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从别的部落来的吧？”摊主收获了满意的货物后，看维兰十分顺眼。
维兰没有否认：“昨天刚到这里。”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马上就要深秋了，再过几天这里的气温就会骤降，到时候会有一场风雪，非常冷。我们一般会在这段时间内储存足够多的食物，等待第一波寒潮来袭，熬过第一波后才重新出洞。如果你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几天尽快凿一个出来吧，否则……”
摊主的脸色有些低沉，“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为严寒永远地离开我们。”
维兰眨眨眼，听出了摊主话里的沉重，说：“多谢，我们会注意的。”
摊主摆摆手，“我去打猎了。”然后他举着他的新武器，迅速离开了，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见。
弗莱说：“古早社会的人类虽然身体素质十分强悍，但却也是最脆弱的。寒冷、饥饿、疾病都能轻易夺走他们的生命。”元帅的眼神变得悠远，“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冬天会和他们度过的以往任何一个冬天不同。帝国开发部的人已经到了，这里也很快就会大变样了。”
星际文明的扩张速度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拥有最尖端技术的银星帝国。他们拥有可怕的改建能力，只需短短几天，就能给一个星球带去翻天覆地的变化。维兰也知道这一点。但这是他第一次切身接触未被改造过的另一种文明，这里的人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赖以生存的法则、和独特的习俗风情……然而这一切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他们会被同化，会以文化断层的方式接受全新的规则。银星人不会奴役他们，却会让他们按照银星的方式走。
两人又在这个原生态部落里待了几天。两天后，他们决定返程。
亚索已经连续累计发送了十几个通讯申请，维兰甚至可以想象这位Alpha副官铁青的脸色，而甩锅人弗莱面不改色，照样吃好睡好，不紧不慢，和维兰吃喝玩乐了一阵后，才给了亚索一个归期。
维兰拐去族长的山洞里，同阿尔文告了别。这次两人交流的很顺利，阿尔文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了，眼底有了几丝神采，他的注意力被那只速析机所吸引，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里面会传出人语。
维兰告别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了塞伦的影子，这位感情问题成谜的Alpha远远地躲在外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阿尔文似乎完全没发现。
就在维兰携手元帅一同离开村落的时候，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两人同时冻得打了个激灵。
“阿嚏。”他小声打了个喷嚏。
弗莱皱眉：“怎么忽然这么冷了？”
两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时值中午，天幕却已经暗了下来，有细细的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维兰捧着手，惊讶：“下雪了。”
几秒后，飞飞洋洋的雪花变成了一片一片，被飓风卷起，铺天盖地地朝着村子扑去。
身后，村民们露出了惶恐的表情，纷纷收起手里的活，奔走起来。
“寒潮来了！”
“不，不可能！现在才初秋，怎么可能有寒潮……”
“快回洞里，暴风雪要来了！”
“阿力他们今天外出打猎还没回来！”
“别管了，先回去！还有孩子，都带回去！”
……
原本宁静平和的村子顿时一片混乱，风雪中，还光着两条胳膊的村民们无一不是恐慌脸。
维兰说：“不是过段时间才会有寒潮吗？早上的时候，气温明明很正常。”
弗莱皱眉，望着越来越密集的风雪，沉声说：“来不及了，星舰离这里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可是风雪太大了。”
“我们跑过去？”
阿尔文忽然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快跟我回山洞！寒潮来了，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这场毫无征兆的风雪来势凶猛，只花了半分钟的功夫，就席卷了整片大地。那一片片巴掌大的雪花在空中罗织成巨网，仿佛要将所有生物统统掩埋。
两人没有犹豫太久，立即跟着阿尔文往回走。
阿尔文穿着单薄的小马甲，嘴唇泛紫，耳边是猛烈的风雪声，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没了知觉。在一片寒意中，维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弗莱紧紧攥住。弗莱从背后护住他，似乎想要将人圈在怀里，阻隔风雪的侵袭，然而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太冷了，矿星西半球的寒潮简直是一场天灾。
还是一场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三人躲进了阿尔文在塞伦隔壁新凿出的山洞中。气温下降的极快，明明早上还风和日丽，温度宜人，现在却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阿尔文将两人带进了最深处的山洞里，那里距离洞口有一段距离，而且还拐了个弯，所以风变小了很多，然而还是冷。
两人一个穿着衬衫加外套，一个穿着长年军服标配，平日里身体素质强悍，一点点小风雪并不会击垮他们，但是现在这场风雪，简直堪称史诗级别的。
维兰上下牙齿不听使唤地打架，他问：“这就是寒潮？”
阿尔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还穿着小马甲呢
“是是是的，第一波寒潮是最冷冷冷的。”阿尔文冻得不行，发出了一连串魔性的叠音，“今年来得太早了，我都还没准备备备……好。”
第63章
阿尔文抖抖索索去翻角落里，捧出两张兽皮毯子, 一张将自己裹住, 另一张递给他们。弗莱接过毯子, 将维兰团团裹住，然后把人形暖炉抱在怀里。
“风雪大概持续多久？”
阿尔文说：“往年都是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
乐观点想, 七天，那也够呛, 维兰问：“有柴火吗？”弄个火堆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阿尔文点点头，从兽皮毯子中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洞口, 说：“有，不多。”
弗莱于是抱起维兰，将两个团成团的Omega并排放在一起, 自己起身走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堆柴火和前几日换来的兽皮回来了。风雪已经扑洒入洞内，弗莱的眉毛上覆着一层寒霜, 他搓搓手, 开始引火。
维兰裹着毯子走上前，双手攥着毯子一角, 张开，瞬间一股冷气钻进来，他急忙扑到弗莱背上，裹住, 说：“冷冷冷冷……冷吗？”
弗莱升起火堆，将人拉到自己身前，“这儿的气候太古怪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他又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风雪，星舰可能被掩埋了。”
维兰缩在他怀里，试图用一条毯子裹住两个人。
“没事，我还好。”弗莱笑了笑，将另一件兽皮搭在维兰身上。
维兰说：“我看过了，洞里的食物不多。”
阿尔文此时也挪到了火堆前，暖黄色的火焰下，气温似乎回转了一点，他神色忧虑地说：“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所有人都以为离寒潮还有一段时间。”没有准备，就意味着没有充足的食物，对于这个村落的人来讲，将是一场灾难。
维兰说：“我们可以联系加林，让他们送一批物资过来。”
弗莱面色凝重：“通讯仪在星舰上。”
——而星舰在一公里外。
从体感温度来看，外面的风雪很大。但是十分钟的路程并不长，一场大雪而已，闷头跑过去，也许没问题。
弗莱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是想到刚才在洞口看到的情况，他说：“等风雪小一点，我们再想办法。”
这两人讲话的时候全程无障碍，所以不需要速析机来翻译，导致阿尔文一脸茫然，他闷声不响地靠着石壁烤火，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愁色。
三人静静待在洞内，等待风雪变小。半夜的时候，维兰是被冻醒的。刺骨的冰冷钻进肌肤，仿佛血液都要被凝固住。弗莱也醒着，他半阖着眼，仿佛在聆听外面的动静。
“风雪变大了。”
维兰的心沉了下去，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弗莱继续说：“柴火也不多。”
维兰叹了口气：“食物也没有。”
弗莱指了指身后：“……他看起来也不太好。”
维兰扭头看去，睁大了眼睛，“阿尔文？”
他急忙跑过去，发现对方脸色通红，嘴唇白的可怕，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伸手探了探额头，顿时被手下的温度烫到了。
“发热了。”
在这种天气里生病，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族长的儿子吗？我们把他送过去，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弗莱没有回应。
维兰打了个喷嚏，他本身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套也不厚，此时也有点受不了这冷空气。
“我去隔壁找塞伦。”弗莱站起身，仿佛下了某个决定。
“等等！”维兰无语，穿着一身军装就出洞，就算是Alpha也吃不消吧。
维兰扯开毯子，顿时冷得发抖，“披上毯子，小心点。”
这次弗莱没有拒绝，他点点头，“我很快回来。”
目送着弗莱走出山洞，维兰虚虚地蜷在阿尔文身边，说：“阿尔文，你坚持住啊，等到风雪小一点，我们就能联系救援了。”
阿尔文无知无觉。
维兰等了很久，目光一直盯着洞口。塞伦的山洞就在隔壁，出洞拐个弯就到了，来回只要三分钟而已。然而弗莱迟迟没回来，他有些担心，无意间碰到一样硬硬的东西，才发现是速析机。
“……”这种时候言语不通是会出人命的！
正当他准备下地找过去的时候，弗莱带着一身风雪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塞伦。这名高大的Alpha手里带着件超厚兽皮，看到阿尔文的时候，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滚烫的体温一下击溃了他的心，塞伦发出一阵低沉的悲鸣：“阿尔文……”
他将人裹进柔软厚实的兽皮中，抱起人急匆匆地往外走。
弗莱搜寻了一下洞里有用的东西，发现只剩下一捆柴火，于是单手拎起，拉起维兰说：“我们也过去。”
一出山洞，迎面就是猛烈的寒风，裹着大片风雪。维兰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一张嘴就是满口的冰气。弗莱始终牵着他，几步的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塞伦的洞口很窄，维兰弯下腰钻进去后，发现内部的空间反而比阿尔文的宽敞很多。里面的东西很多，看得出来，塞伦是个非常擅长打猎的人，洞里堆满了厚厚的兽皮和食物。在一堆毛茸茸的兽皮中，他看到了阿耐。这位瘦小的Omega被冻得不轻，脸色惨白，身上裹得像颗球。
塞伦睡觉的地方与他隔了好几步距离。
“阿尔文……”塞伦守着昏迷不醒的Omega，声音颤抖：“我以为你在族长家……如果知道你离我这么近，我一定不会……不会让你染上高热的。”
“有药吗？”维兰打断他：“再不治疗，他会很危险。”
塞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药？”
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药物。
维兰沉默了。
“他发热了，有办法给他降温吗？”
阿耐忽然说：“没有用了，他会死。”
塞伦猛地看向他，双眼怒瞪，“他不会有事的！”
阿耐缩了缩身体，没再吱声。
“……”连退热药都没有，这里的人生了病，难道就只能听天由命吗？
塞伦忽然说：“我去找吱吱草。”
吱吱草？那是什么。听到这句话后，阿耐反应激烈地跳下石床，“你疯了吗，这种天气出去！”
塞伦的脸沉得可怕：“只有吱吱草能驱走高热，我必须找到它。”
“吱吱草只会在初春才找得到，现在根本不会有！而且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一定能救他的！”
在恶劣的处境前，阿耐抛开了往日里的柔弱，尖声叫道：“别走，如果吱吱草真的有用，冬天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现在出去，只会死的比他更快。”
维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喂他喝热水。如果不想他出事，就按我说的方法做。”
塞伦没反应。
维兰又说了一遍：“我有办法救他。”
塞伦猛地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
维兰语气笃定：“在我们那里，发热只是小病，吃了药就会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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