衣上,似是寒雪初梅。那人衣摆翻飞间,沈琼华目力所及,将那枚绿意盈盈的润泽玉佩瞧了八分清楚。
温言与祝归时闻声赶来船头,祝归时见那白衣剑客使一手衡山剑法,当即掠身前去。江南温家是名门正派,见了同道入难,自是要倾力相助。
祝归时相助,不多时便将数人打落了水,恶徒宵小嘴角的血迹没入湖水,瞬地便冲不见了。祝归时将人带至温言等人的船上,那人抬手行礼,“衡山白慕云,多谢相助。”
“江南温家,祝归时。你我本是同流,你不用这样多礼。你这伤……”祝归时探看一眼,轻皱了皱眉,“几个蟊贼竟将你伤成这样。”
“我先前已有伤耗,这几人不过是想趁机劫捞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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