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皖离听到上方有打斗的声音,费力探出头来看到的就是徐羿换左手持剑,勉强接着祁钰的样子:“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您不要和他打了!阿离跟他走就是,不然,您会受到牵连啊……”
话罢就挣扎着爬出暗道。
另一边徐羿分心,眼看着洞口变窄,他干脆一剑劈向机关旁的石壁,轰然落下无数碎石挡住了机关入口再也无法打开。紧接着不顾祁钰的纠缠,来到入口前,一把握住顾皖离的双手。
“阿离,你若心中有我便听从我的安排!快下去,按照计划跑出去!”
“徐羿,你真是不知死活!”背后祁钰气盛,同样长剑一挥刺入徐羿肩胛,“夏侯!你尽管掩藏!你的徐羿就要命不久矣了!”
“城主大人!城主!”顾皖离力不及徐羿,被硬生生塞回了暗道,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越来越窄的入口有上方徐羿的鲜血落到他的面颊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水模糊了顾皖离的视线,他终于握不住边缘又掉回洞底。
“是我的人,就听我的话。阿离,活下去。”徐羿猛咳,嘴角却是含着笑意,眼神中也没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闸口的夹缝连胳膊的宽度都容不下,顾皖离恍然,爬到一旁的石头上用力捶打石壁,突然一柄长剑刺过徐羿胸口,直接穿过闸门最后的缝隙,“锵”地一声被夹死,股股鲜血从剑上流淌而下。
顾皖离疯了一般去握那剑的底端,似乎是想挡住石壁后那人的伤口,满脸的鲜血便随着眼前最后一丝光明退去看不清晰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火折子在打闹中不知去向,他张口想呐喊,却如失声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顾皖离还没来得及看城主大人最后一眼,到头来他却还是不听城主大人的安排,是他害的城主大人面临如此险境,他……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中,顾皖离怅然若失,许久没有动作。
突然脚边似是有什么动物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顾皖离头痛欲裂地扶着旁边的墙壁站起来。
“活下去,活下去……”他口中念念有词,他会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永远不会忘记祁钰在城主大人身上留下多少伤口——八处血淋淋的口子印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顾皖离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多远,漆黑的暗道,他不知摔了多少跤,到了岔路也是四处摸索才打开了第三条路。
头越来越疼,他完全是凭本能在走,灌了铅的双腿亦是行动缓慢,渐渐的他隐约感觉到脚下的路开始向上,鼻间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啪!”不知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顾皖离再次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四下去扶东西想起来,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顾公子!你怎么才出来!”
“廉,廉大人?!”顾皖离似乎是听到了廉颉的声音,接着便被另外两个人扶了起来。
“我们早已在洞口等候多时,顾公子在洞内是迷路了么耽误这么久……”廉颉连同一旁安排好的人将倒地的顾皖离扶起来,然而顾皖离抬头的瞬间,一直沉稳的廉颉都吃了一惊,“你,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血?!是受伤了?”
“……”顾皖离被两个人托着站起,浑身使不上力气,被提及脸上的血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两眼竟生生流出血泪来,怆然地念了一句“城主大人”后,便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出的感情,笔力永远不够!
阿离之后几章要开始吃苦了w
第18章 断肠
枭溪城怕是要易主了!
城民听闻此事,人心惶惶。又探不到原由,竟自发的组织着围在了腾云阁周围,想弄清楚他们的城主有何过错,徐家四世掌管枭溪城风调雨顺,怎么能说卸任便卸任的?
同样被围攻的还有魏贤明,只要他一露面,就会被许多百姓拦住质问怎么私自扣押徐羿。
“哎呀,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闷在屋里半天,根本抽不开身去搜捕顾皖离的魏贤明一筹莫展。
“我早就说了,把徐羿窝藏要犯的消息放出去,让城民对夏侯心怀怨恨,他们自然会自发的去找来夏侯洗脱徐羿罪状。”
“但是,这么一来,就不能处死徐羿,我不也……”
“魏大人还在做当枭溪城主的美梦?”祁钰对魏贤明的贪婪嗤之以鼻,“现在枭溪城民已对你我二人恨之入骨,即便徐羿被撤下城主身份,也轮不到你来做。”
“我苦苦栽培这么多年的势力,好不容易皇上松口让我当一城之主,怎么能错失良机?”
“魏大人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三五年,若是现在再拖延,怕是不仅当不了城主,当初捉回夏侯的军令状也得失败了。”
“唉!罢,罢了!按照你说的做吧!”
魏贤明本身不过是个酒囊饭桶,身为刑部尚书平日里对犯人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无恶不作,到了皇帝耳朵里倒成了一个有能力的官吏,私下存了赃款便收买许多官员,在朝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然而,他的目标不是权倾朝野而是家财万贯,早早的就相中了枭溪城这块肥肉。
所以,当听说太子叛国要抓顾皖离,他面圣自荐,又说了许多徐羿的坏话,想吞下枭溪城。皇帝耳根子软又没主见,再被朝上群臣几句推波助澜,还真的应下了若是徐羿居心不轨,便将枭溪赐给魏贤明的事。
欣喜若狂的魏贤明想好计划,不仅要捉住顾皖离,还要把徐羿给整下去!
祁钰亲自书写公文,将顾皖离如何与太子勾结一一列清,又说徐羿私藏要犯,恐怕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前日还放了顾皖离潜逃,为枭溪安危着想,暂时撤去他城主身份,待将顾皖离捉回后再详细盘查。
满城哗然,腾云阁内早就有许多人不满顾皖离,他们坚信徐羿一定是被顾皖离牵连的,若是能把他找出来,徐羿应该就不会被羁押了。
“廉管家,这几日你似是很憔悴。”徐羿被扣,城内大小事宜都由副城主安豫才接管,他有许多不清楚的事情,偶尔还会问一下廉颉。
“无碍,我只是在担心徐主的安危。”
“廉管家怕是也在纠结该如何处理郡主吧?”
“……”被一语道破心烦之事,廉颉极力掩盖,“是啊,四下去找都找不到顾公子,不知何时才能洗刷徐主的冤情。”
“哈哈哈。”安豫才放下手中书文,“廉主管尽管放心,安某也是为徐主效命,自然不会作出对他不利的事,对我你不必遮掩。”
“……”廉颉不知安豫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沉默。
“要我说,”安豫才见廉颉不说明,便继续抛出消息,“总是藏在外面还是不安全,廉主管总不能时刻照看。你可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居然都知道了,“廉某不知安副城何意。”
“廉主管平日唯徐主命令是从,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徐主前日宁愿一死护郡主安全,廉主管又怎么会放任郡主在外无依无靠呢?”
“好吧。”廉颉知道瞒不住安豫才,正好与他商议一下应对之策,“你有所不知,那日早晨我接到顾公子,他从头到肩都是血,还是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只怕徐主他被祁钰下了剧毒。”
“这!?那个混蛋!枉费世人均说庠淄城民,多为翩翩君子,他怎么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他们现在放出消息想找到顾公子,就说明徐主还是安全的。但是,顾公子他却……”
“郡主如何?”
“顾公子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因徐主毒血浸入眼中,双眼盲了。”
“这……”
“怕走漏风声,我又不敢遍访名医,只是怕越是拖延,眼疾越无法根治……”
“那就更要接他回来了!”安豫才猛拍大腿,“徐主还被软禁在腾云阁,祁钰整日监视,他定然会处理徐主的毒,我们去探查一番,总能找些方法治好郡主!”
廉颉仔细斟酌,安豫才说的办法确实可行,便暗中又将顾皖离接回了腾云阁。
顾皖离自从那日从暗道中逃出,双眼失明昏迷了三日,醒后发现自己看不见却没有任何反应,每日只呆呆坐着,好在还肯吃饭。
兜兜转转,他又住回了之前的房间,屋内案上还铺着他未练完的字,桌上的水果也干了,同样的环境,主人的心境大不相同,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安豫才从廉颉那听说了顾皖离回来的消息,说自己对医术也略懂一二,便请来看看。
前门锁着,他翻窗而入,知道顾皖离爱吃,顺手还带了烤鸡来。
“郡主可有不适?”
“……”顾皖离听不出这是谁,索性连话都不接了。
“怎么,眼瞎了就算了,耳朵也聋了?”安豫才拆开烤鸡袋子,撕下一只鸡腿,在顾皖离面前晃晃,“真的是受刺激了?对美食居然都提不起兴趣?”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着。”
“郡主可知这里是何处?”安豫才一口吃了鸡腿,还吮了下手指,“魏贤明和祁钰满城风雨的找着你,肯定想不到你就住在徐主家中。”
“徐主”两字咬的格外重,果不其然顾皖离似乎是有些反应,至少头转向了安豫才的方向。
“城主大人,他,没事吧?”之前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顾皖离一直不敢问,况且每次廉颉来去匆匆,也没有时间与他闲谈。
“你说呢?肯定不好啊。”又是两下吃了另一个鸡腿,安豫才将剩余的烤鸡扔到桌上,“你眼睛不过沾了点毒血就失明了,不知徐主得受多重的伤。”
“……”又回忆起那日的长剑,顾皖离突然耳鸣,他痛苦地用手按住双耳,“别,别说了。”
“郡主,安某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想拜托你。”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安豫才突然严肃了起来,“廉管家为了保护你,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但是,我身为副城主,为徐主,为枭溪着想必须与你说。徐主他现在被祁钰、魏贤明扣押,还放出了你的消息 ,就是想找到你,只要你自首,他们的目的达到,徐主就安全了!”
“……”
“安某不才,受徐主提拔有知遇之恩,自恃有几分才能,却远不及徐主。枭溪城不能没有徐主。他现在为你一人身陷囹圄,一切皆因你而起,你为枭溪百姓考虑一下,请去换下徐主吧!”
“我……”顾皖离犹豫之际,突然想起之前城主大人说的话。
——是我的人,就听我的话。
“不!不行!我不去!”
顾皖离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阿离,你必须活下去。”间或又说了“不要任性,你快逃!越远越好!”
顾皖离惊慌失措,他突然站起,脚上的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想跑离房间:“我要离开这里!我,我得逃回怀甫!”
安豫才担心响动惊动其他人,赶紧把顾皖离拖回来,捂住他的嘴:“郡主!你这是干嘛?!”
“城主大人说过,我必须听他的!上次我没听他的,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活下去,我要离开枭溪城!”
“贪生怕死你就直说!乱扯什么!”安豫才无奈,“好,不去就不去。今天我来了有些时候得走了。以后再慢慢劝你。”
安豫才三番四次的来,想着总有一天用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说通顾皖离,然而魏贤明却不给他那么多时间了。
好大喜功的魏贤明一直等不来顾皖离,终于忍不住了。在枭溪城许多人怨恨他,过的本就不舒坦,再加上寻顾皖离这么久也毫无进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徐羿押回永固,到时候就说徐羿才是主犯再严刑拷打逼他认罪就是。
担心会有城民阻挠,魏贤明连祁钰都没有通知,就带了身边几个侍卫连同重伤不起的徐羿,快马加鞭地朝永固奔去。
直到三日后,祁钰才觉出不对劲。
“这个小人!”祁钰喊来廉颉安豫才,还没敢说魏贤明做的事。
“祁少主可谦虚了,论起小人,你若称第二,可无人敢称第一。”安豫才揶揄。
“安副城,祁某眼下无心和你开玩笑。魏贤明偷偷带着徐羿回永固城了!”
“你说啥!?”
祁钰这次自请和魏贤明来枭溪城“缉拿”顾皖离,并不是真的想将他就地□□,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担心徐羿会真的听从圣旨将夏侯交出,他也害怕徐羿牺牲自己留住夏侯。前者会使夏侯生命危在旦夕,后者只怕夏侯会一辈子记着徐羿,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说到底,他只是不甘心。
他知道夏侯背叛自己,害庠淄数十百姓,他明白夏侯有目的靠近自己,待自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时,却又要离开他。
就是这么一个飘忽不定的人,一个崇尚自由不愿屈身城池之中的夏侯,居然会与徐羿情谊相通?
他祁钰哪里比不上徐羿?
所以,他来了。
他要撕破他们表面看起来很牢固的感情,徐羿总不会舍弃一城百姓选择夏侯吧?到时,他就可以居高临下地耻笑他,你看,无论是谁,总不会放弃身份去换所谓的情爱。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徐羿也会放弃。
然而,徐羿却为了夏侯舍弃了所有。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徐羿,祁钰茫然,似是明白了为什么夏侯会选择他而不是自己。
那,如果他改呢?夏侯还会回来么?
将徐羿困住,引出夏侯,带回永固城的路上制造些陷阱金蝉脱壳。他如果也抛弃一切,夏侯是不是还愿意接受他呢?
然而这一切计划都被魏贤明给搅乱了!
“魏贤明下了狠心想陷害徐羿,若他硬是将串通太子的罪名安在徐羿头上,再加上其他人的怂恿,只怕此次徐羿就真的无翻身余地了。”
“祁少主,你这三番四次的变卦,我倒真猜不透你到底有何目的了。”虽然心里也着急,但是清楚祁钰的狐狸本质,安豫才没那么容易上钩。
“我对枭溪城无半点觊觎,讨厌徐羿也不至让他深陷困境。做了这么多,我只是为了夏侯。”
“夏侯?就去年我帮过的那个少年?”
“不错。”
“那你为了他,来我枭溪搅局干嘛?”
“顾皖离,就是夏侯。”祁钰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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