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家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因为都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索性就谎称“同学”这个身份,就好理解了。
“你好,”白远母亲直起身子,敛了神色里的心疼,握了握他的手,“多谢你照顾小远。”
她的中文是久居海外的人士的那种生硬,却语调温柔,优雅大方。
“阿姨不用客气,”林枫笑笑,另一只手熟练搭在白远的肩上,“我们两个本来是室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寒暄的话也没说几句,白远母亲常年做空中飞人,自然知道长途飞行的劳累,体贴道:“你们先休息吧,明天晚上我让Jake来接你们两个出去吃,给你们接风。”
白远又想多与母亲说说话,又累得腰酸背痛,两难间听见他母亲凑过来在自己脸颊上淡淡一吻,又柔声说了一句:“小远乖乖的,好好休息。”
久违了的亲情让白远眼眶一热,却低头转着轮椅去了卫生间。
收拾妥当,已经接近傍晚了,Jake打电话来,征得同意送了些中餐,两人简单吃了点,便去了卧室休息。
身上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白远侧身窝在爱人怀里,一半是因为择床一半是因为忐忑。
母亲到底有多大势力他不清楚,但他想既然母亲能知道自己要来纽约,自然肯定也会知道自己跟林枫的关系,那自己假扮瘫痪这件事,就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了。
身侧爱人倒是睡得香甜,透过窗外昏暗的光线,白远盯着他俊朗的容颜,不禁看得痴了。
初初喜欢他不过是欣赏他的才华,喜欢他的性格,后来日渐了解,那份好感渐渐演变成心动,他珍视林枫的重情重义,羡慕他的心直口快,到了现在,那份心动已然变成不可割舍的情爱。
虽然这话说起来很没出息,但白远觉得,他这辈子是栽在林枫手上了,一整颗心已经完全给了出去,即使将来某一天可以收回来,也不属于自己了。
这一觉林枫睡得踏实,直到第二天正午才醒转过来,睁眼时已经看见爱人穿戴整齐躺在一旁了。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他心疼道。
“我也得练习着自理,总不能一辈子依靠你,”白远吻了吻他,“早。”
“不早了。”林枫嘟囔着下床抱他去轮椅上,而后拉开窗帘,随便套了一件衣服。
白远之前病得厉害,虽说最近几个月都在坚持复健,但目前也就能自己换个衣服,上下轮椅之类的事,还是需要旁人辅助。他曾经跟复健师提过想练习转椅,但无奈他损伤平面太高,独立转移还有一定风险,复健师建议他将上肢力量再练得强一些,再考虑这项,他这才死心。
“小远,真的要出去?”冬季的纽约温度虽然不低但也不高,林枫给他换上厚厚的雪地靴,抬头略有担心,“真的不用跟阿姨说一声?”
“我们玩我们的,”白远坚持,“她也很忙的。”
这公寓里虽说什么都不缺,但两人都看得出来是空了许久,直到两人来之前才叫人打扫的,白远隐约记得母亲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大概,这里也就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金融街的高管向来繁忙,白远虽说希望母亲多多关心自己,但也绝不希望母亲被自己拖累得不能好好工作,所以这才决定按照两人的原计划去逛大都会博物馆。
纽交所大楼的高层办公室里,周萦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捏着全英文的报告,有些头疼。
不光头疼,还很心疼。
跟白翰结婚的时候,她不知道这个外交部亚洲司一个小小科员的父亲是名红军将领,也不知道这个科员后来会成为驻美总领事,更不会知道,他会在孩子还不足两岁时就把他送到爷爷身边。
作为一个中美混血儿,周萦的母亲是纽约一富豪家庭的独生女,父亲是二战时的中国移民,这么算下来,她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跟白翰在一起,除了不满家庭对自己的束缚,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爱了。
可历史遗留问题就摆在那里,儿子生下来之后,她就很少见到他了。
手上报告那几个“急性脊髓炎”的单词还在刺痛她的眼睛,她想,要不是在航空公司的朋友无意中看到儿子的航班信息,她大概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周萦现在恨不得穿越时空把当初儿子给自己发信息但却并没在意的自己掐死。
“Mrs Choo,白先生和林先生出门去了,说是自己逛逛。”Jake端了杯咖啡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我知道了。”周萦整理好情绪,转身又回到了一堆文件中去,下午两点有个会,她还需要做些准备。
让白远担心的事并没发生,事实上他母亲这些日子很少来公寓探望,但每次那种关切的神色却让他时常鼻头泛酸。
从小在爷爷家长大,虽说爷爷奶奶很疼他,但他到底是渴望父母的爱的,虽然到了今天这份爱才来,也很淡,但总归是感受到了。
活了二十二年零七个月,白远终于觉得那句歌词说的太对了: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第27章 第 27 章
到了纽约的第二天,白远就拉着林枫主动跟母亲坦白。
“妈,他不光是我的同学,”三人那时刚刚吃过晚饭,正欣赏着乐队的演奏,白远瞥了眼爱人小心翼翼的神色,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他还是我的,男朋友。”
林枫浑身一抖,定睛看他,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嗯,能看得出来。”周萦抿了口杯中的酒,笑得优雅,“恩爱得不像话,一点也不会掩饰。”
林枫有一瞬间的尴尬,张了张嘴:“阿姨,我……”
“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对小远很好,”周萦借口继续道,“作为一个极度不称职的母亲,我想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
“不是这样的,”白远急急解释道,“我是真的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因为……”
“傻孩子,我都知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接受。”烛光暖暖,头顶的琉璃吊灯给这位平日里干练严肃的女子洒下了些柔和的光芒,她神色宽容,“更何况阿枫是个好孩子,能看得出来。”
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林枫终于露出了整个晚上最真挚的笑容,他在餐桌下握住爱人的手,郑重得如同发誓一般:“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小远好的,一辈子。”
二月初农历新年的时候白远的母亲恰好要去欧洲出差,临行前跟白远告别,林枫体贴地下楼去逛逛,回来时见爱人缩在轮椅里,眼圈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
“这是怎么了?”他连忙过去,把爱人圈在怀里。
“没事。”白远嘴上说着没事,却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母亲刚才告别的时候说了许多愧疚之类的话,还说不指望白远能原谅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但她希望白远在纽约住下,她会尽力弥补。
白远记得自己愣愣的,大抵是因为近乡情怯,倒不是那么热络,半晌才憋出去来一句话:“我不是个孩子了。”
言下之意是他不可能抛弃国内的一切搬来这里。
“没关系,”周萦其实说这话也是一时冲动,见儿子并不乐意,便也释然一笑,“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时时回国看你。”
话说开了她也该走了,到了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中国的农历新年,她说:“小远,春节快乐。”
那泪水憋在眼眶里,是等到林枫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
白远说不出为什么,许是母亲的那些愧疚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许是多年未见他才发觉他对母亲的感觉极其陌生,又或许是,他想要的,仅仅是那句“春节快乐”。
“老公在呢。”林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到跟他母亲有关,此时只能用尽全力去拥抱他,“想哭就都哭出来吧。”
白远在他怀里哭到打嗝,这才堪堪止住,肿着双眼,哑着嗓子:“今天还出去吗?”
林枫怕他呼吸不畅,老早就解开了他的束缚带,此时脸上勾了抹无奈的笑,打横把人抱起来道:“哭累了,先睡会儿,一会儿去唐人街吃饭,好吗?”
两人来了纽约有半个月了,除了到达的第一天吃了顿Jake送来的简单中餐,整日里净是西餐,虽说也别有风味,但到底是亚洲人的脾胃,对于那些还见血的牛排猪排,实在是爱不起来。
尤其林枫肠胃功能不好,每每要牛排总是习惯性地说一句全熟,让餐厅的服务生都像看傻子一般看他。
白远倒是不如林枫的脾胃那么娇气,可他到底是个截瘫病人,这些日子进食总是蛋白质多纤维素少,本就不是很容易的排便就更困难了,两人每每在卫生间折腾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累得大汗淋漓,第二日势必要睡到正午才能缓过来。
听到吃中餐,白远这次倒是十分期待,他本不是吃货,但在离家乡将近两万公里的异国他乡,能吃上一顿中国菜,也许并不算是那么地道,但也足以让人心情愉悦了。
“睡一会儿,”林枫把人抱上床,细细掩好被子,在人眉心处印上一吻,“出去时我叫你。”
这边卧室里看着爱人呼吸平稳,林枫才去一旁轻手轻脚搬来了电脑接上数位板继续作图。
机场里的灵感突现,此后多半个月他脑海里都是两人恋爱这三年多来的一点一滴,一时间各种片段涌上心头,好笑的、温暖的、恩爱的、争吵的,他竟不知从何时开始描绘。
纽约的高层公寓里,下午的斜阳穿过高楼大厦,林枫望向对面那栋楼的玻璃幕墙,猛然间想到了跟白远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宿舍楼里吵吵嚷嚷的,大部分都是一个大学生配一大家子人来报道的标配,他一个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在滨海城人人半袖的九月里,只觉无限寒冷。
“嗨,你好。”身后有个清亮温柔的声音,带着男孩子特有好听的声线,和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我叫白远,看来以后我们要一起住四年啦!”
他转过头去,见到了一个细长的身影,微长的额发搭在脑门上,半遮住细长的眉毛,那男孩子是典型的桃花眼,亮亮的满是笑意,鼻梁高挑,唇角上翘,白衬衫牛仔裤,一双干净的白球鞋,跟自己一样一个人拉着箱子,正倚在门框上细细打量着自己。
他突然觉得不那么冷了,恰恰相反,还有点热,他伸出手,勾了抹开怀的笑:“我叫林枫。”
一转眼已过去了四年多。
数位笔在板子上游走,林枫带着与白远初见时的笑意,将自己对爱人的情感融入笔端,画下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
叫什么名字呢?林枫勾了第一话的线条,这才抻抻筋骨,准备保存文件。
耳机里的音乐转到了那首《born for me》,他心下微动,在新建文件夹的名字上添了一笔:
Born for love。
海外的新年比起从前在滨海城并没什么新意,相反的倒是很多当地人穿着一身唐装来逛唐人街,见到东方面孔就用蹩脚的中文说“过年好”。
白远母亲临行之前把Jake留下来专门做白远两人的司机,载着两人到了唐人街,他主动去后备箱拿了轮椅,并且打开了白远这一侧的车门。
林枫还是不习惯由旁人照顾白远,遂自己跑过来抱着他坐上轮椅,并礼貌一笑:“多谢你Jake,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吧,我们回来会打电话的。”
Jake乐得轻松,点头应了,目送两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昏暗,但唐人街的热闹仿佛才刚刚开始,到处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让白远有种回到了中国的感觉。
“小远,你说这里离我们家有多远?”林枫突然问了一句。
“一万多公里?我也不知道,”白远回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绑架你,你是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林枫绕到他面前。
“绑架?”白远依旧一脸状况外,“你在说什么啊?”
林枫就那么看着他,然后单膝跪地,掏出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了的盒子:
“白远,你愿意跟我做合法的夫夫吗?”
吃惊地用双手捂住嘴,白远眼里瞬间泛起泪光。
“别哭啊!”林枫特别无奈,盒子打开,里面是两个素戒,“你不愿意呀?”
周围是人来人往,却自动给他们让了一片空地,不管是金发碧眼的白人还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都含笑看着他们,口中催促着:“say yes。”
白远倒是没说“yes”,但他把手伸了出来。
外面是forever,内里是“love 白远”,难为工艺师傅把汉字写在小小的戒指上。
左手无名指跟戒指紧密贴合,既不松也不紧,让白远不禁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自己量的尺寸。
捞过爱人的左手,白远郑重地把那枚刻着“林枫”二字的戒指戴在了他手上,然后双手交握,笑的个牙不见眼。
“宝贝,你这么高兴的话,”在一片欢呼声中林枫拥住了他,笑着跟他咬耳朵,“我们不如现在就去领证吧?”
转过脸横了他一眼,白远傲娇状:“想得美!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呢。”
这倒是个,好理由,林枫无奈想到。只得直起身子,在认识不认识的人的祝福声中,融入了红色的人群中。
“阿枫,我想吃这个!”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一家饭店吃了顿正经的涮羊肉,林枫半是严厉半是宠溺,苦口婆心劝了许久才让白远放下筷子,摸了摸人鼓起来的胃,他皱着眉对指着街边糖葫芦的小店笑得如孩童般的爱人说:“不能吃了,不然会不消化。”
白远不是感觉不到饱腹感,但自从自己生病以来各种忌口,他难得看见一个儿时喜欢的零食,怎么会如此放过?修长的手指牵着老公衣角,他瘪了瘪嘴,眼里亮晶晶的:“我就吃一个。”
林枫心里好笑,故意板起脸来问:“那剩下的呢?”
“你吃啊!”白远回答得理所当然,一脸认真。
第28章 第 28 章
“在你心里我是垃圾桶还是吃货?!”林枫站在他对面,半蹲下来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却不敢用力。
“我想吃……”白远被他扯得牙齿漏风,却还在执着糖葫芦。
林枫叹气投降,心里思量着山楂助消化,大概也不是不可以吃。
那一整串糖葫芦到最后还是大部分进了林枫的肚子里,白远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公把最后一个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放进嘴里,一脸“吃到爆了”的表情,心里一半为自己只吃了两个感到不满足,一半为了林枫胃的负担感到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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