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想往外窜,楚留香忙叫了一声,道:“请你们来找龟兹王麻烦的人,到底是谁?”
孙空听了这话,却像火烧屁股般跳出帐门去,又探回头道:“我好歹也收了人家酬劳,这却不便透露。”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是不是石观音?”
孙空眼珠转了转,道:“这可是你猜的,我没有说。”
楚留香道:“对,你没有说。那她是让你来取极乐之星的?”
孙空道:“哪里!她只叫我来劫王妃,别的不用管……不对,其实也不是石观音,我根本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楚留香怔了怔,道:“那是她手下的人?莫非是……叫做‘画眉鸟’的?”
提起“画眉鸟”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只因他忽然想到,当初劫走苏蓉蓉她们的人,留下的落款就是“石观音座下画眉鸟”。
他当时认为,画眉鸟既是石观音的属下,那么所做的一切,必定是被石观音指使的。然而他刚刚发现,也许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画眉鸟一个人做的。他打出石观音的旗号,就是为了迷惑楚留香他们。
这派孙空等人来劫王妃的,又会是谁呢?
孙空却想也没想地摇头道:“什么画眉鸟,我没听过。那人也是中原人,也姓吴,叫什么吴……吴菊轩。”
“吴菊轩?”
楚留香愕然重复了一遍。这委实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根本想不起自己曾与这个人打过交道。
这样看来,夺取极乐之星的计划,仍然是石观音在背后操纵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孙空已离开,那杜环竟也踉踉跄跄地走了。
楚留香他们安慰了王妃几句,便想退出帐外,身后却有一个清灵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公子请留步。”
楚留香回过头去,见那年轻的女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花满楼,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先回去了。”
花满楼的脸蓦地浮现起一抹红色。
◇ ◆ ◇
等到楚留香和一点红回到自己住处时,姬冰雁和胡铁花也已回来了。那司徒流星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但听说一同前来的几个人都是石观音安插的奸细,不免有些尴尬,径自去找国王辞行。
胡铁花一边听着楚留香讲述和孙空的对话,一边拍腿大笑道:“我就知道这猴子最怕你,偏偏又遇见你这个对头,算他倒霉!”
姬冰雁却道:“那吴菊轩又是什么人?”
楚留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孙猴子说的,倒像是石观音座下的谋士。”
两人正相对沉思,胡铁花又一拍大腿道:“小花呢?小花去哪儿了?”
楚留香咳嗽一声,还没回答,花满楼已走了进来。胡铁花立刻上去,拉着他问长问短,一时也不得安生。楚留香瞪了两眼,见胡铁花还是浑然不觉,索性过去把花满楼拽了过来。
胡铁花叫道:“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就算你先认识的小花,我们也是他朋友呀!”
楚留香哼了一声,盯着花满楼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几乎就在他问话的同时,前去见国王的司徒流星已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向他们团团一揖,道:“给各位道喜了!”
胡铁花“咦”的叫出来,揪着司徒流星道:“什么道喜?道什么喜?莫不是国王叫你来说媒的?”
司徒流星笑道:“胡大侠说的不错。国王向我打听了半天中原风俗,便遣了我当媒人,前来为公主提亲。”
胡铁花眼珠一转,道:“公主?国王不是说过,要追求者打动公主的芳心,才会许婚么?”
司徒流星道:“这婚事正是公主自己向国王提出的。”
胡铁花他们听了这话,心里倒都敁敠起来,不知那晚的匆匆一面,公主究竟相中了谁。只有一点红哼了一声,转身坐到了角落里。
楚留香和胡铁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先说话,仿佛先开口的那个就输了。至于赌的是什么,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姬冰雁只得叹了口气,道:“不知公主芳心暗许的是哪一位?”
司徒流星笑道:“就是花满楼花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招驸马了招驸马了!大家踊跃报名啊!
第四十二章 联姻·烦恼·退婚
胡铁花一下子呆住了。
他一向打死也不承认楚留香比自己英俊,比自己有魅力,不过世上没眼光的小姑娘就是那么多,只要他和楚留香站在一起,他就鲜少能得到青睐。
至于姬冰雁,除了七年多以前曾经见他为高亚男说过几句好话,这人眼里好像还没容下过别的女人。所以女人眼里有没有他,他也不在意。
所以胡铁花觉得,公主若在他们之中看上了谁,那十成十就是楚留香。
然而,自从胡铁花第一次看见琵琶公主,不,当他还不知道她是公主的时候,就已经被她迷住了。
她穿的衣裳像天边轻盈的云彩,她的人就像一只灵巧的云雀。她弹奏琵琶的时候,每一根手指都充满了令人沉醉的魔力。
胡铁花并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自己看见公主,就再也想不起别的人、别的事,只想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她弹琵琶。
要是司徒流星对他们说,前来提亲的对象是楚留香,胡铁花一定会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就算公主喜欢的不是自己,也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揭穿那个老臭虫从前的风流韵事,免得那么好的公主上了当。
可现在公主芳心暗许的人,是花满楼。
那柔和如月光,温暖如春风的花满楼,那纯粹而真诚、优秀而恬淡的花满楼。仿佛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的嘴角总会带着一丝微笑,令人看了便忘却一切烦恼。
这样一个人,连胡铁花自己都无法不喜欢。他又怎么能认为,公主选错了人?
胡铁花略带僵硬地转了转头,先碰上了楚留香的目光。他突然觉得很高兴,因为楚留香脸上的茫然,似乎比他自己还要明显。
于是他就大笑起来,亲热地揽住了花满楼,道:“公主还真是好眼光,是么?像花公子这样的人,她再等一百年也遇不上第二个的。”
花满楼干咳一声,道:“胡兄……”
但他的声音马上又被胡铁花的大嗓门压了下去。胡铁花盯着司徒流星道:“不过可要事先说好了,她虽是公主之尊,也不能仗势压人,欺负花公子。我们小花虽然斯文,这些当哥哥的可都是大老粗,才不理什么王室不王室的,敢惹我们就照揍不误!”
他这话说得又直白,又粗鲁,几乎带着些威胁的味道,但姬冰雁马上点了点头,道:“不错。”
看见素来爱抢白自己的姬冰雁也同意自己的话,胡铁花更加得意,冲着司徒流星扬了扬下巴。司徒流星却还赔着笑道:“胡大侠说哪里话!公主性情温柔,又对花公子……咳咳,一见倾心,哪会为难花公子?国王还言道,必会将花公子当作一家人看待。而且国王无子,龟兹国的传统,是可以由公主继承王位的,到时候花公子岂非也是一国之君么?”
胡铁花怔了怔,才盯着花满楼道:“没想到小花还有这般好运气,我都要嫉妒死你了!”
他口中虽嚷着嫉妒,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欢畅。只因他想到花满楼这么完美的人,正堪配这样的身份,就由衷地高兴起来。
花满楼又咳了一声,仍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仿佛有些迷惑,有些不信,还有些隐隐的忧虑。只是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留香听着司徒流星的话,蓦地目光一闪,道:“按龟兹国的传统,是由哪一位公主继承王位?”
司徒流星笑道:“这个和我们中原相同,是依照长幼次序排定。国王有两位女儿,因此大公主便是储君。”
楚留香道:“那司徒先生前来提亲的,也是大公主了?”
司徒流星道:“正是大公主,迦陵公主。”
这一来胡铁花也讶然道:“迦陵公主?不是琵琶公主?”
司徒流星道:“迦陵公主比琵琶公主年长三岁,今年就满二十了,自然是姐姐先议婚,妹妹才能出嫁。”
胡铁花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大笑道:“这么说,这喜酒可要早些摆,莫要空耗着,耽误了人家公主的青春!”
司徒流星喜道:“这么说,各位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胡铁花道:“这还有什么不同意的?你快去问问国王,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虽说越快越好,也不能太轻率了。”
司徒流星连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的!”
他满面春风出了门去,胡铁花还在后面连连挥手,倒像比自己成亲还高兴几分。
姬冰雁望着花满楼道:“你见过这位公主?”
花满楼似乎还在发怔,半天方明白过来,点头道:“那孙空和杜环来时,公主正与王妃在一起。”
胡铁花刚回转来,立刻大叫道:“原来如此!你对公主有救命之恩,怪不得她一眼就看中了你!”
花满楼的脸红了红,却轻轻叹了口气。
楚留香着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提亲的事,你早知道了,是么?”
花满楼一愣,似乎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到了些不满和指责。他不明白楚留香为何这样生气,却莫名地有些内疚,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和红兄走后,公主只是又嘱我向你们道谢。倒是王妃问了我姓名年纪,又问我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楚留香冷笑道:“连年纪家世都问了,你还不明白么?”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一般,又硬又冷,又是锋利,花满楼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胡铁花看不过去,上来叫道:“老臭虫,你吃什么醋!难道天底下的姑娘都只能看上你一个人不成?你口口声声把小花当弟弟,这样的喜事,你不替他高兴,倒生起气来了!”
姬冰雁也皱了皱眉,看着楚留香道:“我们跟龟兹王同仇敌忾,有了这层关系,我们行动起来就更为方便。不论联姻的是谁,都是可喜之事。”
楚留香沉默着,手指又已伸到鼻梁上去,半天没再说话。
胡铁花叹了一声,拽着他手臂道:“你可不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小花虽是我们的朋友,但他有了归宿,我们理应为他高兴,总不能逼着他和我们一起打光棍吧?”
楚留香的身子震了一震,便放下手来,脸上已带了诚恳的笑容。他点点头,深深地望着花满楼道:“是我一时想不开,你莫要放在心上。”
花满楼虽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已感受到他真诚的语气,便也微笑道:“没什么。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楚留香突然笑着打断了这句话,然后伸手揽住花满楼的肩膀,大声道:“生什么气,我该向你道喜才是!”
他这样一说,胡铁花和姬冰雁也都笑起来,拉着花满楼不断地说着“道喜”。就连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一点红,这时也走上前来,看着花满楼道:“恭喜。”
花满楼勉强笑了笑,道:“多谢。只是我……”
胡铁花突然叫道:“可不是吗,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我可要去睡了!”
他这一喊,大家也都醒过神来,没片刻工夫,都各自回房去了。花满楼听着他们呼啦啦的离去,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点红的声音立刻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不开心?”
花满楼沉吟了一阵,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开心么?”
一点红道:“要结婚的人,总该开心的。”
花满楼笑道:“好像你懂得很多似的。”
一点红道:“我是不懂。我只是觉得你不开心。”
花满楼顿了顿,喃喃重复道:“我不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一点红没有回答,默默地走了出去。
◇ ◆ ◇
楚留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就好像已绞成了一团,彼此纠缠着。
他似乎在想石观音,在想龟兹国王和那“极乐之星”的秘密,但想来想去,总还是会落在花满楼和那位迦陵公主的婚事上。
他忍不住对自己恼火起来,心想:“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真的这么心胸狭隘么?你到底是吃花满楼的醋,还是生他的气?他一直什么都不计较地帮你,跟着你来到这荒凉凶险的大漠里,你竟不愿意看他有个好归宿吗?”
一想到这些,他就又想起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也想起黑珍珠。她们都还被石观音挟持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危险和磨难。
楚留香又翻了个身,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到石观音的老窝去,将她们几个人都救出来。
可是石观音的老窝又在哪里呢?连驰骋大漠的青胡子,也只能说出一个模糊的方向。连一再被石观音的贪婪所威胁的龟兹王,都还没有派兵去征剿。
究竟是她的藏身之处太隐秘,还是她的力量太恐怖?
那神秘的画眉鸟,又身在何方?那个叫做吴菊轩的谋士,在这场阴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还有龟兹王请来的中原高手,营地中的内奸,还有这一次联姻……
想得越多,他就越不着急,静静地躺在那里,慢慢将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一点点解开。
楚留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已有了些困意。但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声响,精神就立刻振作起来。
门上的声响又大了些,像是有人在谨慎地叩击。只叩了两三下就停止了。
楚留香一翻身,已两步走到了门前。
他的动作迅捷而且轻盈,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门外立刻传来说话声,声音很低,像是知道他已站在门边。
“楚留香?”
楚留香蓦地一怔,伸手打开了房门。门外的人果然是花满楼。
“你……”
楚留香的问话只说了一个字,但花满楼就像根本没听见一般,已闪身进了屋内。楚留香只得关上门,莫名其妙地看着花满楼坐到床边一张椅子上。
地板沁得他双脚冰凉,楚留香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子,连忙回来,在床上盘膝而坐。
“我……”花满楼也只说出一个字,就猛地顿住了。他好像在努力搜寻着恰当的措词,但终于叹了口气,直接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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