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了,”沈淮扶额,“别闹,吃药吧你。”
沈淮拆了盒布洛芬,倒了杯白开递给他。
於阳吃了药,又被要求躺床上去量体温。
三十八度。
沈淮坐在床边,用湿巾浸了酒精,给他敷额头。
沈淮的手很修长,关节不凸出,指尖收细,在於阳眼前晃来晃去,由他身后白色的光源衬着,很赏心悦目。
於阳笑眯眯:“你手真漂亮。”
沈淮略一垂眼,没说话,碰了碰他的脸。
於阳阖上眼,笑着说:“阿弥陀佛,可不能多看,看多了就折在你手上了。”
沈淮手上一顿,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於阳的睫毛抖了抖,像把翕动的羽扇。
两人间静默了一响,於阳主动开了口转移话题:“於星呢?怎么吃了饭就不见了?”
“楼上,”沈淮配合他,“上午林真过来了,住楼上,两个孩子玩的不错。”
“我还说,怎么吃完饭一抹嘴就跑了,”於阳抱怨,“小没良心的,平时吃了饭就要缠着我陪他玩,不陪就装委屈,现在一有新玩伴就不要哥哥了……唉哟,心口疼。”
他捂着胸口,额头上覆着白纱布,还真有模有样的。
沈淮却笑了笑,说:“对啊就是不要你了。”
於阳:“……你怎么不按套路走。”
“我要,哪辈子我都想要。”
沈淮起身,取了酒精瓶和另一块湿巾,微低着头说,“你一直拒绝接受治疗,医生很头疼,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给我打电话说你的病情,挂了电话就跑去找你,可你没开门,密码也换了,我一直砸门,物业赶过来开了门,我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没有呼吸了,我当时就想——这辈子怎么就这样完了呢,太快了,我们才到三字头,有时候没睡醒都还以为要赶去学校上课,怎么就这么完了呢。”
於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很少去思考上辈子这辈子的意义,只要潇洒畅快就好,他上一次两眼一黑过去了,觉得身后的事情再左右不了,也什么都带不走。现在想想看,也许人一生的价值最后也就是靠别人的幸灾乐祸、别人的悲痛欲绝来衡量。而于他,沈淮的哀恸是最瞩目的那一份。
“感动吗?”沈淮摸了摸他额头,换上了新的湿巾。
“感动啊,感动的良心都痛了,”於阳说。
沈淮拍了拍他脸,脸上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有良心的话,就照顾好自己,不要老让我担心。”
“好,”於阳睁开眼看着他。
於阳是认真的,认真的察觉到自己的健康对关爱他的人的影响,认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叫责任心。
不过,说是这么说。
所有人开学的时候都说要好好学习不再熬夜,能做到的都是上天的狠角色。於阳对自己向来心慈手软,于是——
每天晚上十点:“一分钟,就一分钟,我看完这个帖子……还给我!我的手机!……我现在睡不着躺床上也是耗着,你让我玩玩手机……不干!你要不要脸!……别跟过来我锁门了!”
早晨用早餐:“说了一百遍讨厌蛋黄,纯牛奶太腥……再营养也不吃,我只吃炸鸡腿……於星你看我干啥,你吃你的……我为什么要乖啊我几岁!!”
看剧本时:“楚微承蒙陛下看重……你拿我剧本干嘛,什么仇啊!……灯不暗,我也没看多久,我不会瞎好吗!”
这天,於阳被管教的受不了了,把剧本一甩,扭头就走,走着走着发觉没听见沈淮追上来,于是悄摸摸的回头看了一眼——沈淮揉着眉心,白玉雕琢似的俊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於阳一口气憋在胸口,又被化开了,慢吞吞的补充:“我去楼上叫於星回来吃饭。”
沈淮看他一眼,笑了起来。
林真父母都在国外,他在国内跟着哥哥林裘住,林裘过来拍戏,他一个人和保姆呆不住,于是也跑来了剧组,林裘看了沈淮的住处一次,觉得很满意,也订了同样的房型给弟弟,俩人现在就住在他们楼上。
早熟的四岁小孩和幼稚的十二岁小孩玩成了堆。
夜店金腰带和夜店小王子也凑成了狐朋狗友。
两户大概也就只剩沈淮这么一个正常、正经人了。
於阳还真上楼去找於星了。
他去的时候,林裘给他开门,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回去背剧本,两人现在已经很熟了,用不着客气。
屋里,於星正在玩林真带过来的vr游戏机,而林真则坐在地上玩手机。
於阳过去看了看,林真正在微博上和人互怼。
特好笑,於阳看了半天,觉得林小真特可爱。
“你别理他就行了,”於阳笑着说,“周家可就这么个人,你光和他在网上吵几句嘴,不痛不痒的,多没意思。”
“他们太气人了,”林真气呼呼的。
周家可他哥周正发了条微博,说自己弟弟在参加节目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并指向了倒数第二期节目里,周家可穿着被泼了果汁的衣服出境,周正在圈里人脉不错,一发微博,真有挺多人替他打抱不平。
周家可当然转发了,转发就转发吧,他还再转发了一条所谓於阳吸毒证据的微博,导向性非常明显。
于是林真就和他在微博上吵起来了。
周家可现在在《最佳声音》节目里做伴奏和声,经常出境,小有人气,相比之下,林真成天赖家里玩,几乎成素人了,没几个人认识他,所以还有黑子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来蹭人热度。
“就会装模作样,会拉个琴把他给能的,网上的人也不长眼,谁蹭他热度,给他脸大的!”林真愤愤道。
林裘从剧本里抬头,看他亲弟弟一眼,毒舌道:“就是会拉琴,就是能,哪像你学啥啥不会,就会在爸妈面前瞎咧咧说我坏话,搞的我天天挨骂,你就是该吃点教训。”
林真委委屈屈:“我怎么知道夜色是不好的地方,你自己说是去吃夜宵。”
於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裘瞪他一眼,於阳继续哈哈哈哈哈。
哈哈够了,於阳才特慈祥的对林真说:“宝贝,你看你,瞎说的什么大实话。”
在楼上乐够了,於阳牵着於星回了家。他还在笑刚刚听到的事,夜色是个gay吧,林裘把取向藏了这么多年,结果就这么被亲弟弟出柜了哈哈哈哈哈。
沈淮看他从林裘家出来,春风满面的样子,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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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抵制毒品的舆论持续发酵,diss《国宴前传》剧组的人也闹的很凶,在张屈离的带领下,在山上取景拍戏的众人并没有多大心思理会无脑喷,剧组所给出的唯一回复大概也只是由编剧华小林po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於阳的剧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一张是两个主演一个导演蹲在山石前讲戏的画面。
这能证明什么呢?在黑子面前,这什么也不是。
反正努力是作秀,拍戏是圈钱,只有规规矩矩道歉认错才能合某些人的心意。
沈淮本以为《国宴前传》剧组会出面妥善处理这件事情,但没想到他们把姿态摆的那么高,还真是带着强烈的张屈离个人风格。
张屈离今年才二十四岁,年轻气盛,才华横溢,从来对舆论不屑一顾,他有的是惊人的作品来站着赚钱,但於阳不一样,他才刚出道,没有一点积淀,一不小心就会被舆论黑的体无完肤,沈淮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
他站在露台上和自己助理通电话。
连日的阴雨天气,让天空显得阴沉沉的,连绵山脉在云雾的笼罩下失去了踪影。
“你看着处理,我暂时不开工,”沈淮对那头的助理说。
助理对他这一年的退隐状态很习惯,专业的汇报完了各种动向,便等着他上级让他告退。
沈淮却想了想,问他:“最佳声音是不是找过我当嘉宾?”
“是啊,”助理说,“上个月找您做常驻导师,您给拒了,这几天还找过我,想让您去当个嘉宾,就上个一两场,您有兴趣吗?”
“没有,”沈淮说。
助理:“……嗯我已经给您拒了。”
沈淮:“帮我定机票,我要去一趟。”
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跪着说晚点还有一更,断更好几天,我有罪……
第18章 第 18 章
沈淮去办事了,已经去了两天了,没人管着於阳,於阳兴奋的以为自己成了山大王,哪知身边还有个小叛徒,成天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溜圆的,盯他各种违规行为,随时准备告状,搞的於阳十分郁卒。
“你说,沈淮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这么向着他!”於阳指责亲弟弟。
“说到做到,你答应了沈淮哥哥,就要做到,”於星一脸平静,说起话的样子还挺像沈淮的。
於阳蹲在他身前,想到自己信誓旦旦说过要照顾好自己,只能叹了口气,认栽。
林裘在旁边嘻嘻哈哈,辛灾乐祸。
他们这些天都混在一起,白天演戏晚上对词,时不时插科打诨抛几个梗,对方也都接的住,很投契。今天他们就是带着各自弟弟一块出来觅食的,於阳说想吃路边的烤串,於星不让,说“沈淮哥哥说你还在吃药,不能吃煎炸食品。”
於阳怼不了自己家里人,怼起林裘还是很带劲:“笑什么笑,有你什么事,老男人就要老男人的样,沉稳点行不行。”
林裘反唇相讥:“土炮,吃啥烤串,哥哥带你吃法餐去不去。”
於阳:“吃完法餐吃夜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裘眼睛一亮,凑过来勾他肩膀。
於阳嫌弃道:“你干什么?”
林裘小声说:“夜宵啊,去不去……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了。”
於阳眼睛一转,也小声说:“这个可以有。”
两人一拍即合,先是道貌岸然的送弟弟回家,把小孩哄睡着,再是偷偷的溜出门汇合,接下来一番灯红酒绿大浪滔天就不在话下了。
回去的时候,林裘揽了个鲜嫩多汁的男孩,附近好点的酒店就是他们那家了,林裘就定了同一栋楼里的房,美滋滋的说完事了能直接溜回去,不露馅。他还特不讲究的问於阳要不要加入。
於阳微笑着回赠了他一百个白眼。
男孩也喜欢於阳的长相,有点希望他来,于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蹭了蹭他手臂:“哥哥一起吗~~”
於阳伸手去按电梯按钮,顺势避开了,笑着说:“你们玩你们的,我就算了。”
电梯由上至下运行,於阳盯着楼层数,明显是不想多谈。
林裘把男孩拉回去,有些轻佻的说:“你哪受的了啊。”
男孩有点脸红。
於阳默默骂了声臭不要脸。然而作为曾经的夜店小王子,他心里是有点羡慕的……
林裘揽着新猎物,看了几眼曾作为他猎艳对象的於阳,玩味许久,觉得颇有意思。
以於阳的身世、年龄、经历,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是现在的样子。
林裘把弟弟送去《演绎》节目组时,还顺带出了一笔钱做投资,节目组会把每天的隐藏录像传给林裘看,林裘虽然忙,但也偶尔打开看看,对於阳这个人还是有点认识的,他是亲眼看见於阳在一夕之间发声了巨大的改变,尽管还是那张脸,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些想法说起来太玄乎了,但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於阳和那个死去的於阳,太像了。
他隐晦的和沈淮提过一次,沈淮不置可否,只是让他好好拍戏,别的不要多想。
林裘若有所思,不再多问,把这个谜题存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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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阳和林裘这哥俩出去玩的事果然没被发现。
第二天大早,沈淮回来了,於阳一阵庆幸,有种干了坏事成功掩盖过去的感觉。
沈淮帮他把平时习惯用的东西都捎上了,好大一个行李箱,於阳又莫名心虚了起来。
他吃早饭的时候格外乖觉,讨厌的蛋黄能吃俩,沈淮看到了,一点也不欣慰,他太了解於阳了,这种补偿性的表现一定是由于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说不上不好,就是让沈淮知道了一定不赞同。
於阳喝了奶,抿掉嘴唇上一层细细的奶沫,随意问道:“你回北京干什么了?”
沈淮回过神来:“买水军。”
“啊?”於阳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沈淮是去处理最近抵制他的话题了。
白天要开工,於阳吃了早餐,带沈淮一起去了剧组,沈淮帮他处理的舆论很大一部分和剧组有关,沈淮需要去见张屈离。
出门的时候还碰见了林裘,於阳特紧张,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泄露了他昨晚的行踪,还好林裘识趣,嘴闭的很紧,让於阳非常感动,觉得他太上道了。
二人就这样衣冠楚楚的去上工,不过拍戏的时候都有点不在状态,尤其林裘,哈切连连的,实在缺觉。
张屈离发了几次火,脸全黑了,指着俩人鼻尖骂:“我不管你们俩昨晚是做贼了还是搞对象了,以后别挑有戏的时候,整个剧组上下几十号人伺候你们两个,多大的牌我都看不上!”
沈淮正在不远处和工作人员谈话,听到张屈离的大嗓门,不由得顿住了,扭头看向那边。
於阳和林裘就老老实实站在那听训,等张屈离一走,林裘立刻小声给於阳说:“听说张和在访谈的时候说张屈离会用《国宴》去报中影奖,但其实张屈离根本还没想过这事,他觉得又是江丛屹的歪主意,给气坏了,所以今天这么大脾气。”
於阳扫一眼走掉的张屈离,问:“江丛屹怎么回事,真跟了张和?张和不是修身养性好多年了吗?”
林裘也没问你怎么知道张和修身养性多年,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老树开花,是真爱啊。以前於……那谁捧他的时候,也没花这么大功夫,张和可好,亲儿子都比不上,什么资源都给江丛屹,业内现在谁都知道,要是张和不好说话,那就找江丛屹,哄好了江丛屹,事情差不多就妥了。”
张和今年四十有九,和他儿子一样是年龄挡不住才华,成名极早,於阳拍过他的戏,也对其人品有所耳闻,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再加上他所了解的江丛屹并不是会出卖身体的人,所以当初听见江丛屹跟了张和的消息,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也没有过分抵触,反正大家连性别都不在意了,还在意年龄干嘛呢。
他们两人小声讨论,所以凑的近,另一头,沈淮抿紧了唇,心里升上一种似曾相识的危机感。
当年的江丛屹,现在的林裘,以及中间许多月抛,每一个的脸上都写着性情相投、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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