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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重生)——公子湛

时间:2017-04-09 17:53:05  作者:公子湛

  三月十九,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清晨,刚上朝,兵部尚书张启便上前递了文书,里面是清晨入京的东嘉关急报,赤方国半月前夜里对西承国下了战书,旦日凌晨便入了关,铁骑烈马,连屠三城,如今正直朝西承国都行去。
  这战事的开端,是因着和亲一事。
  三月前,赤方长宁公主云木瑶嫁于西承三皇子,原本是喜事一桩,不曾想成亲不足七日,云木瑶突然身死,西承对外称是暴病所致,之后尸身归于故土,宫人守灵,却在无意间发现发现满身凌虐痕迹。
  此事一出,赤方国大怒,奉书责问西承,寻求交待。西承言语不明,尽是推诿,如此两月后,云木止彻底没了耐性,定下一月之期,若无答复,兵戈相见。
  半月前,恰好是期限最后一日。
  张启神情凝重,道:“这长宁公主一事,本就是个谋划好的借口,赤方这次显然有备而去,从西承常岭关而入,破三城,手段血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虽说野蛮,但颇有震慑之力,而臣观他破关路线,觉着明里暗里尽是野心。”
  他继续说:“按着赤方破关的路线,西承之后,应当是成横和靖章,再过扶旬、昌曜和南越,破去云中,最后便是……”
  大启。
  众臣面上骤然慎重起来。
  “半月内连攻三城,若不是清楚其布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户部尚书梁川皱眉,“看来赤方是早存了这样的心思,狼子野心下,唇亡齿寒,陛下,还是应当早做打算。”
  这道理人人都清楚,打算却不容易做。
  赤方此次宣战西承,无论暗地里如何,明面上有着长宁公主一事做为借口,野心便披上冠冕堂皇的皮,从而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是故,如今二国交战,是双方自身的事,与旁人无关,若是大启插手,局势就彻底乱了。
  “这事不宜妄动。”御史台邹齐出了声,“就当前来看,赤方向西承宣战合情合理,并且现在也没有明确行为表明赤方意图动乱。在一切明晰前,还是应当先作壁上观,否则稍有不慎,动及本身。”
  燕稷眯起眼睛。
  御史台邹齐,入朝为官近四十年,两朝元老,为人果断,极言直谏,明辨是非,有‘铁面谏官’之称,先帝时颇受重用,无论朝堂乡野,名望甚笃。
  这些不假,可惜,他老了。
  老了,心中顾忌的事日益增多,也就开始为自己谋求退路,心中权衡之后,昔日不畏权贵正直谏言的人,便成了站在燕周身后寻得庇佑,保全自身及家眷的附庸。
  邹齐话音落下后,朝堂上免不了一场争论。三方派别,两方各持己见,一方沉默不言,争论到最后意见依旧不合,众臣面红耳赤。不由抬头朝上方看过去,后者低头扫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百官一震,瞬间收回了目光。
  皇帝刚继位时就是个心思不好猜的主,这些年城府有增无减,自昨年及冠后更是难测,看这模样明摆着就是要搞事,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去招惹。
  要搞事的皇帝慵懒笑:“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有结论了?”
  百官低头沉默,大气不敢出,良久,听到上方传来帝王不急不缓的声音:“朕说啊,你们现在急什么?不用着急,毕竟这需要急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大启。”
  燕周一派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苏谋和中立派那边已经躬下了身:“陛下所言极是。”
  燕稷就笑起来:“既然已经明白了,那就散了吧,万事都要稳住,才不至于落在下风。”
  说罢,不等燕周那边的人反应过来,便起身站了起来。刚一动,腰间瞬间一阵酸痛,燕稷不由皱眉,停顿片刻,才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身后,众臣因着他临走前的皱眉感到十分惶恐,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帝王不满。而谢闻灼长身玉立站在那边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眉眼微挑,笑容缱绻。
  ——宛如一个好不娇柔做作的妖艳贱货。
  ……
  一语成箴。
  四月十九,东嘉关再次传来消息,赤方又破西凛五城,所过之地敛物屠城,随后直赴国都而去。
  同月二十一,西承派遣使臣入京,来的人颇有分量,是西承敬亲王徐远。
  燕稷在宣景殿见了他,徐远神情急切,入殿后便迫不及待开了口。他方才慌张,现在却冷静了下来,“陛下,臣奉吾皇之命前来请求援兵,望陛下准允,以免除兵戈,护佑安平。”
  这话说的也是冠冕堂皇,只说大局,其他半点不提。
  明摆着以为燕稷年少可欺。
  “王爷无须着急,先坐。”燕稷道,待徐远坐下后,却不接这个话茬,不紧不慢与他打太极。
  徐远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大启这位年轻的皇帝还是没有任何提及前事的意思,不由着急,再次主动提起。
  燕稷慢条斯理给他斟上茶,听他说完,笑眯眯开了口:“王爷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想让朕援兵,却还不够。”
  徐远垂首:“请陛下指点。”
  燕稷也不避讳,直言道:“王爷恐怕是忘了说,西承凭什么,能够让朕担着诸多风险出兵。”
  “陛下,赤方此次来势汹汹,毁城屠民,手段残忍,云木止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在西承终结,若不及时阻止,来日必成大祸。”徐远沉声道,“到时大启也无法置身事外。”
  燕稷对此不为所动:“你说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先莫说这现在还只是猜测,即便它是真的,大启端可以先作壁上观,毕竟时机多的是,何必在现今一切还没有眉目的时候就牵扯其中。”
  徐远咬牙:“只怕到那时,赤方鼎盛,一切就不好控制了。”
  说着,却看到青年无所谓笑起来:“我大启自沙场荣耀,经征伐鼎盛,臣民莫不英勇,若有外族敢犯,必定让其有来无回,朕有何惧?”
  这话是实话,徐远不会怀疑。
  他看着燕稷,燕稷也在看着他,双方对视许久,到底还是徐远先松了口:“若是陛下肯出兵止戈,西承愿增加每岁上贡,并奉上西南五城,以示诚心。”
  燕稷只是笑:“还不够。”
  徐远一愣:“那陛下的意思是……”
  “很简单。”燕稷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一句,“朕要你西承的统治权。”
  “嘭”的一声,陶瓷碎裂声乍响。
  徐远猛地站起来,手边茶杯被打翻,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这未免太趁人之危!”他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如此行径,如此行径!你大启与赤方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燕稷淡淡对上他的眼,声音毫无波澜,“赤方除了屠城之苦外什么都给不了你,若是西承落在云木止手中,下场如何你自然清楚,而我大启,至少能保西承四方平定,臣民安宁,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徐远哑口无言,呼吸声越来越大,眼里的挣扎一目了然。
  他不想答应,可是如何能不答应。
  被屠的八座城池,百姓残破不堪的尸体,血流成河,遍地疮痍,他自西承入大启,路过的每一处,脚下都是他西承臣民的血肉残骸。
  他如何能不答应?!
  徐远手上暴起青筋,眼白骤然赤红。
  燕稷看在眼里,不着急,他心里清楚,西承没有退路,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一炷香后,徐远握着拳头,沙哑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说完这句话,他卸掉全身力气坐回去,面容疲惫,整个人瞬间沧桑了下去。
  这样的姿态燕稷曾在无数人身上见到过,就连他自己也经历过比这更痛的事,对此半点不忍的感觉都没有,继续往徐远心上插刀:“这事王爷可做得了主?若是需要请示贵国国君,朕也等的起。”
  徐远干涩道:“陛下分明清楚,西承根本没其他的路可以选。”
  他低下头:“还望陛下能够尽早援兵,西承……等不起。”
  “如此。”燕稷笑笑,坦然起身对着徐远伸出手,“那便祝我们……合作愉快。”
  徐远看着伸至面前的手,闭了闭眼睛,最终颓丧上前,虚虚握了一下。


第61章
  当晚,西承君主落玺文书至宫城。
  隔日上朝,燕稷将西承一事告知百官。
  众人愣怔片刻,随即争议不休,左边苏谋一派认为此事妥当,右边燕周一派觉着有欠考虑,中立派站在他们中间自挂东南枝,画风很是不同寻常。
  其中伪中立派谢闻灼尤甚。
  燕稷一边听着他们争论,一边跟谢闻灼眼(mei)神(mu)交(chuan)流(qing),等到下方将视线重新投上来,抬头轻描淡写说一句:“朕不是在与你们商量,只是简单告知一声罢了。”
  百官明白他的意思——
  意见如何随你们,反正事情是要这么办。
  傅知怀与苏谋对视一眼,随即接着燕稷的尾音开了口:“陛下之意,臣等自当维护。”
  说罢,他垂首行了跪拜之礼,以示姿态,旁边的贺戟和谢闻灼也同他一起跪了下去。
  近年来苏谋年迈,他背后的势力慢慢转到了傅知怀手里,谢闻灼在中立派中的威信越发笃厚,隐隐越过魏荣。于是到如今,朝堂文官三派以燕周、傅知怀及谢闻灼为首,武官则对贺戟极为信服。
  四方势力三方表态,身后臣子附和,朝堂当即跪了大半,燕周一众人直愣愣站在他们中央,看着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燕周面色不渝,低头对邹齐使了个颜色。
  邹齐咬牙,上前猛地跪了下来:“臣恳请陛下三思!”
  他眼眶发红,言辞激切:“陛下,此事背后牵扯甚多,如今一切尚不明了,慎行尚且忧心落入泥沼,何况其他?!且兵家本就是大事,有不慎便会动摇社稷,数百年前九国征伐,民不聊生,到头来各自底气受损,陛下,大启十世基业,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燕周身后臣子立即附议。
  燕稷坐在上面静静看着他们,眼神很淡。
  见君王无动于衷,邹齐一顿,面上突然满是悲怆,用力叩首十次,老泪纵横:“先帝临终前对臣多有嘱咐,可现在看来,到底是臣无能,辜负了先皇的期望,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无法阻止,不如现在就去了,也好过等一切覆水难收,九泉之下无言见先皇!”
  说着,他站起来,闭上眼睛就朝着前面的金纹红木柱撞了过去。百官一声惊呼,眼看着邹齐立马就要血溅金殿,众人心一提,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燕稷的声音:“慢着!”
  燕周身后的人手疾眼快将邹齐拦了下来,声音悲痛:“御史这又是何苦!”
  邹齐摇摇头:“先皇昔日对我多有提拔,这等知遇之恩,怎能不报?”
  他抬袖擦擦眼睛,红着眼睛朝着燕稷看过去,却发现后者并没看他,而是让站在红木柱边上的臣子避让了去。
  邹齐一愣,燕稷对上他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素问御史耿直,这等以死明志之气节,朕由衷佩服,只是方才柱边并非无人,御史这一撞恐怕会牵及无辜,不过无妨,如今朕已经清了人,徐大人,请——”
  邹齐:“……”
  燕周:“……”
  百官:“……”
  众臣下意识齐齐看向邹齐。
  邹齐僵着身子站在原地,面色青一片红一片,他之所以投靠燕周,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条后路,死谏这种事做做样子还好,真要做,他豁不出去。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
  “看来御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是好事。”最后,还是燕稷打破了沉默,微微笑着:“人有情绪时容易做些冲动的事,御史一番忠心朕知道了,不过今后还是要注意些,活着不容易,千万别因为一些事,让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话里有话,端看听的人怎么想。
  邹齐垂首躬身,沉默着退了回去,燕周咬着牙,掌心反复开合数次,终究是跪了下去。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援兵西承一事,就尽早筹备。”燕稷道,说完,他抬起头,一瞬间身周尽是威势:“我大启天佑之国,虎狼之师,臣民向来无惧,可有人愿挂帅西征,为我大启添一分疆土!”
  不是守域,而是扩疆。
  朝上武官一震,心里骤然热血翻涌,贺戟上前一步,目光坚韧:“臣贺戟,愿率白虎营挂帅西征,荣耀与生,生死与共,共承我大启盛世!”
  身后白虎营四将抱拳:“望陛下准允!”
  他们之后,所有武官纷纷上前躬身,甚至连文官中也有不少人开了口,愿以谋士之身前往,为大启效力。
  “心有荣耀,不坠青云,这才是我大启男儿当有的模样。”燕稷也站了起来:“此次援兵西承,便由贺将军挂帅,白虎营四将任偏将,骠骑营随之共往。我大启雄师,所向披靡,无所不破,朕便在皇城置酒,待你们凯旋而归!”
  话不长,却让底下众人豪气顿生。
  众将领旨,退回原地,目光很热。周围百官心情不外如是,只有燕周一众人站在边上,神情闪躲。
  燕稷站在上方,低头将他们的神色看的清楚,手一抬,而后在朝堂安静下来的同时开了口:“此事就此定下,朕知道你们其中定有些人心中对此不满,朕不在乎,但有些东西,你们必须知道。”
  “大启历经数百年,十朝盛世,到如今成为鼎盛之国,享尽安平。”燕稷道:“安平是好事,但是,你们在这安宁中待的久了,究竟还有几人记得当初大启建朝之时,太祖曾说过什么?”
  众臣一愣,回想过去,片刻,心头一震,眼睛骤然亮起。
  燕稷仰起头,一字一顿开了口:“是,愿大启终有一日,外能成披靡之师,内能有肱骨之臣,统一宇内,四海安平。”
  “而现在——”他低下头,声音不复往日清亮,略微低沉,无端让人信服:“我大启,外有十三披靡之师,内有千百肱骨之臣,差的,就只有统一宇内,四海安平。”
  “如今,是时候了。”
  众臣面容振奋。
  燕稷说罢,又看了看底下众人的神情,之后突然朝着史官方向看了过去:“史官何在?”
  崔史官上前一步:“臣在。”
  “今日朝上之事,你要一一记下,无论是谏言,还是其他,都要一字不差。”燕稷沉声道,“万事书于史册,朕身后便与之牵扯,大启选了这样一条路,若是成,朕与而等共享荣耀,若是不成,这千古骂名,便由朕一人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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