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又落在脸颊。
“再这样。”
他耍流氓的动作十分熟练,燕稷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耳边一阵轻笑,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发,向下一扣,唇齿相接。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结束,谢闻灼后退一步,眉眼带笑:“果然还是这样最好,陛下,臣今日定会早些回来。”
“……你今天不用回来了。”
谢闻灼恍若未闻,趁燕稷不注意时低头又在他唇上亲一下,这才神情满足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燕稷看着他的背影,无言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是朕低估了你的脸皮。
红着耳朵在榻上又待了一会儿,燕稷揉揉脸,出了内殿,他出去的时候邵和正巧抱着一束梅花进来,看到燕稷后躬身行礼:“陛下。”
燕稷挥手免礼,看着他把梅花放进窗台上的花瓶,托起下巴:“梅花和含羞草,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看着倒也挺特别。”
闻言,邵和抬头看看窗台上的红配绿,沉默几秒,低着头着将梅花拿下来放到了桌上。
做完这些,邵和凑到燕稷边上:“陛下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这么明显?”
邵和点头:“也不仅仅是这日,之前便开始了,似乎是……”
他捏着手指想了想:“嗯,似乎是从太傅搬入内殿那日开始的。”
燕稷老脸一红,简直无颜面对邵和那双单纯懵懂水汪汪的眼睛,干脆岔开话题:“二狗子呢?”
“方才丞相前来,见陛下还没醒,就说先到外面走走,二狗子跟了去。”
燕稷一听也知道二狗子的颜狗毛病又犯了,无奈站起来:“朕去看看。”
殿外日光融融,梅花开得正好。
燕稷走下石阶,抬头便看到傅知怀正坐在梅树下煮酒,偶尔有梅花落入酒炉,冽冽酒香就染上几分带着甜味的迷醉。
他走上前提起酒壶,刚要抬起,便被傅知怀挑眉压了下去:“若是让陛下沾了酒,邵和指不定还要在背后如何编排臣,这可不行。”
他把酒壶从燕稷手里拿出来放在一边:“陛下,坐吧。”
“你从前可没有这样啰嗦。”燕稷在他对面坐下:“近日都没有见到你,又去哪里浪了?”
“怎么能是浪,燕小九,如今你居九五之位,可得随时把优雅高贵端在身上。”傅知怀道,而后看着燕稷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家父四十寿辰将至,前几日刚回了京城。”
这说的是傅行章。
傅行章少年时同贺戟之父贺清一起入宫为太子伴读,三人意气相投,感情甚笃,等到嘉宁帝登基,便又随同帝王半生横刀立马,赢得大启安平盛世,青史一笔。
燕稷从前曾听嘉宁帝说过许多他同傅行章和贺戟的少年事,语气中的回忆和眷恋一览无余,只是到了后来,贺清战死沙场,傅行章不知何故自请归乡,那段岁月就再也回不去了。
燕稷记着之前几世傅行章都没归京,不过也或许是回来了他却没注意。
“傅老丞相寿辰,那朕可要早些备份厚礼。”燕稷道,说完看着傅知怀促狭笑笑:“那你这几日有没有被老丞相逼婚?”
傅知怀不自在看他一眼:“陛下倒是很清楚。”
“必须清楚。”燕稷眯着眼睛笑:“朕还记着你小时候见到个漂亮姑娘就上去扯着人家的衣服说要娶人家,当时老丞相就说等你过十六若是还没娶亲,就要见一次逼你一次婚,而你现在及冠之年,二十岁,这四年……啧。”
傅知怀耸肩:“陛下可莫要忘了,当年被臣抓着衣服求娶的人里,有陛下一个。”
“……”
那是燕稷第一次见到傅知怀的时候。
他自小身子薄弱,满面苍白,宜贤太后为了他能看着精神点,就总爱给他穿些绛红色的衣服,再加着那双眉眼,不仔细看确实像个小姑娘。
后来嘉宁帝带燕稷到丞相府赴宴,傅知怀跟在丞相夫人前来,走到燕稷身边时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果断伸手抓紧他的衣角,语气很是严肃:“我很好的,长大以后你要不要嫁给我?”
燕稷一脸懵逼,满座大人忍俊不禁。
傅知怀坚定抓着他衣角死活不撒手,后来得知燕稷是男儿家不能娶,还伤心大哭了一场。
简直黑历史。
燕稷自此再也没穿过绛红色的衣服,也不想再回忆这件事,更不明白为什么傅知怀能毫不在乎的将其说出来。
大概是因为脸皮厚度不同。
燕稷摸摸鼻子:“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好了,今日唤你前来,是想让你同朕一起去趟王府。”
说罢,他把云木止的事情对傅知怀说了。听完,傅知怀皱起眉:“这么大的事,燕小九,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燕稷眼神飘忽:“这事之前都由太傅操心,朕其实也没大管。”
——其实还是因为,之后同谢闻灼去了月老祠看烟花,又承受了一发猝不及防的告白,就给忘了。
傅知怀清楚燕稷的性子,挑眉一笑:“那陛下怎么突然想着让臣陪您去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嘴贱能镇得住场面,顺带着还能气气燕周么……咳,不是。”燕稷干咳一声:“其实是,一来太傅无暇顾及,二来傅相是细心之人,最是合适。”
“恐怕也就只有第一点能信。”傅知怀无奈笑笑,站了起来:“陛下,走吧。”
燕稷嗯一声,站了起来,吩咐邵和将外面的酒炉给收拾回去,同傅知怀一起出了门。
……
燕周这次面色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燕稷走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垂头看着,魏现低着头站在他边上,二人时不时耳语几声。
“王叔近日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是要痊愈了,不错。”
“托陛下的福,是要好了。”燕周起身下床行礼:“臣病着的这些日子,陛下每日都来探望,这份情臣记在心里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燕稷只当没听见,上前在桌边坐下,目光瞥到站在燕周边上的魏现,笑了笑:“魏先生也在。”
魏现躬身行礼:“陛下。”
自他第一次被燕稷看到后,或许是为了试探,之后又刻意被撞见许多次,见燕稷依旧没有起疑心,燕周渐渐没了顾虑,魏现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便日益增多。
燕稷挥手免了魏现的礼,对傅知怀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交由他,自己便坐到一边眯着眼睛喝茶。
傅知怀不负少年时京城鬼见愁的名头,站在那边笑着开口,说出的听着是恭维漂亮话,但仔细一揣摩就知道是明里暗里的讽刺。燕周一开始还面色温厚同他应付,到了后来就彻底变成了强颜欢笑。
燕稷自己有时候都觉着傅知怀嘴贱起来甚是可怕,口诛笔伐完全不在话下。
他端起茶杯,坐在边上静静看着。
这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傅知怀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坏心思越来越浓厚,燕周脸色也越来越沉。燕稷看够了戏,漫不经心出了声:“明成,王叔还病着,你莫要让王叔过于劳神。”
“是臣不周到。”傅知怀后退一步:“王爷勿怪。”
燕周有苦说不出来,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自然不会。”
傅知怀不再说话,退到了燕稷边上,燕稷放下茶杯起身:“已经出来了许久,是该回去了,王叔好生歇息,朕和丞相就不叨扰了。”
这话正中燕周下怀,他答应一声,掀开被子想要下榻送他们,燕稷伸手将他按回去:“王叔身体还没好全,莫要沾了凉风前功尽弃……让魏先生送就是了。”
燕周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
看着他的反应,燕稷眼底闪过笑意,须臾间心下便有了决定,在燕周开口之前先出了声:“说到魏先生,朕对他极有眼缘,想请他到宫里陪朕几日,说说话,不知王叔……”
“舍不舍得?”
第43章
燕周面容僵硬一下,久久不语。
“王叔怎么不说话?”燕稷缓缓摩挲腕间佛珠,似笑非笑看过去:“难不成还真是舍不得?”
燕周熟悉他这样的小动作,知道要糟,急忙低头:“自是不是,只是……”
说罢,支吾许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推脱,无奈之下,只好趁着燕稷和傅知怀不注意,悄悄朝着魏现的方向看了一眼。
魏现低眉站在边上,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着燕周轻轻点了点头。
燕周眉头不自觉皱起,但也知道如今拒绝恐怕会让燕稷起疑,只得妥协:“臣府中门客能合陛下眼缘,于臣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只是魏现自乡野而来,许多规矩怕是不懂,若有冒犯,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这一点王叔放心。”燕稷微微一笑:“毕竟朕向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是么?”
魏现:“……”
燕周:“……”
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傅知怀在边上挑眉一笑:“陛下说的是。”
就是你们这帮人给惯的!
燕周嘴角一抽,笑得很勉强:“是……既然这样,臣就放心了。”
“如此甚好。”燕稷很是满意,“那魏先生朕便带走了,王叔早些休息……魏先生,请吧。”
说罢,他笑笑,又看燕周一眼,转身出了门。
三人同行回了宣景殿,入殿时,邵和正站在窗台处插花,见他们回来很是开心,上前行礼:“陛下。”
燕稷嗯了一声,解下披风后坐到炭炉边暖手,傅知怀随着他在边上坐下,魏现则沉默着站在后面低头不语。
邵和看他一眼,对突然多出来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很是好奇:“陛下,这位是……”
燕稷像是这才想起来魏现一般,恍然开口:“这是王府府中门客,魏现魏先生,朕觉着与之甚是合缘,邀他来殿中小聚几日,今后唤他魏先生就好……你先带魏先生到后殿安置下来罢,可别委屈了先生。”
听他是临亲王府的门客,邵和眼神闪了闪,很快应下:“是,魏先生这边请。”
魏现躬身道了谢,随邵和一同去了后殿。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傅知怀皱眉:“燕小九,你这事做的有欠妥当。”
燕稷漫不经心抬眼:“哪里不妥?”
“魏现是谁你我心知肚明,现在你将他带进宣景殿,这不是……”傅知怀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脑子被燕稷的任性气的短路,一时间都忘了接下来原本想说什么。
燕稷好心替他接了下去:“引狼入室?”
“……你知道就好。”傅知怀发愁得不行:“燕小九,这些曲折弯绕的事情让我……们来操心就好,你就欢喜着做那个肆意爱笑的小皇帝不好么?”
燕稷手一顿。
肆意爱笑的小皇帝。
像他这样从铺满尸骨的修罗场里浴血爬出来的人,哪里配?
他看着傅知怀眼中毫无保留的关怀,手指又无意识摸上腕间佛珠:“明成,我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很多事就必须担着,你明白。”
“我明白,可是……”傅知怀开口刚说出几个字,注意到他没用朕,话像是卡在喉间,之后无言低头看了燕稷一会儿,叹口气:“算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我都习惯了,今后多护着便是。”
燕稷摸着鼻子对他笑笑,突然就又听着他低声喃喃一句:“反正你连谢闻灼这样的都招惹了,其他人跟他一比简直是正直又善良。”
“……”
这话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燕稷干咳一声,之前心底那么点小矫情顿时烟消云散:“这话说的,你跟太傅究竟是多大仇?”
“哪里能有什么仇。”傅知怀很是不屑:“就是……之前我任相位时,曾与先帝定下满三年后便转为太傅,谁知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却白白给他占了。”
燕稷无法理解傅知怀的脑回路:“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也就不会有旁人了。”
很是普通的问题,却让傅知怀顿了顿:“这,大概是那时候太忙不记事,给忘了吧……不提了,毕竟比起这个,重要的事还有很多,比如……”
他笑一笑,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带着梨花木香气的信,推了上来。
“……”
燕稷觉着这个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他将信笺接过来,低头看下去:“说起来,之前你不是说等到了二百六十九封就给我一个惊喜么?现在可不止二百六十九封了,说好的惊喜呢?是不是忘了,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傅知怀一顿:“怎么会骗你,只是惊喜久了才算惊喜,再等等,不急。”
燕稷撇嘴,很明显是认定他就是在忽悠自己的模样,若是平常,傅知怀早就开始挑眉与他互损,这次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之后没待多久,说了声长点心便离去了。
颜控二狗子很是伤心,跟着傅知怀到门边蹲坐下目送他身影消失,等到完全看不见后趴下把头埋进爪子间呜咽几声,寂寞伶仃,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铁石心肠的饲主抱着手炉偏头看它一眼,对此很是嗤之以鼻:“没出息。”
谢闻灼绕过二狗子进来,刚好听到燕稷说的话,不由笑笑:“什么没出息?”
他眉眼温润,长身玉立站在门边,外面暮光暖暖映在他脸上,逆光模糊了五官,燕稷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依旧能从隐约的轮廓中看出他脸上每一段细小的弧度。
生得好看,眉目向来深情款款。
燕稷不由看呆了,直到谢闻灼的手触碰上他的脸颊也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看起来,其实比二狗子还要没出息。
……
后殿。
邵和将魏现带到左边的房间安置下来,将宣景殿的规矩着重说了些,便退了出去。
魏现四处打量一番,眼底闪过深思,一时间也摸不清燕稷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由回忆起上一世燕稷冷冰冰的模样,再想到他现在那双无时不刻弯着的桃花眼和面上慵懒的笑,心里仿佛被笼了一团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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