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苏看惯了这样的吵架打架,不想在家多待,直接向气头上的爸爸开口要二百块钱。他爸一听,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对着谷苏拳打脚踢了一阵。
“爸,我向你预支两星期的生活费,行吧。”
他爸,从皮夹里掏出出两百块钱,甩在谷苏身上,“滚,滚,滚。”
谷苏摸了把嘴角的血,一瘸一拐出了家门,他心中难受,去网吧打了把游戏,发现没有游戏白痴张三木并不好玩。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谷苏带着张三木翻学校墙头,出去玩。他们俩打算从学校后门爬出去打游戏,谷苏刚上了墙我就听见墙那边一个女人尖叫起来。谷苏刚上去,就跟一个新来的语文老师打了个照面,接着那女的就尖叫个不停,那女的边上站着惊慌失措的校长,估计裤子脱到一半的秃顶校长要阳痿了。谷苏打了个手势示意张三木快回去。
谷苏,心想,妈的,你个死老头真能搞。
谷苏被学校随便安了个罪名,给开除了。他爸将他锁在家里。
张三木跟谷苏玩在一起的事儿被老师知道了。学校随便记了他个大过,并给了通报批评,其实就是给张三木闭嘴的警告。
班主任把张三木的妈叫过去,他妈跟老师站在一边儿一起数落他,说他不求上进,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他们辛辛苦苦的都是为了他,他是不识好歹的小崽子。
他妈的情绪好像很激动,对张三木说,“你以后少跟那些狐朋狗友玩。”
“我跟谁玩关你什么事儿。”
“你花我的钱吃我的饭就得听我的,你才多大就这么大本事。”
张三木被他爸妈带到了卫生室住了,也不让张三木住宿了。
三四十岁的病人,在挂吊水,张三木坐在桌子上写作业,她们很喜欢跟张三木说话,准确地说是她们喜欢跟任何人说话,但是张三木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三木躲在被窝里,就塞着耳机,随身听是谷苏送给我的,蓝色的,很小很薄,上学的时候可以塞进口袋里。他爸他妈还在忙,还有几个吊水的病人。
张三木要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屋子后面吹口哨,没错,是谷苏。
张三木把窗户打开,说,“你怎么来了,小点声。”
“我想你。”
张三木愣了,谷苏想我吗?他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味,说实话他也是非常想他的,他不喜欢在学校,不喜欢在家,更不喜欢在这件小屋子里像死人一样,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张三木是喜欢的。
张三木说,“你先回去,我有时间就去找你。”
“那好吧。”他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
从手上提着的方便袋里掏出几罐啤酒和鸡腿,从窗户递进来。然后从口袋里一卡带,放到窗台上。
“本来想叫你去喝酒,你。。。。这是周杰伦出的新专辑。”
谷苏扭头走了。
他爸妈突然进来,看着张三木手中拿的啤酒鸡腿,和卡带,又瞧了瞧开着的窗户,估计想到了什么。
“我给你办了转学,去城里的初中,我拖了很多关系,办妥了,你这几天老实点,过几天就到新学校去,星期天什么的不要回来,去你姑姑家。等你初中毕业,我和你妈差不多就能调县城里去了。”
张三木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叛逆让他朝他爸妈咆哮着,他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张三木安静下来,就只是掉眼泪。他妈也跟着掉眼泪,他妈可怜巴巴的哭诉她的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张三木心软的答应了。
之后几天张三木的爸妈对他看得很严,稍微晚一点回家就会问东问西,我没有办法出去,也一直没有见到谷苏。
去城里的前一晚,张三木难得硬气一回,不顾他爸他妈的反对,跑出去找了谷苏。谷苏在家,不顾他爸的阻拦,骑着单车带张三木,去网吧打游戏。
那晚的游戏,让张三木发出了最高水准,谷苏都被吓一跳。玩几把后,张三木和谷苏热情都有些消退,他们木讷的喝着啤酒。
“我明天转学去城里的学校了。”
“很好啊,你要好好学习哦。”谷苏灌了一大口酒,将啤酒罐捏的扁扁的。
“嗯。”张三木抿着嘴巴。
“出去走走吧。”
谷苏推着车,张三木跟着,他们漫步在小镇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着走着。
夜越来越黑,张三木说“我要回家了,我爸妈该着急了。”
“我送送你。”谷苏抬着头,看看天空。
走到卫生院前的一棵大杏树下,谷苏凝视着张三木,眼眸中有东西若水一般荡漾,好似要把张三木卷进去。
张三木闭上眼睛,夜里发凉的空气往他的毛孔里钻,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泡在凉水里的鱼。谷苏的唇覆盖了张三木的唇,张三木全身向被电流触过一般,浑身酥麻。
不知吻了多久,谷苏睁开眼,张三木扭过头来看着他,谷苏的睫毛好长,眼睛变得湿润,好像起了雾。
谷苏突然把胳膊搭在张三木身上,把头埋进张三木怀里,紧紧搂着他。
他说,“我就是想,跟你呆一会儿。”
张三木转身走向卫生室,他在张三木后面喊。“你中考好好考,考去最好的高中,我再去找你”张三木没敢回头,他怕谷苏嘲笑他掉眼泪。
张三木离开了小镇去城里读书,初三课业忙他整日埋头学习。他一直带着蓝色随身听,还会带着泡椒凤爪。
第二年的秋天,张三木步入了最好的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在一棵杏花树下发呆,杏叶纷纷扬扬的落下,白色的板鞋,踩着落叶款款走来,笑容明朗的白衣少年带着校徽,看着张三木笑。张三木明眸蒙雾,笑着露出他的小虎牙。
☆、不得不装逼(上)
一
秋水,残阳,寒鸦,带着寒光的剑指着他。他是个俘虏。
他睥睨身后营救他的天族大军,惨淡一笑,接着生生地撞上了那把无情的剑。
人人毫无防备,皆大惊,他身后天族大军怒火滔天,势必要铲除妖族。
他看着自己胸口殷红的血色,面目不改,嘴角渗出殷红的血末,抬头对着战马上的人,有些不甘地问道:“我在你心中半点份量都没有吗?”
寒鸦肃杀,对面那人率戎马,身披坚执锐,手上一把滴着血的剑,缄默不语。
“我只不过是成就你野心的棋子,自然谈不上什么份量。”他凄凉一笑,事实如此,他被他最爱的人杀了。
对面那人仍旧缄默不语。残阳里,那人脸庞坚毅无情,眼神里只有对面的敌人,一切彷佛都在证明,这个人是个只有野心的骗子,他看人瞎了眼,丢了命。
二
“师傅,我回来了,喏,你让我打的酒。”
张六水又做了梦魇,被脆生生的稚子声惊醒,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咿出几声脆响,迎门望去,光影揉作一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听见声响,才知道,原来是小徒弟三木打酒回来了。
“师傅,他们说你是江湖骗子,什么是江湖骗子啊?”
“呐,是这样的。江湖尔虞我诈,是个坏东西,骗子宵小之辈,也是个坏东西。但是,负负得正。江湖骗子,就是骗得了整个江湖的人。你师傅我,就是这样的人。”他摸摸他的假胡须,一本正经。
接过酒囊,拔开酒塞,清香凛冽,如烟似雾。“好酒。留到晚上喝。”
三木抓耳牢骚听不大懂,但心里就信这个会胡天海扯的师傅是个极好的人。
“师傅刚刚打酒的时候,遇见顾大娘,大娘叫我去她家吃青团子听戏。”倏地,三木一溜烟的不见了。
“今天只能一个人去出摊了。这个毛头小子。”他摇了摇头。
张六水从卧榻上坐起,掸了掸身上的尘灰,也掸开了室中酒香。到底是抵不住口中馋虫,喂了自己一口酒,咂了半响嘴,再矮了半边眉头下去。
随之将酒囊搁在卧榻边,下榻披上破了几道口子的道袍,又执起黄布幡旗和落了灰的拂尘,准备去街市逢见几个“有缘人”,算算命赚点酒钱。
张六水的算命摊子,摆在小镇最大酒楼的对面的大排档边上,失意之人会打着酒嗝来找他算一命,得意之人带着满面的酒光,来听算命先生为他们海扯出锦绣前程。张六水虽算不对,但从来没因话说的不对,被别人打过。七年来,张六水为形形□□的人算过各种光怪陆离的命数,不济落得个江湖骗子的名声。江湖骗子好啊,入世俗七年,便骗了七年。七年首尾,不过问天族与弥涯山的权宦事,忘却伤心的情爱事。
“算财运,钱一吊;算官运,钱一吊;算寿辰,钱一吊;算……”张六水千篇一律的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吆喝两声。
一男一女从拥挤的集市中款款而来,打扮不俗,气质不俗。张六水眉头一皱,“天族?为何而来?”
张六水收拾了摊子急急的回去了。逃了七年,他不想回天族。
当张六水回到他深巷子里的家,三木已煮好了粥,桌案上摆着两盘青团子,一壶酒。
十一二岁的臭小子,古灵精怪,白白胖胖,很是孝顺。张六水想,七年来养这小子,得亏他一半酒钱。
“师傅,你知道弥涯六水吗?”三木嘴里塞了一团子,说话鼓鼓囊囊的。
张六水端着碗的手一顿,又吹着热气,风轻云淡的道“那是什么玩意?”
“是人呐,是个英雄。戏文可喜欢写他了。”三木兴奋地诉说,甚至来不及咽下口中的饭。
“师傅要不你明天暂不算卦,随我一同去听一道吧。弥涯六水为拯救天下苍生,死在了妖族太子斯辰剑下。红颜薄命,可歌可泣啊!”
张六水仰头喝了口酒,翻了翻喉结,清香凛冽,如刀剐心。
“什么红颜薄命,他是男的。这戏文都是瞎写玩的,骗你们小孩子的,吃完先去将院子扫了,再把前几日余下的经文背了。”
三木撅了撅嘴,埋头吃饭。
张六水墨眸波动,望向辽阔的苍穹,哪里是人间烟火能够衬得住的。他鼻息间的酒香味,浓晕未消,思绪飘散。
木门突然被拍响,三木腾地去开门。
张六水叹口气,终究是逃不过,再怎么深入世俗抛却前尘,骨子里流的血永远不会变。
是集市上的二人,张六水未起身,二人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天君千岁大寿,请殿下回天宫。”
“嗯。”,张六水心中嗤笑,什么殿下,不过是个与凡人生下的孽种,一直被藏着掖着的私生子。
“还请殿下不日启程。”二人依旧跪着。
“就今日,我身子一直不大好,脚力不行。”张六水有望向三木,三木一脸蒙圈。接着又道,“带个孩子吧,这一路甚是无聊。”
“任凭殿下吩咐。”
张六水褪下黄道卦,摇身一变,白袍玉冠,眉目如画,墨眸间有着不染世俗的清高。眼角下一颗红痣泛着红光。
三木看呆,张六水轻拍他的后脑勺,好看的唇角勾笑。“师傅带你去见见世面。”
三
两位天族使臣考虑周到,张六水死过一次后体弱,特意搬来天族妃子专用飞鸾轿子,带他回天宫。三木觉得新奇有害怕,一路上话很多,絮絮叨叨的让爱热闹的张六水也不寂寞。
“师傅你是天族的啊!”
“嗯。”
“那你是什么称号啊。”
“江湖骗子。”
“这个称号真难听。师傅你认识弥涯六水吗?”
“不认识。”
……
春日让人恹恹打瞌睡,飞鸾到达弥涯山腰,杏花林开开谢谢百载一如往日盛况,杏林中杂了梨树,一齐开着倒也有一番兴致。不过物是人非。
“师傅这山腰,一大片的雪,怎么还不化掉。”阳光刺目,三木眯虚着眼问。
“那是杏花林。”他瞥着眼说。
“殿下要不下去歇歇吧,赶了大半日了。”飞鸾外的使臣生怕天君日日挂念的殿下有任何不满。
三木撒娇的推搡着张六水。张六水拗不过他,“落轿歇息。”
春日和煦,杏花纷纷扬扬似雪似絮,落在张六水的肩头。一片花瓣落入他掌心,他握实了拳头,内心竟死水微澜。
三木从未见过如此景致,撒欢的往杏林更深处跑去,张六水丢掉心中包袱,操心的跟着小徒弟。
他们踏过一路缤纷来到林子深处。
杏花满头,少年足风流。
三木突然停下,皱着鼻子嗅了又嗅。“师傅你闻见酒香没?”
“好像有。”
三木有个好鼻子,循着酒香,拉着张六水往前走。
花影斑驳里,玄衣华服的男子拂花而立,背对着张六水,三千青丝如墨,背影挺拔,仿佛穿破了时光,从张六水的记忆中活了过来。
“师傅他一个人在喝酒,要和他打招呼吗?”三木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
张六水指节泛白,紧紧的抓住三木后颈的布衣。“不必。”
张六水想转身离开,脚却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
那人的身前是一座坟,坟前碑上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这坟上也长满了杂草,显然许久未有人打理。张六水知道,那是他的衣冠冢。
风带着花香吹过,鼓起他的大袖。他低眉看了那碑许久,弯腰拔开碑前的杂草,在坟前清出了一块空地。
“六水,今年我晚来了,你不会生气吧。”他坐到碑前的空地上,头靠在碑上。
花香酒香融在一起勾起他的记忆。他伸手抚着被岁月侵蚀的石碑,那上本该有“弥涯六水之墓”六字,开始的时候他看着那字还扎心,第二次来的时候那字就模糊了。
他拍了拍酒坛,“这是你最爱喝的杏花白,我酿了很多,可是再多你也不会和我对饮了。”他捧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经修长白晰的颈滑入衣襟。
金乌渐斜,飞花染金。
“师傅,你眼眶怎么红了。”三木是个孩子,一时都闲不住,弄出簌簌悉悉的动静。
坟前的人似有察觉冷眸瞥了过来。张六水被那眼神晃了眼,拉上三木就走。
上坟人瞬间移动到张六水前面,张六水鲜明的眉目刺破了他藏在最深处的苦痛记忆,飞花随风灌进张六水宽大的袖里,张六水依旧穿着当年样饰的衣裳,衣襟袖口处是流云般的花纹。
张六水疏远的咧开嘴,笑容温柔又拒人千里之外,客套而生疏。“兄台好兴致,在下携小徒,打扰兄台雅兴,请见谅。”
“六水,是你吗?”八尺男儿,魔怔一般,死死抓住张六水的手,带着哭腔,“我以为你死了。”
他一把将张六水拦进怀中,在张六水的颈窝里泪如雨下。呜咽着道,“不要离开我了,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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